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兩棵香樟樹之事

2018-04-15 作者: 十月十二
第485章 兩棵香樟樹之事

“差不多吧……”梅樹隻是閉上眼睛,像是在春風之中,吸了一口那清香的樟樹芬芳,道:“不過麼,人家心內的事情,外人,總是不好斷言的,到時候,一準便知道了。”

月芒轉頭望著那胡人法師,且說道:“那……你如何知道,這一次胡人法師跟那香樟樹裡的小怪物有過一場遭遇的?光憑推測,也無法斷言,可是大馬猴和你,全然都是信心十足的模樣。”

“小生是馬尚候!”

“也很簡單,打聽打聽,不便知道了麼!”梅樹轉過頭來,道:“那個胡人法師,這幾日,可是經常在左近出現呢!有人瞧見了,他在那鐵獅子胡同與人變戲法,你知道鐵獅子胡同麼?”

大馬猴插口道:“便跟著這個宅院,一牆之隔。”

“不錯,”梅樹道:“香樟樹的樹根,一旦紮下去,可以生長的十分遙遠,挖掘,也是不好挖掘的,是以在一牆之隔的外麵,十分輕易,就可以尋得了香樟樹交錯的樹根。那胡人法師,你說來得巧不巧?”

月芒點點頭:“巧。”

“巧是巧,不過,若是托詞了一個偶遇,那自然,也是無話可說的,不過嘛,他身上,可帶了一股子味道。”梅樹側過頭去,道:“你可以聞聞看,不用很近,便是錯身而過,便知道了。”

月芒懵懵懂懂,也真的依言而行,大咧咧的便從正在密談的那個宋公子和西域法師之間穿過去了。

一股子甚麼味道?提神醒腦之餘,似乎穿越了風塵已久的記憶,帶著她回到了小時候一般。

這個味道,她聞到過。

家裡的大宅子,俱是上好的木料做成的家具,小時候貪玩,跟哥哥捉迷藏,便躲在了那大櫃子裡麵,有一個大櫃子之中,裝著的,乃是昂貴的衣服,便滿滿的是這一個味道。

唔……她想起來了,怕蟲蛀,那裡麵擱著的,是樟腦丸。

那個味道,熏鼻子,她從裡麵出來了,哥哥便捂著口鼻在麵前扇風,問道:“難不成,你才從糞坑之中跳出來麼?好臭的味道!也難怪,尋不到你,為著一個迷藏,你也是挺拚命的……”

月芒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

薄州生長了樟樹,他們李家,又是大戶人家,有一些個樟腦,也不足為奇,可是這裡是京城,京城裡,才聽說了也統共隻種了這麼兩棵香樟樹,那個胡人法師,又如何會有這種東西?

且,那西域的人,是沒有這個用樟腦來防蟲防蛀的習俗罷?

那樣濃重的樟樹味道,除了是在這裡尋得的那樟樹的精元,還能是什麼!

這個梅樹,真真乃是一個狗鼻子!

不過月芒又起了疑心來,梅樹,怎地倒是認得這個味道?

一麵思忖著,月芒一麵回到了梅樹的身側,梅樹微微笑著,帶著點雲淡風清,也不見招搖,可是月芒便是瞧著他那一副似乎什麼都看穿了的模樣不順眼,哼,倒是又自以為了不起了罷!

但是現在,自己成了他的幫工,自然也沒什麼可說的,月芒也隻好委屈了自己,問道:“那你說,這件事情,怎麼辦?”

梅樹摸著自己光潤但削尖的下巴,道:“龍神爺鎮守在這個三界的交叉口,可並不僅僅是守護人類的,這些個本地的妖怪給人欺負了,龍神爺也是會挺身而出,以力相護的,是以麼……”

“你打算,將那精元從西域法師那裡拿過來,還給了那香樟樹麼?好歹也算做一件好事了。”月芒抿一抿嘴,接著說道:“對了,這一次的西域法師,跟咱們上一次見到的,將衙役變成了狗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樣穿著黑衣,欲蓋彌彰,倒是不好猜。”梅樹眯著眼睛,道:“不過麼,我倒是覺得,上一次見到的胡人法師,大變活人的,身量比這個要高些個。那靈氣,從衙役身上看,準也比這一個要強了許多。”

“果然,那些個子恒哥哥要追查的西域法師,還是成幫結派的來的。”月芒皺了眉頭,道:“也不知道,子恒哥哥他……”

“你那個子恒哥哥,是一個無往而不利的把,又如何將區區的幾個胡人放在了眼裡?”梅樹撇了嘴,自轉身去瞧那香樟樹了,大馬猴察言觀色,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一提起了那個什麼子恒哥哥,好似準沒有甚麼好事似的,不吉利的很,忙也岔開了話題,道:“月芒,咱們也去瞧瞧看,梅樹在那裡看什麼。”

“他能看什麼?諸葛亮坐空城——故弄玄虛。”

“姑娘也認了在下做諸葛亮,在下隻好卻之不恭了。”

“本姑娘可不是在誇你!”

月芒撇了嘴,也沒法子,隻得跟上去,卻瞧見那樹乾後麵,靠近樹根的地方,一棵香樟樹上麵,居然漏出來了一個大洞。

那個大洞很深,像是給白蟻掏空了的,能容人將一個拳頭伸下去,黑洞洞的, 也看不見底。

香樟木本來就是防蟲子的,怎地,也會有白蟻麼?

月芒蹲下了身子來,喃喃道:“這個,是香樟樹因著失去精元,而受的傷?”

而另一棵香樟樹,卻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月芒瞧著另一棵香樟樹,卻忽然怔了一怔,對了,這裡,有兩棵香樟樹啊!

其中一棵香樟樹,變成了青衣書生的模樣,被挖去了精元,被砍了一下子之後,滲出了血液來,還有千斤咒護體,刀槍不入,那……另一棵香樟樹呢?

“難不成……難不成……”月芒指著那個完好無損的香樟樹,道:“方才的那個千斤咒,是這另一個香樟樹,拚上了自己的精氣,護住了的……”

“恩恩。”梅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古老的越人歌……

究竟幾許人,是默默的思慕著旁人,默默守護著旁人的?哪怕,一點回報也沒有。

人總要瞧著自己眼前的繁華,總是會忘記,自己身後,許也有一路相隨的,但是因著一路相隨,反倒是,提不起,想不到。

思慕這種東西,便是為著那個人,自己的一切,甚麼都不要,也可以罷?

香樟樹也是這樣,更何況,人了……

“我說,你們究竟在說甚麼?大馬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兩棵香樟樹,跟越人歌有什麼關係?跟千斤咒有什麼關係?”

“到了三更,也許,你就能看出來了甚麼了。”梅樹站起身來,道:“戲台子上的戲也是這樣,到了結尾,才最是一個出彩。”

夕陽西沉,那青色的天空上,已經早早的出來了一輪慘白的月亮,大馬猴思忖著,兩棵香樟樹而已,何故要亂成了這個樣子?

樹,也有心麼?是了,樹不僅有心,還有年輪。

它們,慣常把一切東西,都刻在了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罷?怪道,人人管不善言辭,喚作了木訥。

“哎呀!”大馬猴一拍手,接著說道:“小生猜出來了,難不成,是因著那樹木的精靈,早瞧出來了宋公子不是什麼好人,這才千方百計,要破壞了這一場婚禮?”

“雖然是心機深沉,也不見得便是有多壞,”梅樹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沒有心機卻不好。”

大馬猴望著那正跟羅家宅子裡的人落落大方的寒暄,而不論遇見什麼意外,都是一副遊刃有餘模樣的宋公子,不覺低聲跟梅樹說道:“越說這個,小生怎地倒是越覺著,這個宋公子,有點說不出的不對勁兒?”

“哪裡不對勁兒了?”梅樹笑道:“對這一樁婚事,是勢在必得的,自然要竭儘全力,也不能拿婚事給黃了的。你且放心罷,到了夜間這段時間,準也有更有趣的。”

月芒撇了嘴,望著那月亮,甚麼也沒說。

羅家老爺擺了宴席,一眾人吃喝的很是高興,那聖火法師也難得一見的摘下了那黑色的麵巾子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爽的程度雖然及不上月芒,也算得上好胃口了。

那月芒才是真真一個手上功夫了得的,一雙銀箸上下翻飛,大魚大肉毫不手軟,鬨得大家隻跟瞧變戲法的一般,瞧著那櫻桃小口和纖細的身子,如何能容得下了那許多的油膩去。

“聖火大師,您那一個宗教,卻不知道,是一個何門何派?”席間,那羅老爺問道。

聖火大師不徐不疾的咽下了一口酒,說道:“善哉,小僧的教派,喚作了繁昌聖教,自那沙漠另一端傳過來的,為著便是普度眾生,造福三界。”

“說的倒是比唱的好聽。”月芒一路吃著,也忘不了去翻了白眼。

梅樹隻是一直望著那天邊的銀月亮,嘴邊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你乾嘛,三更還早呢!”大馬猴低聲問道。

“唔……”梅樹低低的說道:“我說是三更,你便相信麼?”

“你……你為何存心騙了他們?”大馬猴還待要問,嘴裡早給月芒塞進去了一隻巨大的雞腿,隻聽月芒說道:“我跟著你過去,這兩棵香樟樹的事情,我管定了。”

為什麼要管定,月芒自己也說不好,也許,自己也跟那樹一般,“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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