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入席，主人的位置是空的，那裡擺著一副空碗筷——這是徐舒多年來的習慣，這個位置屬於喬拒秋。
每個人都默默坐在位置上盯著菜，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
喬青望著眼前的情景，額頭流下了一滴汗。
他輕咳了一聲，舉杯喝水，正琢磨著應該以什麼話題開始餐前的閒聊，就聽見安林語出驚人地開口了。
“拒秋的遺產，你們想拿多少？”
喬青一口水幾乎噴了出來。
徐舒也愣住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問了一句，“什麼？”
“我問，拒秋的遺產，你們想拿多少？”安林冷冷地望了徐舒一眼，“他的遺囑我已經看過了，財產的 83%留給你和你的兩個兒子，剩下的 17%留給了他的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你們覺得怎麼樣？”
“……拒秋的遺囑，他們還沒有給我看過。”徐舒有些驚訝地看著安林，“……說是要等年中的時候，召集所有遺囑涉及人一起到場再公布……”
“對，”安林有些不耐煩，從上衣的內側口袋中直接拿出了一張四疊的白紙，“我今天直接帶複印件過來了，你們看看吧，如果想做變動，那——”
“不，不，這個我們不能要。”徐舒直接打斷了安林的話，她有些緊張地低下目光，“……一切還是按拒秋的意思來，就很好。”
安林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然後不解地望向喬青。
喬青有些磕絆地回答，“謝謝……安伯的好意，其實如果能嚴格按照我父親的遺囑執行，我也就……”
安林心中已經發出的咆哮——一切都按遺囑來？那你小子昨天那麼大費周章地說要做交易？？
都按遺囑來，那算哪門子的交易？
喬升望著這一幕，心中已經生出了疑竇。
喬青喉嚨動了動，看向母親那邊，“其實，我覺得安伯能先把爸的遺囑拿來給我們看也好……至少我們心裡有底啊。”
然而，依然沒有人伸手去拿那份遺囑。
喬青有些不解。
動不動遺囑的配額是一碼事，看不看遺囑明顯又是另一碼事啊，萬一那幾家人覬覦著這財產，你自己拎不清楚事實的真相豈不是注定要被牽著鼻子走了？
如此想著，喬青直接伸手探向了那份遺囑。
“阿青！”徐舒的聲音忽然嚴厲了起來，“你乾什麼！”
安林大致已經看明白了，他停下了手裡的刀叉，往後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我……”
“放手！”喬青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徐舒就一聲厲喝地製止了他，“那是你父親死前留下的東西！他是怎麼安排的我們就怎麼做！不要去動它！”
喬青收回了手，有些尷尬地望了一眼安林。
再看安林，徐舒的眼中也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緊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望和憤怒，她沉著半張臉，冷聲道，“我以為……我以為拒秋的朋友，一定也會是一個正直的人。沒想到你竟然會拿著他的遺囑來問我怎麼改，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很抱歉，喬家沒有你這樣的朋友，這裡不歡迎你，請帶著你的伴手禮立刻出去！”
“媽！”喬青有些驚訝地看向母親，印象中，他很少見到母親這樣發火。“彆這樣，肯定有誤會……”
“阿青，你今晚的表現讓我很失望！”徐舒正色訓斥道，“如果你父親地下有知，你知道他會怎麼看你嗎？”
安林緩緩站了起來。
“很遺憾，夫人。”他的臉上帶著笑意，“如果拒秋看到阿青的行為，他會很高興。我大概明白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了，不過，恕我直言……你真的是，太蠢了。”
安林的話讓喬升猛然站了起來，他吼叫著向安林撲了過去——然而，安林隻是稍稍側身並借力拍了他一掌，喬升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在地上滾了兩圈半。
安林昂起臉，蔑視地看著喬升，“下次再遇到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的對手，不要上來就動粗，要先動腦子。”
喬青連忙起身去扶喬升，卻被他奮力甩開。
喬升怒喝道，“枉費我媽今天為了你來做客做了一整天的準備，你今天來，就是專門來侮辱我們的嗎！”
“本來不是，但現在是了。”安林冷聲道，他轉向徐舒，“夫人，你知道你為什麼蠢嗎？因為你完全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麼，隻一味抱定你自己的準則。也許你覺得你很勇敢，很正直吧……但你是在親手毀掉喬拒秋留下的家業。”
喬青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什麼意思？什麼叫‘毀掉家業’？”
安林聳肩，“拒秋的三個弟妹，去年剛被通知拒秋有留給他們遺產的時候，就請了律師運作，他們甚至偽造了另一份遺囑，直接劃走了拒秋名下 96%的遺產，就等著年中遺囑公正的時候發難，讓法庭到時重新進行財產分割。夫人，你以為拒秋留下的是什麼？是錢？是房子？是天上會掉下來的餡餅，你隻要張口接著就好了嗎？”
安林的一席話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刀子插進了徐舒的胸口。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夫人，很不幸，你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把頭埋在沙子裡，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看，以為這樣就能保住你自以為是的安全……你在浪擲拒秋生前的心意，也在親手葬送你兩個兒子的前程，我真心為拒秋感到不幸，”
“你住口！輪不到你來說我媽！！”
“哥！彆衝動！”
喬青和喬升兩兄弟已經扭打在一起，在客廳裡發出磬零哐啷的巨大聲響。
“好了，這兒的猴戲我也看夠了，是時候走了。”安林重新戴上自己的羊氈禮帽，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遺囑，“如果夫人還是執意不看，那就把它們燒掉，然後衝進你家的下水道吧，再會。”
安林從外麵把門帶了起來，隨著那一聲清脆的門響，喬升發出了一聲怒吼，“喬青！你一直攔著我乾什麼！！他說的都他媽是什麼混賬話啊！！你沒聽到嗎！！”
“我聽到了！哥，你腿上傷還沒好，彆再動了！”
喬青用力鉗製住了喬升的上半身，但他畢竟年紀還輕，喬升一肘子打在他的心口上，他就疼得蜷在了地上，一時發不出聲。喬升一個翻身站起來，“我去把那張遺囑燒——”
喬升還沒說完，聲音就斷了——燭光下，徐舒已經將那張紙拿在了手中，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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