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暗之心

在距離林小易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不少玩家在抬頭觀看，看著空中的兩個籌碼多麵體互相碰撞摩擦。

通過籌碼的增減，他們就能知道戰局的發展。

在現實世界，敢這樣毫不掩飾的出手，通常都是籌碼數額掙紮在死亡線上的弱雞。

他們想活下去，隻能去搶還沒有摸清規則，不熟悉戰鬥的新人，不過就算他們這麼做，仍然是死路一條。

“現在這些入門級的，膽子是真的大，居然敢在現實世界搶籌碼。”

“被逼到絕境了唄，又不敢去大夜都找老鼠搶，隻敢在這偷襲新人，真是惡劣。”

“看來要得手了啊，這個新人有不少籌碼呢，全要被清空了啊，真羨慕啊。”

“有什麼可羨慕的，她活不久了，觸犯天王級訂下的規則，很快她就要死了……”

看著那個本來龐大的籌碼多麵體不斷縮水，很多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波動，有羨慕，有嫉妒，也有幸災樂禍。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富裕的新人馬上就要被“清空”時，局勢忽然逆轉了！

“怎麼回事？！那個新人翻盤了？！”

“真是不得了啊，居然反殺了。”

“那個沒品的家夥，要被一個新人清空了，她要死了，哈哈，真是自作孽。”

……

林小易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沒有一點受過傷的痕跡，甚至之前自己撞到東西的淤青，也恢複了，完全和新的一樣。

真是神奇啊，那樣凶猛的攻擊，身體卻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不過林小易也知道，那種徘徊於死亡邊緣的感覺，已經深深刻印在他的心裡，不可能消除了。

老巫婆說的對，自己之前的想法果然太天真了，自己又不是聖人，哪有那麼高尚無畏，隻有自以為罷了。

到過心底的黑暗處，他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人類，究竟有多麼低劣的本性和貪婪的欲望。

走到了柯靈雨身邊，林小易蹲了下來，十分熟悉的場景，隻是這一次，她可沒有視界靈來救。

“求求你……我……我不想死……”

柯靈雨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做不到，她隻能用爬的，幾乎被開膛的她內臟都暴露在外麵，在地上拖出了一條血道。

林小易能夠看到，她的胰臟都從身上的豁口中掉了出來，在地上摩擦著，他很清楚，雖然他們玩家不會死，但還是會感覺到疼的。

籌碼隻能夠讓她活著，不能夠讓她做到這樣，支撐她的，是求生的欲望。

“求求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救救我……”

柯靈雨抓著林小易的腿，斷斷續續的低聲嘶吼著，她不單是說給林小易聽，更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越是努力的人，越是不甘於死亡，因為生活已經對他們夠不公平了，現在卻連生的權力也要剝奪。

愛麗絲的仙境指揮官之劍抵住了她的脖頸動脈，隻需要輕輕一戳，就能帶走她的生命。

“你的命在我的手裡，可我現在並不想你以人的身份活下去，或許成為一條狗會更合適？你要怎麼選擇呢？”

拿出了奴隸項圈在手裡把玩著，小易的聲音毫無波瀾，就像平淡的在敘述一件事。

林小易現在的樣子與往常的他截然不同，恐怖的負麵情緒在積蓄，瞳孔中有一股黑色的流光旋轉，他已經深陷黑暗之心中了。

“救……救我……我願……意……願意……放棄……人……的資格……”

柯靈雨的臉上滿是眼淚與泥汙，狼狽不堪，毫無尊嚴的虛弱哭求著。

籌碼數已經變成了1，生命即將走到儘頭的她，費力的仰著自己的脖子，幾乎用儘了所有的力氣說出這句話。

她模糊的意識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麼選擇，這隻是來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

林小易點點頭，沒有出言嘲諷，也沒有一絲憐憫，手很自然的把奴隸項圈扣在了那光潔的脖頸上。

哢嚓一聲扣上銀鎖，這把鎖是沒有鑰匙的，柯靈雨今後的人生，永遠的被鎖在了項圈裡。

林小易劃了200點籌碼給她，生命的能量開始回歸到她殘破的軀體。

臟器複原，傷口愈合，身體恢複如初的柯靈雨有些迷茫的坐在地上。

隨著身體傷勢的恢複，理智的回歸，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看著她的樣子，林小易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

自己會不會也有一天成為這樣，為了生存，向彆人搖尾乞憐？

那白嫩的肉體幾乎完全暴露在空氣中，脖子上戴著項圈如同一隻小狗般坐在地上，沒有尊嚴，沒有羞恥心，沒有自我。

他的心裡忽然泛起了深深的厭惡，他不能這樣，他絕對不能成為柯靈雨這個樣子！他要作為一個人活下去而不是一條狗！

本來，即使老巫婆告訴過他，規則與生命掛鉤，林小易也隻是把《視界》當做一場危險的遊戲。

然而現在，柯靈雨的出現，讓他真正認識到了，這根本不是遊戲，這完全是一個野蠻的戰場！

這裡原始而落後，一層一層，剝開它一切華麗的偽裝，最後隻剩下赤裸裸的兩個字：掠奪！

籌碼在這裡被賦予了很多意義：生命，未來，用來兌換一切的萬能貨幣。

然而它真正的用途，就是作為你去掠奪彆人的理由，或者彆人掠奪你的理由！

這是個強者才能生存的地方，弱者或者被清空，或者被消費。

弱者之所以能活下來，隻是因為強者需要一種方式來展現自己的偽善，來安慰自己的內心。

就像林小易對柯靈雨做的那樣，他隻是在有選擇的情況下，給自己一個理由，不去清空她，不去再一次降低自己的心裡底線而已。

然而他這樣又能支撐多久呢，他有可能一直不去清空彆的玩家嗎？

林小易沒有管柯靈雨，用封印球收回了愛麗絲，饒過她徑直穿越了窄巷。

一走出窄巷，就能看到夕陽餘暉映照下的濱渚海灘，海風吹拂而過，林小易深深的吸了口氣。

清涼的空氣進入肺葉，令林小易稍微冷靜下來了些許，脫離了心底的黑暗處。

仔細想想他的所作所為，他都有點不敢相信剛剛那個人居然是自己……

麵向大海與夕陽的林小易當然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二層小樓房頂上，正有一個少女在看著他。

少女留著可愛青春的波波頭發型，柔順的黑色發絲下，有著白皙精致的麵龐，十分漂亮。

穿著印有抽象圖案的兜帽長袖外套，脖子上掛著一副頭戴式耳機，嘴裡的泡泡糖吹出一個大大的粉紅色氣泡。

少女的手中握著一個手機，屏幕上是一個淡藍色粒子組成的發光球體，正有規律的旋轉著的。

而球體上的籌碼數字，則是一個明晃晃的0！

少女的兩隻胳膊搭在護欄上，眯著眼睛看了看下方林小易，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似乎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