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叔叔就好了。”柯局長笑著指著茶桌對麵的椅子說，“坐下，喝杯茶。”
阮溪有些忐忑的坐下，房間裡沒有柯以賢的身影，顯然這場見麵是瞞著柯以賢的。柯局長熟練的泡好茶，倒了一杯放在阮溪麵前。
阮溪用雙手碰了碰杯子，以示自己的禮貌：“謝謝。”
她輕聲的說，柯局長嗬嗬的笑了起來：“工作閒暇之餘，就喜歡約著朋友一起來這裡放鬆下，一來到這裡，就不想在穿警服，總覺得有點束縛，你見到了，不要見笑就好了。”
“每個人都有多麵的，您自己覺得舒服就是最好的一麵。”阮溪客氣的回答，得體的笑容掩蓋了內心的忐忑。
她的淡定讓柯局長略微有些詫異，但是轉而，他便笑著端起了杯子說：“鐵觀音，你嘗嘗。”
阮溪端起來喝了一小口，唇齒見透著一股清淡的香氣，這和咖啡的香味是完全不一樣的，咖啡適合快節奏生活的偶爾放鬆，而茶則是需要融情於景，融景於心的。
“很不錯。”阮溪由衷的回答到。
“你經常喝茶？”柯局長問道。
“簡單衝泡的喝過，這樣的茶還是第一次喝。”阮溪回答道。
柯局長點點頭笑著說：“以後可以約著幾個同學，和柯以賢一起常來喝，柯以賢那小子從小就跟著我一起接觸茶道，其實他泡茶的手藝已經堪稱專業了，你們幾個同學不妨多使喚他一下。”
阮溪微微低頭，露出一絲乾笑，她已經明白柯局長的言外之意了。
這就是差彆，和柯以賢的第一個差距。
“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柯局長沒有看阮溪，自顧自的說，“男孩子是要糙養的，所以我這輩子遺憾的就是沒有個女兒，因此將我偶爾對女兒的那種心血，加注到柯以賢的身上，以至於這孩子仁慈有餘，卻唯獨沒有決斷，像是生活在童話世界一樣，不知道現實的苦。”
這便是她和柯以賢的第二個差距，阮溪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的老師，也就是我的妻子，對待孩子的教育上，說白了是民主教育，主張發展孩子的天性，其實就是縱容。以至於他現在為所欲為，不知道利害。”柯局長語氣稍微生硬了一些。
教育，應該就是和柯以賢的第三個差距。
“他小時候我也忙，大多數都疏忽了對他的管教，當然作為一個父親，我還是儘量抽時間去陪陪他，畢竟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父母雙方都是缺一不可的。你是學心理學的，應該比我更清楚。”
完整的家庭，便是和柯以賢第四個差距。
阮溪決定沉默到底。
似乎沒有意料到阮溪會一直沉默，柯局長麵色緊了緊，獨角戲是難唱的，況且官場混跡多年，他已經很久沒有唱過獨角戲了。
既然唱不下去，那就不唱了，柯局長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他總以為阮溪是個普通，內心有些心理障礙的女孩子，卻忘記了她是學心理學的。這點場麵，她還是有辦法壓製的住。
“前幾天街心區發生了一起打架殺人案，據說嫌疑人是你爸爸？”柯局長的聲音毫無情緒，卻聽的阮溪心裡咯噔一下。
“是的。”她不準備過多的回答。
“哦，好像是防衛過當。”終於回應他了，這讓柯局長覺得很滿意，“但是也很麻煩的。”
“我不懂，所以已經請了律師，一切按照法律來界定吧。畢竟犯錯了，就必須要接受懲罰。”阮溪麵無表情的說。
柯局長泡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看著阮溪的目光透著意外。
“律師負責的是幫助他量刑，但是獄中表現的評估，你考慮過嗎？”給阮溪麵前的空杯子填滿茶水，柯局長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的吹了吹杯中的茶水，淡淡的問。
阮溪心中一緊，知道接下來的談話才是他的來意。獄中表現良好，是可以獲得減刑的，這是剛才律師說的話。
什麼是表現良好呢？顯然這不是用電腦機器人評估的。阮溪眼神略過一絲諷刺。
“儘人事，聽天命。”阮溪淡淡的說，“少半年和完整的服完刑，那是他自身需要努力的，我愛莫能助。”
“我來個假設吧。”柯局長見阮溪有些軟硬不吃，麵色稍微嚴肅了點，“我絲毫不懷疑你爸爸的人品，所以也能夠確信他在獄中表現一定會良好，減刑也是遲早的事情，畢竟公平公正是我們公務人員的工作準則。但是社會上不乏彆有用心的人，一旦他們將目光盯在了你和柯以賢這層關係上的話，你爸爸減刑這件事情，恐怕就會眾說紛壇，對你，對柯以賢，對身邊許多相關的人，影響都不好。”
“那叔叔有好的辦法嗎？”阮溪冷笑著看著柯局長。
“這段時間，你們不妨收斂下對彼此的感情，暫時分開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了，再做打算，我知道這樣對你們年輕人來說有些殘忍，但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在阮溪的注視下，柯局長有些說不下去了，他乾笑了兩聲說，“嗬嗬，這個你們比我這個老頭子懂。”
氣氛忽然間陷入了寂靜，這主要是因為原本就不多話的阮溪，在聽見柯局長的這番話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隻是用閃爍的目光一直盯著麵前作為父親的柯局長，看著他麵露汗顏，阮溪從一開始的不快，竟然漸漸伸出一絲同情。
這是一個為了自己孩子著想的父親，所以不堪撇下公安局局長的身份來親自和她說這些。
甚至說，來背負這個惡名，而不是讓自己的妻子，阮溪的心理學犯罪教授。
就像李思齊說的，每個人的選擇都有自己的理由和立場，隻要不是罪大惡極，隻要對他們自身有好處，就沒什麼不可以接受的。
他是個好父親好丈夫，所以麵對她的時候，才不得不選擇傷害她。
阮溪輕輕歎口氣，唇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想起來，這也是唯一的好辦法了。謝謝你叔叔。”
柯局長略顯尷尬的表情忽然凝固了，再確定阮溪眼中的認真後，他暗自的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柯以賢說的沒錯，你是個聰明善良的孩子。”柯局長的笑容似乎有一些慚愧，他是個正直的人，阮溪想。
“謝謝。”阮溪得體的微笑，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說，“叔叔，打擾您這麼久，實在是不好意思，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可以先離開嗎？”
“啊，如果你沒什麼事情，可以留下來用餐。”柯局長邀請道。
阮溪搖搖頭，站了起來說：“還有幾個預約的患者，不好爽約。”
柯局長也起身，略顯遺憾的說：“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
一直站在外麵的西裝男人似乎聽見了裡麵的動靜，將門打開，恭敬的站在門口。柯局長對他說：“你和阮醫生互留一下聯係方式。”
阮溪點頭道了聲謝謝，並未打算留下聯係方式，當然如果他們想要，阮溪給不給，他們都能拿到她的聯係方式。
朝著門口走了幾步，在越過西裝男人時，阮溪忽然頓住了腳步，她轉身看著柯局長說：“我們見麵的事情，希望不要讓柯以賢知道，另外，剛才的那個事情也請由我來告訴柯以賢，叔叔如果出麵的話，可能會對父子之間的感情出現短暫的影響。”阮溪低著頭，誠懇的說。
心裡不是不難過，但是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的各種狀況，給柯以賢和他的家人帶來的困擾。
至於有沒有要離開柯以賢而難過呢？阮溪不知道。
似乎至始至終，她並未特彆想要從柯以賢那裡索取什麼，也沒有想過對他付出什麼，對比藍婷和常成誌，顯然這不是情侶之間應該有的狀態。
聽見阮溪的話，柯以賢的父親麵露喜色：“這樣對你是不是有些……”
阮溪沒有回答，隻是微笑著對柯局長說：“再見，叔叔。”
轉身又朝身旁的西裝男子點了點頭，才大步離去。
柯局長愣了愣，用眼神示意西裝男人追上去，他自己則站在茶桌後麵，神色有些複雜，良久，他歎息道：“多好的姑娘，可惜。”
讓西裝男將車停在財富大廈的樓下，阮溪道謝後下了車，徑直來到財富大廈對麵的一家法國餐廳。
早在回來的路上，她便約常成誌和藍婷在這裡見麵，現在是午餐時間，倆人也沒什麼事，早早的就在裡麵等著了。
阮溪一進門，便看見靠窗坐著的藍婷和常成誌，她快步走了過去。剛才一直裝著的冷靜和淡然，瞬間土崩瓦解，在坐下的那一刻，一股酸澀從心底湧出，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呦，妹子，你這是怎麼了？”藍婷正舉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將放在嘴角的咖啡杯挪開後問道。
阮溪將眼淚忍下去，淡淡的說：“見到柯以賢的爸爸了。”
“啪嗒”藍婷墊在手中的咖啡杯差點落在地上，雖然被她及時穩住手腕，捏緊了咖啡杯，但是杯裡的勺子還是和咖啡杯碰撞傳來一陣響聲。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