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緩緩離去,舒雨晴急忙跟上去。
見眾人散去,唐小碗聳聳肩,她也懶得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環顧四周,破敗的院落,年久失修的房屋,無一不彰顯著這家人的貧困。
唐小碗艱難起身,開始著手將臟亂的院子整理收拾。
累了半天,她口乾舌燥,不得不感慨自己這具身子體力實在太差了。她費力地從井中打了桶水,坐在地上大口喝起來。
“小碗……怎的坐地上了?”
門口一個瘦如秸稈的婦女發出一聲驚呼,手中的一團野菜掉落在地,她顧不上撿,連忙跑過來扶唐小碗。
唐小碗怔怔地望著那婦女,這便是原主的娘,肖氏吧。
肖芸扶著她回了屋,乾瘦的手將一茶碗端到她手中,眼中是真心實意的關愛。
唐小碗呆呆地望著她,試探著喊了一聲。
“娘……”
肖芸卻驚得身子一顫,後退幾步,皺紋橫生的臉上布滿驚恐,“小碗,娘又做錯什麼了嗎?能不能彆動手……”
唐小碗愕然。
仔細回憶了一番,這才想起原主從未喊過肖氏娘,隻喊她老不死的,還經常動手打肖氏,簡直是禽獸不如。
上一世,她是個孤兒,為了生存無奈賣命,拳場上立下生死狀,看儘人情冷漠。金錢與血腥交織的日子,她早已厭倦了。
唐小碗甚至覺得,活在古代也挺好的。至少……這一世,她不再是孤兒。
房間裡靜靜的,唐小碗嘗試著開口。
“娘……以前是我混蛋,對您犯下許多不可饒恕的罪。我向您保證,以後我一定好好孝順您……”
唐小碗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她從不知道有親人是什麼滋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這麼疼愛她的娘,她怎麼可能不珍惜。
肖芸渾濁的眼溢出了眼淚,捂著嘴不敢哭出聲音,眼眶通紅。
唐小碗在一旁看著,有些心疼。
待到肖芸終於平靜下來了,唐小碗卻有些局促緊張。
她對於和親人相處並無經驗,想起早上的事,便發起了話題。
“娘親……我和那個顧夕朝的婚約,是怎麼回事呀?”
肖芸戰戰兢兢地看向她,似乎仍然有些不安。
唐小碗知道肖芸需要時間來適應她的改變,不能急於一時,便放柔了聲音。
“早上他表妹來鬨了,我就想問問,這婚約能不能解除?”
肖芸為難地看著她,思量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小碗,婚約是你爺爺與顧爺爺定下的,現在老一輩們都過世了。為著孝道,這婚約怕是沒法解除……”
唐小碗了然,怪不得顧夕朝走時那樣說呢。
正想得入神,身上忽然一陣巨癢,她麵露痛苦,伸手去抓撓,手臂瞬間起了一大片紅疙瘩。
肖芸慌忙抓著她的手,“小碗,撓破了會更嚴重。要實在難受,你就拿娘發泄吧。”
唐小碗一怔,咬牙忍住身上的癢,“娘,以後彆說這種話,我絕不會再傷害您……”
過了一會,唐小碗身上的癢漸漸褪去。她平靜下來,覺得這具身體實在是太臟了,便請肖芸去休息,自己燒了熱水,準備洗個澡。
沒想到她剛坐進浴桶裡,洗澡水瞬間就變黑了。她心中不禁一陣惡心,原主這是有多少年沒洗澡了!
她用手抹了皂角胰子,強忍著惡心用力搓著背,身上搓下了十幾層厚厚的陳年汙漬,頭發足足也洗了五遍。
眼看著浴桶中的水終於由黑變黃,最後變得清澈,她才覺得舒爽一些。
可正她感到心情愉悅的時候,一陣尖利的叫門聲忽然傳來,差點把唐小碗的耳膜震破。
“臭婆娘,你也太不要臉了吧,你怎麼能在村東口那塊地裡種粟米呢?”
院門口,水藍色衣衫的年輕少婦正叉著腰叫罵,十分難聽。
肖芸一見是鄰居趙玉嬈,忍不住皺了皺眉,“趙家媳婦,你怎麼罵人呐。”
“我罵你怎麼了,你家唐小碗已經把地許給我了,那塊地現在是我家的,你們啥都不許種!”
趙玉嬈言辭激動,口水四處亂噴。
唐小碗冷笑一聲,正準備起身出去,卻聽見一個清淡的聲音傳來。
“趙大姐,你也說這地隻是許給你,並未真正將地契過給你家。肖大娘在自家地裡種粟米,並無過錯!”
竟然是顧夕朝的聲音,他來乾嘛?
唐小碗不由得加快腳步往院門走去。
趙玉嬈揮著帕子,不懷好意地瞥向顧夕朝,“喲,顧家小哥。怎麼,還沒過門,就來維護你未來嶽家?”
“沒想到你這麼清高的性子,最後卻配了個母豬。你真甘心呐?”
黃昏的餘暈中,白衣少年靜靜地立在夕陽的陰影裡,清冷淡漠,仿佛根本沒聽見趙玉嬈挖苦的話語。
他忽然回頭,唐小碗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雙清澈的眼眸,溫溫潤潤的,讓人不忍褻瀆。
顧夕朝不帶任何感情地掃了她一眼,便彆開視線。仿佛在說這是你家的事情,我不會插手。
唐小碗頗覺有些好笑。
這人怎的如此傲嬌,她不在的時候他便要插手,她一來,他就做出一副作壁上觀的清冷模樣。
她收回視線,瞥見一旁不懷好意的趙玉嬈,眼神驟然變得冰冷。
“趙玉嬈,我幾時許過將那塊地給你?”
唐小碗碩大的塊頭往趙玉嬈身前一站,嚇得她登時就縮了縮脖子。
不過很快,趙玉嬈想起唐小碗一直是個欺軟怕硬的,便壯起膽子罵道。
“死胖子,月初你明明答應了我,難道還想賴賬?”
唐小碗低聲冷笑,沒錯,她還就是想賴賬。
“趙玉嬈,你若說我將地許給了你,就拿出證據來。”
“證、證據?”
趙玉嬈愣住了,當初她不過是趁著唐小碗醉酒,哄騙唐小碗將村東口那塊地許給她,哪裡會有什麼證據。
唐小碗早知如此,她四下一瞧,走到院子角落裡,拎起一把砍柴的斧頭掂了掂,滿意地點點頭。
她手臂一掄,斧頭懸在趙玉嬈頭頂。
“趙玉嬈,拿不出證據就滾吧,否則,保不準我手一滑……”
趙玉嬈驚得大叫,慌不擇路地跑回自家院子,。
她幾時在唐小碗這裡受過這等氣,待她緩了幾口氣,便惡狠狠地朝著唐家啐了一口痰。
“唐小碗,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唐小碗才懶得理她呢,對付潑婦道理是講不成的,得來硬的。
她隨手往院內一扔,斧頭直直地插在木樁上,動作帶著幾分瀟灑風姿,隻是斧頭放下去的那刻,她的胳膊也瞬間的脫力,乏力的很。
這具身體,實在太弱了。
回過頭,白衣少年負手而立,安靜地立在原地,仿佛在看一場戲。日落西山,柵欄外夏風灌進他寬大的袖袍,竟有幾分乘風歸去的飄然。
唐小碗挑眉,“你來乾什麼?”
顧夕朝神色又恢複了冷淡,他的睫毛很長,遮蓋住眸中的情緒,聲音有些不合時宜的失落。
“家父不同意解除婚約。”
“哦。”唐小碗淡淡地應了一聲,“此事我知道了,你也彆勉強,婚事我會想辦法推掉的。”
想辦法,推掉……
顧夕朝的眸中閃過一瞬間的驚訝。
這女人,難道是在上演欲擒故縱的戲碼?
“夕朝啊,天色不早了,正好我今天挖了不少野菜,你不如就留下來吃飯吧?”
肖芸並未將兩人的對話放再心上,而是慈愛地望向顧夕朝,目光期待。
唐小碗暗自翻了個白眼,唐家破敗臟亂,顧夕朝這麼冰清玉潔的人,怎麼可能留下來?
“多謝肖大娘,我家中……”話未說完,顧夕朝便看見唐小婉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諷,到了嘴邊的話也硬生生改成,“我家中今日正好無人做飯,如此便辛苦您了。
話音剛落,顧夕朝便有些懊惱的捏緊了手指。
唐小碗疑惑地掃了顧夕朝一眼,便連忙跟去廚房幫肖芸打下手,隻是她太胖,在廚房裡扭來扭去格外占地方,身體又笨拙……
若非如此,她完全讓娘休息,自己一個人煮。
顧夕朝默默望著她的背影。
她竟會主動幫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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