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劍沒好氣地問：“讓你滾還不滾？”
那丫鬟把下巴一仰，問道：“果然風雨堂裡仗著皇恩，都是好叫人滾的。隻是奴婢還要問郡主一句，每日給老夫人送去的天麻湯怎麼斷了？老夫人斷了天麻湯，一夜便要疼醒好多回，郡主竟一點也不知麼？”
侍書端了碗藥走過來，聞言不住拉下臉來：“你是負責給老夫人煎藥的罷？我早便讓鄭師傅抄了份食譜送去榮慶堂，難不成榮慶堂一個會做飯的廚子也沒？再說了，老夫人與郡主才是祖孫，有什麼事自會說，輪得到你一個婢女指手劃腳，這就是榮慶堂的教養？”
“你！”那丫鬟臉色一白，理直氣壯道，“榮慶堂的廚子哪來得鄭師傅那麼好的手藝！老夫人喝了幾口便不願喝了，自然還是要鄭師傅親自煲湯的好！”
侍書這樣的好脾氣聞言都忍不住氣笑了。
“郡主前陣子生病，風雨堂的小廚房裡從早到晚灶火都沒熄過一刻！你同我說叫鄭師傅親自煲湯？”
“那我倒要同你論論，郡主病成那般，就連梨花巷的祝姑娘帶著病，都冒雨來侯府看了郡主一回。說什麼骨肉親情，疼進心眼兒裡。說破天了，不過是一場大雨便擋了腳步。”
“若不是郡主心軟，有的你們在這裡叫囂？”
丫鬟被侍書一通搶白，整張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她一個底下的丫鬟，哪裡知道那麼些彎彎繞繞，隻聽上頭說什麼就是什麼，麵對侍書的質問竟一句反駁的話也想不出來。
侍書雖一句都沒提翁大夫，翁大夫卻也覺得自己的老臉掛不住，那日風雨堂的人可是到明華堂來請了他數回，說來他也是欺軟怕硬，沒敢到風雨堂來看一眼。
後來聽說下著大雨請不到大夫，李長願燒得手腳都在抽筋，倒嚇了他一身的冷汗。
連忙乾巴巴地道：“郡主的方子還沒開完，要不……”
侍劍也想起這老家夥的嘴臉來了：“彆！翁大夫可高抬貴手，我還是親自跑一趟，請五味藥齋的大夫來。咱們郡主可經不起您治！您還是趕緊跟著榮慶堂這位姐姐，去給老夫人看頭疾去吧！”
翁大夫被侍劍如此直白地嘲諷了一番，頓時覺得無地自容，到榮慶堂給李老夫人看病時，仍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的。
李老夫人一眼看出翁大夫的異樣來，等翁大夫背著藥箱走了，便把殷嬤嬤叫進來問了話。
給李老夫人煎藥的活殷嬤嬤不敢怠慢，都是交給自己信任的丫鬟去做的，風雨堂發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
本來不打算和李老夫人提起，可李老夫人親自問起，也隻好和李老夫人說了，隻是隱去了那丫鬟主動挑釁之事。
“淳安那丫頭真的是這麼覺得的？”李老夫人聞言臉色一變。
李長願前段時日生病，她確實是想去看的，可殷嬤嬤說外頭雨大將她攔了，她也就沒去成。沒想到，僅僅因為此事，李長願心中就對她生了怨懟。
殷嬤嬤覺得自己說話公正，卻渾然不知她因為不喜李長願，屁股早就已經坐歪了，哪裡還有公正可言。
歎了口氣，殷嬤嬤見李老夫人又被氣得臉色鐵青，便安慰道：“老夫人寬寬心吧，依奴婢看來郡主性子雖烈了些，可心地自是好的。聽侯爺說從前也是在乖順不過的孩子，被夫人欺負成那樣，也沒有半句怨言。”
李老夫人捏了捏眉心，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前是從前，你看看她這些日子做的都是什麼事！”
不知怎的，殷嬤嬤忽然就想起方才蕭氏來哭訴時說的話，沒有多想便說了下去：“奴婢倒是覺得夫人說的不無道理，郡主之所以性情大變，隻怕是身邊的丫鬟帶的。”
“侍劍也就罷了，護主心切，心思簡單了些。以前覺得那侍書是個好的，可您瞧瞧她今日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聽到這裡，李老夫人也沉吟起來，她向來覺得侍書穩重，可今日侍書的一番話確實讓她直皺眉頭。
殷嬤嬤見狀，便知有了幾分可能，又道：“興許夫人說的對，咱們侯府怕是撞了太歲，才會流年不利。摘星那丫頭不是說點翠庵的玉清師太佛法高深？不如改日請她來看看，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李老夫人歎了口氣：“倒也不全怪侍書，以前隻覺得淳安那丫頭是個知大體的好孩子，沒想到她心思竟這樣深，連沉碧的除籍文書都想攥在手裡。你說，她拿著那東西有什麼用處？用來日後要挾她父母，要挾我的麼？”
“她這回著實叫我太失望了！”
殷嬤嬤又寬慰了李老夫人幾句，叫底下人把廚房做好的天麻排骨湯端上來。
李老夫人隻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榮慶堂廚子做的湯比不上鄭師傅煲的，總是帶著一股難聞的藥材味。
殷嬤嬤也沒說什麼，命人端了下去，自己則親自去了明華堂，把李老夫人的意思傳達給了蕭氏。
更深露重，鬨了這麼一通，李長願才想起自己還有個紙團沒看。躺在床上展開紙團看了一眼，心便狠狠往下一沉。
——李長風要回來了。
李長風一走將近快要兩個月，定是要查出什麼來才肯罷休的，如今他決定回京城，莫不是已經查出什麼來了？
侍書接過李長願手裡的紙，放在蠟燭上點燃了，扔在夏日裡用來裝冰塊的冰盆裡。
火舌吞噬紙麵，紅色火光燃燒而過，留下一片黑色的灰燼。
“郡主心裡可有成算？”
李長願抬頭看向侍書，問道：“若我不是侯府血脈，你與侍劍……”
侍書沒等李長願說完，便笑著說道：“無論郡主是誰，奴婢與侍劍都是郡主的人。服侍郡主這麼多年，郡主還不明白我們的心意麼？”
她們二人雖是蕭氏買進府的，但根本上卻是謝璟安排的，隻認李長願與謝璟為主，彆的無論什麼人都管不了她們。
李長願心裡一暖，踏實了不少，笑了笑說道：“大哥要從杭州回來，我少不得要費心應對。明日我去見阿音一麵，你們守緊院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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