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根胎毛

吳千觀辦公室的門一直是從裡麵反鎖的，這是他的一個習慣，他可不想哪天對著窗外吞吐天地元氣的時候被人破門而入——能認出自己的身份也就罷了，萬一把自己當成神經病就不好解釋了。

眼前這個男生自然不是開門進來的，而且他能直接叫破自己真正的身份，其來曆必定不凡。

“你是20級新生？”吳千觀麵不改色，淡定地看著那個男生。

“20級動物科學專業新生溫小虎。”男生自我介紹時，嘴角帶著一抹散漫的笑意，徑自走到吳千觀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前，大喇喇地坐下，“您不知道我為了考進這個學校的這個專業，花了多少心思。”

“無非就是從拿到本院通知書的學生中挑一個吃掉，然後取而代之罷了，恐怕也不用花多少心思吧？”吳千觀語氣也很隨意，把吃一個人說得好像吃一個桃子那般尋常。

“可不敢這麼說。”溫小虎扭捏出一幅“我膽子很小”的模樣，“隨意吃人可是違反天條的，萬一被守護人間的神祗和捉妖人知道……我豈不是還要費事把他們乾掉，這不自找麻煩嘛？”

吳千觀嗬嗬一笑。

溫小虎不以為意，道：“這件事我辦得蠻有智慧，不吐不快，可否耽誤多目大人幾分鐘讓我一吐為快？”

吳千觀無可無不可。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溫小虎自顧自說起來：“那天我潛伏在河裡繼續尋找可以取代的目標，剛巧看到一個男孩獨自從橋上路過，於是我施了個隔空取物的手段，讓他剛買的iPhone10s掉進河裡，正當男孩火急火燎地準備跳水撈手機時，我變成老爺爺從水裡鑽出來，一手拿著男孩掉的iPhone10s，一手拿著今年最新款的iPhone 11s……”

說到這裡，溫小虎得意一笑，“我當時舉著兩個手機問那男孩，我這有一台11s一台10s，哪一台是你的？結果那男孩想都沒想，指著11s說，那台是我的，那台是我剛買的！”

溫小虎一臉惋惜，道：“多目大人你看看，堂堂準大學生，竟然為了一台新款的蘋果手機舍棄掉自己最珍貴的品質——誠實，多麼令人歎惋啊！我猶記得兩百年前我用一把金斧和一把銀斧頭頭去誘惑一個小男孩都沒能成功，時過境遷，現在的孩子竟連都一台手機的誘惑都抵抗不了了嗎？”

吳千觀隨口道：“蘋果10s是前年的手機，早就過時了，根本無法滿足他那可憐的虛榮心，不想要倒也合理。”

溫小虎聳肩撇嘴，道：“所以我就隻好把他吃掉咯，順便讓他明白‘想巧有當上’和‘誠實乃為人之本’的道理。”

“歸根結底是你找的一個借口罷了。”

吳千觀當場拆穿，隨即轉移話題問道：“你剛才說通過哮天犬找到二郎神轉世，可是得到什麼消息？”

溫小虎身子往後一躺，似笑非笑地說道：“多目大人為了等哮天犬的到來，紆尊降貴，在這學校做教師兢兢業業做了那麼多年，不要說不知道那個‘節點’。”

吳千觀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怎麼，難道多目大人屆時想憑借一己之力收了二郎神轉世？”溫小虎不以為然道：“您可彆忘了，那是三界第一戰神的轉世，哪怕是因為調戲嫦娥仙子被貶下凡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我什麼時候需要你來提醒了？”吳千觀語氣漠然，“反倒是我要提醒你們一句，所謂‘節點’，未必不是另外一個煙霧彈，這18年來，各種幌子、圈套你們見的還少嗎？找到真的楊戩托世了嗎？”

頓了頓，學溫小虎剛才的語氣說：“那可是二郎神，有七十二變神通的二郎神，若是這麼輕易被找到，還配做司法天神嗎？”

吳千觀具體地提到“七十二變”和“司法天神”，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掌握的信息更詳細，接觸的級彆更高。

溫小虎笑了笑，一臉無所謂的態度，道：“總之，二郎神轉世和哮天犬轉世會在江南大學相遇，這個節點不會有錯，我沒有實力去找二郎神轉世，但隻要我盯住哮天犬，不怕他二郎神不主動送上門。”

說到這裡，聽到外麵有人敲門。

“改日再來拜訪……吳院長。”

說罷，溫小虎的身體慢慢從座位上消失。

“白癡。”吳千觀不屑地嘀咕了一聲，“真的以為哮天犬和楊戩是被貶下凡的嗎？”

說著起身去開門。

……

哲學係，薑素女教授辦公室。

薑教授正神情專注地在辦公桌上擺竹簽和銅錢。

“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

嘴裡說著，分彆將銅錢排開，然後用長短不一的竹簽一一串起，待圖成形，四角恰好為四、二、六、八四偶數，四正則為九、一、三、七四奇數，多出一個五，剛好位於中宮。

四偶數為陰，四奇數為陽，與天地數遵循“法象莫大於天地”成卦法，正是文王八卦。

隻不過卦為八數，宮為九數，必多一數，便是那個象征宇宙運轉無始無終的五。

薑教授擺完簡易的洛書，凝神觀察，不時用手移動竹簽或銅錢，留意其中變化。

良久後，用食指敲著下巴，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薑教授。”

這時，柳依依敲門進來。

薑素女抬起頭，道：“依依，你來得正好，我剛剛又演算了一下，發現情況有變化。”

“怎麼了？”柳依依走到薑教授旁邊，低頭去看桌上的圖形。

“楊戩轉世和哮天犬轉世將在江南見麵的消息可能是楊戩本人，甚至是上麵有意放出來的。”薑素女指著桌上的卦象說道。

柳依依道：“意思是說要把所有妖怪引來江大，然後一網打儘麼？”

薑素女點點頭，“有這個可能。”

柳依依沉默不語。

薑素女問：“那個新生楊檢呢，當麵也沒有任何特彆的發現嗎？”

柳依依搖頭，忽然想到什麼，道：“他跟蕭天天認識。”

薑素女沉吟半晌，搖搖頭：“不好說，回頭再看吧。”

“嗯。”

“還有，你今晚10點左右去看一下蕭天天，看看是誰按捺不住了。”

“好的。”

……

楊檢的學生公寓已經安頓好，跟三位室友也都打了招呼，他這時躺在床上，手裡拿著戴在脖子上的那隻小玻璃瓶，認真地盯著看。

玻璃瓶裡裝著一根挺硬的毛發。

爸爸和媽媽說那是他的胎毛，必須要時刻隨身攜帶，除非瓶子自己破了，否則不準取下。

因為20年前他們的第一個女兒，也就是自己的姐姐被人抱走的事情，使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爸媽對這類破劫免災的事深信不疑。

“可是，這樣一根胎毛，真的能保護自己嗎？”

楊檢心中不免產生這樣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