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安玉民並非有意注意葉家田的什麼。
他這個人有點懶,喜歡沒事跑去其它股室聊天吹牛。
既然這些行為是上班時間乾的,就心裡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每次從外麵聊完玩夠了,回到殮房時,就顯得鬼鬼祟祟的。
喜歡先悄悄地藏在門外,透過門縫瞧瞧裡麵的人在乾什麼,臉色好不好,都沒事,他才大搖大擺的開門進來。
不料這天如往常一樣往裡瞧時,卻驚出一身冷汗來。
隻見葉家田從股室辦公室往殮房走過來的時候,人顯得特彆鬼祟。
先是四下裡張望了一遍,在確信沒人注意到這裡附近時,才輕手輕腳往殮房走。
走的時候是一步三回頭,神色詭異,步子小心又輕盈。
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安玉民此刻正藏在殮房拐角的牆壁,見葉家田如此神情,就有些警惕,腦裡還疑惑地想:
怪哉!他是殮房股的副股長,實際工作的主持人。
以他這個身份,出入殮房還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用得著鬼鬼祟祟嗎?
嘿!如果他心裡沒有問題,他何需如此呢?
安玉民有了這個疑問,好奇心越加濃重起來。
側身躲在另一麵牆壁,站著不動。
他想等葉家田進入殮房後才悄悄地跟上去。
可是,他又怕葉家田不進殮房,而是四處窺探一番再進去,就會發現自己。
他於是裝作隨地小便的樣子,把雙手放到褲腰前。
幸好,葉家田還沒細致到進殮房前四處看看的地步!
他輕輕地、悄悄地閃身入了殮房後,裝作檢查工作的樣子,在更衣室、化妝室、冷藏室巡視了一番之後,才偷偷地閃身進入冷凍室去。
而這一切,都被門外的安玉民看到了。
當冷凍室那扇厚重的大鐵門陰陰地、無聲無息地打開來,又無聲無息地關起來。
安玉民就不免漬漬嘴,歪著頭,想:怪喲,他進入冷凍室乾什麼呢?
裡麵又冷又封閉,空氣也不流通,除了凍得僵硬的棄屍就什麼也沒有。
這種地方怎麼會吸引他進去?
安玉民心裡全是疑竇,好奇心就更加重了。
8月的南方蒼縣,太陽火熱,光線刺人,整個大地蒸騰著烈焰,燥熱難耐。
太陽照射下,火葬場牆麵反射著刺人亮光,道路乾燥,墳墓也蔫蔫的難受,周圍散發出一種炙烤下的焦躁和難受味。
仿佛人也要像狗一樣伸出舌頭來才能散發體內的熱量。
就在這樣一種灼熱包圍下,安玉民皺著眉毛,眯縫著眼睛在殮房外的排水渠旁走來走去,時不時看看手機上的時間。
可周圍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以前值夜班的周伯養的那隻狗,在烈日下伸長著舌,在大道旁的樹蔭下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走過。
因為時不時要看看葉家田什麼時候才會從冷凍室出來,安玉民不得不隔一會兒就探頭從門縫裡往裡瞧。
化妝室那邊,曹紹姻和陳思婷已經做完今天最後一趟活回到更衣、休息室。
兩人坐在椅子上,低聲輕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安玉民想想更衣、休息室裡有兩個姑娘坐著說話兒,估計葉家田更不會從冷凍室裡出來,便到大道對麵的樹蔭下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沒料到,這一藏,就要藏到下班以後,場裡的人基本走完了,葉家田才冷得渾身篩糠似的從冷凍室走出來。
他本來不算白淨的肌膚,這會兒竟然有些青紫。
頭發上結上細小的冰霜,使人看過去還以為是白發初露呢。
身上穿著的那件短袖衫緊貼著他的身體,在熱風吹拂下,漸漸化出水珠。
他的臉上既帶驚惶,也帶喜色,警惕地皺著鼻子,揚起眉毛四處打量一下。
四周圍靜悄悄的,沒人,這才走回宿舍去。
安玉民本想馬上偷偷溜進冷凍室去。
但後來轉念一想,反正明天是星期六,輪到自己值班,到時趁沒人注意時才進去,看看他到底在裡麵搞什麼鬼名堂。
第二天,場裡是休息日,除了輪到值班的人之外,場裡靜悄悄的。
因為早上就已經很熱了,大家沒事都躲在各自的辦公室裡享受空調了。
安玉民看看沒人注意到殮房這邊,今天上午好象也沒有告彆儀式,場裡因而更顯安靜。
安玉民悄悄進入冷凍室後,才發現裡麵和外麵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那種寒冷,不是一般的冷,而是冷得直透人的心頭!
冷氣在裡麵彌漫,節能燈的青冷仿佛就是為了營造冰凍世界而創造出來的。
藏屍櫃整齊排列,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可葉家田能夠忍受著寒冷在這裡麵呆上一個小時,一定有吸引他的東西。
不然,他就真是傻子一個了。
安玉民四下裡看個遍之後,見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就確定唯有屍櫃裡有什麼秘密了。
他於是一個屍櫃一個屍櫃拉開來察看,那些棄屍早被冰得僵硬而萎縮,一個個安安靜靜地躺著,實在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這就怪了,葉家田絕不會無緣無故跑進來呆上一個小時的,似乎也沒有哪種宗教需要冷凍環境下進行的。
那麼,是什麼使得葉家田進入冷凍室來呢?
安玉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他又不服氣,在冷凍室裡再察看一番後,始終認為問題一定是在屍櫃裡的。
於是再次一隻櫃一隻櫃拉開來觀看。
果然,天呀!
右下角那條最近的棄屍,他的身上除了沒有冰霜之外,肌膚也沒有完全僵硬。
而且,他的指甲……
天哪!棄屍在長指甲呀!
看吧,棄屍一度被冷凍到僵硬、萎縮的肌膚,肯定產生了某種變化,才會將冰霜抖落他的身上。
安玉民是清楚的,冷凍室裡是統一溫度的,它不像冷藏室那樣,可以根據客戶的要求而進行適度的調節。
也就是說,同樣環境下,彆的屍體上早已僵硬,棄屍也應該僵硬;彆的屍體上粘滿冰霜,棄屍也應該粘滿冰霜才對。
不可能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
然而,擺在安玉民眼前的,就是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
安玉民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趕緊把棄屍推回原位,走出冷凍室,正往辦公室走去的時候,遠處,一個幽幽的、心事重重的人影在太陽低下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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