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似乎穿越了二十幾年時間的塵封，在夢裡將阮溪帶回了一段讓她不敢觸及的溫暖回憶。
那是一個春風和煦的下午，小阮溪抱著爸爸的腿，提溜著一雙渴望的大眼睛，委屈的淚水順著眼角流淌著：“爸爸，我要去公園，我要去公園。”
“對不起，小溪，爸爸臨時要去廠裡加班，沒辦法帶你去了，我們改天好不好？下周，下周，爸爸一定帶你去。”爸爸蹲下來，將小阮溪抱起放在腿上。
“不要，我不要，爸爸說話不算數，不是好爸爸，爸爸說話不算數，不是好爸爸。”小阮溪哭起來，掙紮著跳下爸爸的腿，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哭了起來。
門外響起爸爸打電話的聲音：“對不起，李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沒辦法去公司加班了，這樣吧，夜晚，夜晚我再去公司，一定會完成的，不耽誤明天咱們廠的生產。對，我保證。”
門輕輕被推開，爸爸一臉抱歉的走進來，輕輕蹲在小阮溪麵前說：“爸爸不去加班了，帶你去公園玩，好不好？你要原諒爸爸哦？”
“好，爸爸，我原諒你。”
夢裡稚嫩的聲音，一下子將阮溪驚醒，隱約殘存的溫暖，和現實的冰冷碰撞在一起，將阮溪的心炸的生疼，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
二十幾年了，每次做夢都是爸爸離開的那一刻，但是今天卻夢見爸爸對自己說對不起，阮溪的心裡覺得有些莫名的淩亂，而夢的結尾，自己說的那句話，更是讓她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原諒啊！她將身體蜷縮在被窩裡，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肩膀，將臉埋在胸口，有了被子的遮擋，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流淚。
“阮溪，你怎麼了？”常成誌打了早飯，放在阮溪的床頭，伸手拉開被子。
看著阮溪滿臉的淚水，他有些吃驚。
“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做了個噩夢。”阮溪伸手擦了擦眼淚，起身坐了起來。常成誌將一個枕頭塞在她的背後，讓她靠在上麵，能夠舒服些。
“借用中醫說法，你這是氣血不足，就是愛失眠多夢。”他開著玩笑。
“用精神分析法呢？”阮溪定定的看著他問到。
“換湯不換藥啦，歸根結底還是你身體不好，導致神經脆弱，過去受到的刺激，更容易反應在夢裡。”常成誌撇撇嘴，拿起床頭的盒飯，塞到阮溪手裡說，“所以說，多吃飯。”
阮溪吸了吸鼻子，看著手心裡冒著熱氣的盒飯，是啊！多吃飯，身體好了，就不會多夢了！
吃過飯，一個護士端來紗布和藥水，將她頭上的繃帶換掉，剛剛離去，就聽見門外響起敲門聲。
常成誌將門打開，小飛一臉歉疚站在門口，他的身後跟著秦羽。
一見到秦羽，阮溪的傷口就更疼了些，她蹙起眉頭，按了按剛換好的紗布，秦羽見阮溪一臉的不痛快，轉身想要離開，卻被小飛拉住了。
倆人拉拉扯扯的走進病房，小飛輕輕推了推她說：“阮醫生，秦羽是來向你道謝的。”
一旁的常成誌覺得有些尷尬，伸手摸了摸鼻子，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阮溪抬眼掃了一眼躲在小飛身後的秦羽，見她側著身子對著自己，身體的重心全部放在左腿上，而右腿點在地上，不停的晃動著。
這模樣，和道謝絲毫搭不上關係。
“不用了，我這樣做和她沒關係，那天就算是個阿貓阿狗，我也會出頭的。”阮溪淡淡的說道。
小飛尷尬的抽了抽嘴角說：“不管怎麼說，阮醫生那天救了她，她來感謝你是應該的。”
“真不用！”阮溪麵露疲憊。
“看吧，我就說謝她她也不會領情的。”秦羽大聲的斥責道小飛，一雙塗著眼影的眼睛向上翻著，露出大半個白眼珠。
“你彆說話……”
“小飛，你若是感謝我呢？就趕快把這個女人帶走。”阮溪有些生氣了，從來沒有見過讓人如此反感的性格。
“阮醫生，我……”小飛還想說什麼，卻聽見秦羽說：“走就走，誰稀罕來看你。”
說完，她打開門揚長而去。
小飛站在病床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阮溪靠在床頭，有些哭笑不得。
“阮醫生，對不起，我……”小飛搓著手，臉一直紅到了耳根。
“沒什麼，我說的是真話，那天不管是誰，我都會出頭。”阮溪淡淡的說。
“這一次真的是秦羽的錯，那天哥哥知道後，也特彆生氣，那是哥哥第一次朝我發那麼大脾氣，秦羽做的真是太過分了。”小飛小聲的說著。
但是哥哥兩個字還是從阮溪的耳朵，猛然鑽進她的心裡，攪的心口子生疼。
“和他有什麼關係，有什麼好生氣的！”阮溪咬著嘴唇，有些生氣的說道。
小飛愣了愣說：“你不知道嗎？那天，哥哥……”
“啊，阮溪。”門外的常成誌忽然推開門打斷了小飛的話說，“醫院有事情，我要趕過去，剛才我已經給柯以賢打電話了，他馬上趕過來。”
“我一個人可以的，你有事就去忙吧。”阮溪說。
常成誌點點頭，將目光投向小飛：“一起走？”
對常成誌突然提出的邀請，小飛覺得有些意外，愣了一會兒，見常成誌還等著他，便誤以為自己留著一定是吵到阮溪休息了，於是他乾笑著點點頭說：“好。”
看著小飛和常成誌一起離去的背影，阮溪在心裡重複回憶著小飛的那句話：“你不知道嗎？那天，哥哥……”
那天，李思齊到底乾什麼了？
阮溪晃了晃腦袋，不能再想了，都已經是陌生人了。
柯以賢接到常成誌電話時，剛剛從柯局長的辦公室裡摔門出來，門後還有柯局長憤怒的拍桌子聲。
父子倆的溝通，從一開始的心平氣和，苦口婆心，到最後的劍拔弩張。導致倆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
從來不正麵交流，都是讓柯以賢的媽媽充當傳話筒，工作上的事情，迫不得已需要接觸，柯局長隻要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勸解一番，如果不是礙於身份，他大有聲淚俱下的氣勢。
但是柯以賢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到底是年輕的毛孩子，總是覺得愛情神聖無比，絲毫看不見生活和現實的殘酷。
柯局長坐在辦公桌後，用手捂著自己的心口，好久，才將心裡的那股怒氣，化為一聲沉沉的歎息。
柯以賢沉著臉從柯局長辦公室出來，接到常成誌電話後，他調整好心情，來到公安局前麵的停車場。
剛來到自己車前，一個人影便擠了過來，狹窄的停車區間內，柯以賢隻得停下想要開門的手，將目光落在眼前這個人身上。
柯以賢愣了愣，眼前的人是阮溪的爸爸，他調取檔案的時候，仔仔細細的看了很多遍阮溪爸爸的證件照。
不得不說，阮溪長的確實很像他。
“那個，我，我是……”阮溪爸爸滿臉的皺紋，苦惱的擠在一起，他低著頭，有些怯懦的說著，卻半天也無法將剩下的話完整的表述出來。
“叔叔，有什麼事嗎？”柯以賢大方的朝他微笑道。
阮溪爸爸吃驚的抬頭問道：“你知道我？”
柯以賢微笑點點頭：“你今天來有事嗎？”
“那個人，我可以見見嗎？”他隨即又垂下頭，聲音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一樣，沉沉的聽不分明。
“誰？”柯以賢微微彎腰，將頭朝他臉邊湊一下，想要聽的更清楚。
“打傷阮溪那幾個家夥。”阮溪爸爸聲音稍微大一些。
柯以賢愣住了，有些為難的說：“這個不合規定的。”
“所以才來找你。”阮溪爸爸猛然抬頭，盯著柯以賢說，“我知道你和小溪在交往，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隻是看一眼，想親眼看看那些欺負小溪的人，現在坐牢的模樣，求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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