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同行

2018-11-11 作者: 岑非兒
第七十二章 同行

郭襄這一起身,頓時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閃舞.

不顧胤禛難看的臉色,和身邊錢曉謙的阻撓,徑直往場中的康熙跟前走去。

大約是都聽見了那一聲“兒媳”的自稱,大內侍衛在沒得到皇帝首肯前紋絲不動,竟無一人阻攔,她便這般施施然走了過去,俯身行禮。行的是皇子福晉的禮節,嘴角還牢牢粘著兩撇胡子。

裝扮搞笑,場中卻無人取笑。更多是震驚和不解。

這是自己的兒媳,就算打扮異於常人,康熙也認得出來。

“老四家的。怎麼?你對朕的話,有異議?”康熙這話說的誅心,可有誰敢對皇帝的話有異議?金口玉言,那是聖旨。有見過不怕死的,可沒見過找死的……

“兒媳無異議,隻是另有一事稟報。”

康熙挑眉看著麵前打扮逾矩、不守規矩,卻一臉執著、膽大包天直視自己的兒媳。印象中那個當初指婚時溫軟歸順的女子身影逐漸模糊。若不是老四也沒有反駁,他都快把人認成老八那個犟媳婦了。想起八阿哥,又是一陣皺眉。再看看跪在地上木呆呆的老大,越發心情煩躁。

康熙揮了揮手道:“既然與此事無關,就趕緊退下。閃舞.其他事改日再議,還有,趕緊把你這身不男不女的打扮去了,一個福晉,一天天像什麼樣子!老四!”

“兒臣在。”胤禛撣了撣袖子,曲步向前,作勢就要帶她下去,郭襄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高聲道:“皇父!兒媳敢問究竟因何緣由讓十三爺同獲罪責!”

康熙冷喝一聲:“都是朕的好兒子,難道還能冤枉他不成?李德全,給她看看。”

“嗻!”吩咐另一側的小太監呈上信件。

“四福晉,托盤中皆是十三爺寫給軍中親信大臣和江南士林中人的手書,都是些宣揚太子品行不端的言論。”說著指了指托盤上厚厚的一摞。

沒被叫起,郭襄隻能雙膝跪地蹭到托盤跟前,先行一禮,而後抽出其中一封驗看。

果不其然,這就是她要找的東西,可不知是何時被提前承了上去。

麵不改色的掃過,而後恭敬的將手書遞回。

“這些手書雖是十三弟的字跡,但並非一定是他寫的,要說模仿寫字,兒媳認識一人,輕易便能做到。就算是拿到本人麵前,都分不清真假。閃舞.以這種方式構陷十三阿哥,未免太過拙劣。”

“那這封呢!?”康熙從信件最底部抽出一封,撂在郭襄的膝前,嘲諷的一笑。此信同其他都不相同,更準確的說,他更像是一道密折。雖說郭襄沒見過密折,卻並不影響她由此猜測,畢竟正式的信封和公函的折疊方式都是熟悉的。

郭襄疑惑的拾起來,展開一看……驚訝的轉頭麵向胤祥……這上麵,這上麵分明就是呈給皇上的告密信!信中指摘太子胤礽晚上在康熙的帳篷外麵轉來轉去,還通過縫隙向內窺視!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胤祥怎麼會真的寫過這樣的告密信!

郭襄一臉的不可思議!

此刻,沉默半晌的十三阿哥胤祥卻抬起頭,對郭襄漏出了燦爛的笑容。還是曾經少年嬉笑的樣子,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他還是同她關係最好的皇弟,時常和她鬥嘴,最愛吃四嫂親手做的飯菜。

“謝謝四嫂。”發自內心的感謝,胤祥對著郭襄緩緩磕了個頭。這一磕頭是謝謝這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替他求情的感恩。四嫂從來不曾懷疑過他,就算是不了解前因後果,也願意為他請命,隻因他是胤祥,是她的十三弟。

第二個頭,胤祥對著四哥叩首。胤祥什麼話都沒對胤禛說,隻是神態中有一思歉意,還有釋然。

這信是他寫的,他承認。他對不起四哥,在得知有可能動搖太子儲位時還是頭腦一熱就這麼做了。

私心?當然有,同樣是皇上的兒子,他十三也是弓馬嫻熟、熟讀經史的優秀子弟,是曾獲得康熙另眼相待的皇子,又憑什麼不能爭一爭這儲位?

隻是對四哥感到抱歉。四哥對他甚好,其實如果四哥上位,他也是樂見其成的。但不管他如何好言相勸,四哥總是那般滴水不漏,不漏一番要爭儲的心思。反複的猜測已經讓他煩不勝煩。

終於,還是出手了。既然做了,就要接受失敗的後果。

但他也知道,就算是此刻四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可能有憤怒,但更多的還是想要救自己。隻是他性格內斂,此時時機又不對,沒有萬全的把握,四哥不會出手。這並不代表四哥不重視他。正因為重視,才會謹慎再謹慎。

當著皇帝的麵給他人磕頭,是大不敬。但胤祥無所謂,已經最壞了,還能更壞?此時此刻,表達自己的心意更為重要。

“帶走。”李德全傳達了康熙的意思,侍衛便上前鎖拿。

十三阿哥推開侍衛,緩緩站立,跪的時間久了,腿都麻了,站起時有些顫抖。但他拚命忍著,拚命讓自己走的瀟灑。

仿佛不是被圈禁,而是回府休息。身子挺拔、走的從容不迫、俊逸出塵。

康熙望著大阿哥被侍衛架起拖走的樣子和十三阿哥挺拔若鬆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他一句話都不想再說,讓李德全扶自己離開。

眾人陸續散去。

不消片刻,留在場中的便隻剩下了錢曉謙、郭襄、四阿哥,和那位作證的皇寺喇嘛主持四人。

胤禛仍舊跪在地上,望著剛才十三叩頭的位置,通紅的雙目就那麼怔怔然盯著,仿佛要將地板灼燒成洞。郭襄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轉身漫步而出。錢曉謙想了想,還是跟隨郭襄遠去。

主持手持佛珠,緩緩走到胤禛的近前。沒有唱佛號,也沒有說出任何節哀順變的話語,甚至神色都不見半分哀痛。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了然於心。

他靜靜凝視著胤禛片刻,道了句:“後悔嗎?明明是自己安排的局,卻超出了控製。”

胤禛不說話。

喇嘛一咧嘴,接著道:“老衲倒是覺得,這件事不見得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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