在食堂裡，方曉婉一邊打飯，一邊向趙雙詳細介紹老者的口味。
趙雙是一個很機靈的姑娘，很快就記住了老者主要的飲食。
方曉婉總共打了足夠三個人吃的飯菜，並叮囑趙雙：“你雖然不是馮伯伯的護工，但最好每天陪他一起吃飯，就算自己吃不下，也要儘量往下咽，同時力勸馮伯伯吃飯，要把馮伯伯當作第二個田濤那樣照顧。”
趙雙一聽，便有些苦笑不得：“這能像對田濤哥那樣嗎？我照顧田濤哥的時候，每天晚上還要睡在病房裡呢。”
方曉婉趕緊表示：“除了晚上休息時要返回宿舍之外，其它方麵都要向按照照顧田濤的標準。比如為他洗腳、擦身、清洗內@衣和襪子等等。”
儘管方曉婉要求有些苛刻，但對於趙雙急於釋放自己內心所壓抑的情感來說，還是坦然接受了。
她倆提著食品袋一同走入了三病區的老者房間。
此時的老者比前幾天更加消瘦了，表麵的那層老肉皮褶皺成密密麻麻的皺紋，而他的骨架也凸顯出來了，用一個‘瘦骨嶙峋’來形容他，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趙雙因為之前寸步不離地照顧田濤，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老者了，更能體會到老者的變化。這不禁讓她升起了憐憫之心，看老者的眼神已經濕潤了。
方曉婉來到老者跟前，並用手一指身後的趙雙：“馮伯伯，您還認識這個女孩嗎？”
老者彆看外表虛弱，但依舊眼不花耳不聾，對方曉婉有些嗔怪的語氣：“看你說的？你馮伯伯又沒有老糊塗，怎麼連雙兒都不認得嗎？”
趙雙心裡一熱，趕緊湊上前去：“謝謝馮伯伯還記得我。您還好嗎？”
老者依舊顯得樂觀：“我還行，隻是身子骨不如往常了。”
“哦，那您一定要注意營養，要堅持每天多吃東西呀。”
“嗯，謝謝雙兒的關心。我一定堅持。”
方曉婉這時鄭重地向老者介紹：“馮伯伯，雙兒如今又回到咱們三病區工作了。我把她安排做您的專職護士了。這樣，她就每天負責您的生活了。”
老者一聽，本想拒絕，但考慮自己正在逐漸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甚至在房間裡來回走幾步，都勉為其難。他知道方曉婉最近幾天為小莉莉的事情而沉浸在無比的悲痛中，就沒好意思道出自己的情況，現在才清楚，方曉婉早就了解自己的情況了。
他為了方曉婉，也不可以回絕，便含笑道：“那就給雙兒添麻煩了。”
趙雙的表情露出難得的笑容？：“馮伯伯彆客氣。我當初從三病區被調走之前，就跟您很熟悉了，如今照顧您這位大作家，真是我的榮幸，”
方曉婉一看老者還想客套，便微笑打斷：“馮伯伯就彆說客氣話了。咱們今天午飯要一起吃。而且，以後在我有應酬的時候，由雙兒陪您老一起吃飯了。”
老者望著她把從食堂打來的飯菜一一在床頭櫃上呈現出來的時候，不禁問道：“曉婉，鬆沐和朵朵中午在哪吃飯？”
“哦，他倆還在三樓的魏姐姐的病房裡吃飯。”
“那位魏姐姐的情況怎麼樣？”
方曉婉黯然搖搖頭：“不算太好。”
“曉婉，那你也要多關心一下她呀。”
“她目前由鬆沐和朵朵照顧，根本用不著我。”
“唉，話可不能這樣說。你要經常去她的病房看看。這起碼可以融洽跟鬆沐的關係。”
方曉婉這時耳邊響起了秦朵朵跟自己講過魏青霞希望她走後，自己能跟秦鬆沐結百年之好的事情，同時小莉莉臨終的話也曆曆在耳，不由濕潤了雙眼。雖然她對魏青霞的態度完全是惺惺相惜。但最近幾天從來沒再主動糾纏秦鬆沐。除了不想影響秦鬆沐一心照顧魏青霞，也跟自己的情緒有關。她至今無法從失去小莉莉的陰霾中走出去。而且，她還經常給已經搬回家住的段雅芳打安慰的電話。
“馮伯伯，咱們不說人家的事了，趕緊趁熱吃飯。”
方曉婉在趙雙的協助下，已經把豐盛的飯菜擺滿了麵積不大的床頭櫃上，並打斷了老者的話題。
老者並沒有立即動筷子，而是抬頭試探地詢問方曉婉：“閨女能幫我約一下鬆沐嗎？”
方曉婉詫異道：“您找他有事？”
“哦，最近拆遷辦頻繁給我打電話，要求我立即找他們簽署拆遷補償協議。”
方曉婉聽老者這樣一說，頓時想到自己曾經承諾過由秦鬆沐護送，自己要陪他去家裡的房子走走的事情。可是，自己因為之後病區裡發生了小莉莉夭折等太多的事情，早把這件事忘在腦後。
她的表情立即充滿了歉意，當即表示：“馮伯伯，等您吃完飯後，立即給他們打電話預約吧。我今天下午沒啥事，可以陪您去簽署拆遷賠償協議。順便陪您去老房子看看。”
她講到這裡，又瞥了一眼趙雙：“雙兒也陪著一起去。”
老者忍不住提醒：“閨女最好跟鬆沐聯係一下，看看他下午有沒有應酬。”
方曉婉搖搖頭：“不必了，我估計他目前正在魏姐姐的病房呢，就不打擾他們的午餐了。假如下午他有事，我們就雇出租車去。”
不料，老者斷然搖搖頭：“不行，我要求鬆沐送咱們去。因為這趟出去，繁瑣的時事情有很多。恐怕要花費一下午的時間。那來回打車太麻煩。你難道不清楚在海河的交通情況很擁擠，並不是在任何時間都能隨便能打到車的。”
方曉婉一看老者堅持點名讓秦鬆沐護送，甚至絲毫不讓步，隻好妥協：“那好吧，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老者依舊沒有動筷子，而是要等方曉婉打完電話後，一起吃飯。
方曉婉在他的目光敦促下，終於從隨身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當電話接通後，方曉婉把老者的意願講給了秦鬆沐聽。
秦鬆沐在電話裡很爽快地答應：“沒有問題，馮老先生是事情可是大事。我就算有再忙的事情，也會抽出一下午的時間。咱們下午兩點在停車場彙合吧。”
方曉婉一聽他難得毫不遲疑地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俏臉上露出鮮有的燦爛：“那好，我先代表馮伯伯謝謝你了。”
“你不用跟我客氣。他老人家身子骨是不是很差了？你們彆忘記借個輪椅車出行。”
“輪椅車？咱們病區的輪椅車塊頭大，並且不容易折疊，恐怕塞不進去你的車呀。”
“哦，趙雙今天不是回來了嗎？她把那輛輪椅車帶回來了嗎？”
方曉婉聽到這裡，不用把目光瞥向了趙雙：“雙兒，我咋沒看見你把輪椅車帶回來？”
趙雙趕緊表示：“那輛輪椅車是我在網上購買的，不是咱們病區的。因為我老家的二叔腿腳不好，我就把那把輪椅車留給他了。”
老者聽明白是啥意思了，趕緊表示：“我估計坐車的時候多，自己步行的機會少，完全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任何輪椅車了。”
方曉婉一看老者的精神抖擻起來了，便隻好向秦鬆沐講述了剛才的過程。
秦鬆沐也隻好由他們。
方曉婉掛斷電話後，趁機對老者笑道：“馮伯伯，您下午還要出門，今天的午飯一定要多吃一點呀。”
老者欣然道：“沒有問題，你倆也趕緊找椅子坐下。咱們爺三兒一起共進午餐！”
他們吃過午飯，又經過短暫的休憩，很快到臨近下午兩點。
方曉婉已經把自己轄區都交待完畢，便回到老者的病房。
老者在趙雙的協助下，已經脫去患者服裝，穿上了一套嶄新的衣服，這讓方曉婉眼睛一亮。
趙雙一看她的大眼睛裡綻放出興奮的光芒，不由笑道：“曉婉姐，你看馮伯伯穿這一身怎麼樣？”
方曉婉連連點頭：“嗯，真好看。我還第一下看到馮伯伯穿白襯衣和西褲，真是顯得太精神了！”
老者謙笑道：“我都是土埋大半截的老頭了，還精神什麼？”
“嘻嘻，可您老今天確實是容光煥發呀。”
趙雙也微笑附和：“馮伯伯不愧是文化人，就是一種派頭。”
“是嗎？我今天下午很快就要完成一個心願。所以才這樣嘛。”
方曉婉興奮地點點頭：“嗯，這確實是值得高興的大喜事。”
老者這時一揮手：“時間不早了，咱們趕緊下樓吧？”
方曉婉點點頭，便下意識地靠近老者的身體一側，並挽起了他的一隻胳膊。
老者一愣：“閨女這是乾啥？”
“馮伯伯，您好久沒有下樓了。如今身子骨比以前差了很多。咱們又沒輪椅車，那我隻好做您的一隻拐杖了。”
趙雙聽她這麼一說，也趕緊貼在老者的身體另一側，並挽起了他的另一隻胳膊。
老者眼神有些濕潤了，不禁感慨：“我這一生雖然沒有親生兒女，可體會到了身邊充滿了濃濃的親情···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
方曉婉心裡一動，隨即嗔怪道：“這麼點的小事就讓您老激動呀？真是不值當。我和雙兒隻是舉手之勞呀。”
老者勉強抑製住眼眶裡的淚水：“咱們啥不說了，感趕緊下樓吧，不要讓鬆沐在下麵久等。”
方曉婉點點頭，一邊攙扶他往病房外走，一邊表示：“馮伯伯慢點，不要太著急。也許鬆沐還沒下樓呢。”
老者笑道：“鬆沐已經下樓等咱們了。”
“哦，您老是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是從窗口望見他的。”
方曉婉“哦”了一聲，“讓他多等一會也是應該的。”
老者並不理會她對秦鬆沐有些置氣的味道，卻突然想到一件事：“閨女，你帶身份證了嗎？”
方曉婉詫異道：“我又不出遠門，帶身份證乾嘛？”
老者不動聲色：“現在出門在外，就要隨身攜帶身份證，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方曉婉撲哧一笑：“您老想事情還挺周到和謹慎的。您放心吧，我的身份證和工作證都在我的肩上的挎包裡呢。”
趙雙也另一側附和：“我的也是。”
由於方曉婉已經脫去白大褂，並且換好的一身裙裝，而趙雙壓根還沒有換護士服。所以，當她倆攙扶老者離開三病區的時候，被其它分病區的過往的患者家屬們還以為她來是老者的家屬呢，並有人議論：“這兩位美女到底是那個老頭的女兒還是孫女呀？老頭子真是有福氣呀。”
秦鬆沐早就了解到自己需要幫助老者去拆遷辦辦理老房子賠償手續了，可自己這幾天過的也不如意，除了痛失小莉莉之外，自己所關注的其他幾名患者的情況也不樂觀。先不說得知田濤也病逝了，就連照顧在身邊的魏青霞的情況也每況愈下，而她又堅持等到過完生日後，再考慮做手術進行最後一搏。
秦鬆沐急在心裡，不由感歎，現在的女人還是蠻虛榮的，為什麼把一個普通的生日看得很重呢？
他隨後又理解了，由於這些手術的風險極高，魏青霞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想在自己和朵朵陪同下，過完一個最有意義的生日，也無可厚非。隻不過，這需要付出寶貴時間的代價。
如今，他感到自己疏忽了為老者辦事，心裡頗感過意不去，便早早出來，啟動汽車，並打開車裡的空調，專心等候老者他們了。
當他看到趙雙也跟來了，感到有些意外，首先跟她打招呼：“雙兒，你還好吧？”
趙雙因為有事情做了，暫時轉移了自己的悲傷情緒，已經可以坦然麵對秦鬆沐了：“謝謝秦主任的關心，我挺好的。”
秦鬆沐點點頭，隨即去招呼老者：“您老不用輪椅，能行嗎？”
已經走到秦鬆沐車附近的老者立即擺脫了方曉婉和趙雙的攙扶，並搖動一下肩膀：“鬆沐你看呢？”
秦鬆沐先是一怔，隨即向他一豎大拇指：“還行。您真是老當益壯呀！”
老者這時突然對方曉婉提議：“閨女坐汽車前排吧。我和雙兒坐汽車的後座位。”
方曉婉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也不好辜負他的美意，便默默地服從了。她先把老者攙扶
秦鬆沐把他們三人先後請上了車，自己也隨即上車了，一邊啟動汽車，一邊詢問坐在後麵的老者：“馮伯伯，咱們現在先去拆遷辦辦公室。他們把地址交待您了嗎？”
老者記憶力很好，已經把從工作人員提供的拆遷辦的地址印在腦子裡了，當即隨口講出了地址。
秦鬆沐雖然不熟悉那個地方，但隻需要啟動汽車裡的導航，便順利地找到了行車路線。
於是，他按照導航，向拆遷辦辦公室一路疾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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