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雙生
靈玉和靈珠長得一模一樣，唯一分辨的區彆是，靈珠的兩隻眼睛的內眼角，鼻梁兩邊，對稱得長了兩顆痣，十分特彆。姨媽一家就是靠這個特征來區分姐妹倆。
姨媽家接手了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並領取了靈暉的撫恤金，警局的同事們又自發了捐款，姨媽拿到了一大筆錢。
變賣了家裡從前的老房子後，在市裡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樓房居住，一間夫妻倆住，一間給3歲的兒子肖猛住，另外一間置辦了一個廠裡不要的上下鋪，給姐妹倆長大睡。
搬進新房的時候，夫妻倆滿足得躺在席夢思床上，感歎道因禍得福。
從前一家三口住在廠裡的員工宿舍，孩子跟著夫妻倆睡，連夫妻生活都要小心翼翼。
妹妹和妹夫天災人禍，留下兩個剛出生的孩子。一想到未來對於全靠姨夫一個人的微薄工資養活一家五口，兩人又犯愁起來。
以前一家三口日子已經過得緊巴巴，撫恤金全買了房子又裝修花費不少，姨媽要一個人帶三個孩子，以後的日子自然是無法出去工作，養育三個孩子吃喝拉撒處處都要用錢，就一個人工作，以後怕是錢要從嘴裡摳出來了。
三歲的肖猛看著躺在床上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妹妹，正在熟睡，她們兩個長得真可愛，像極了兩個洋娃娃，胖乎乎的小臉，白淨得像牛奶果凍。
“哇……”突然，傳來一聲嬰兒淒厲的哭聲。
姨媽聞聲跑出來看，發現兒子肖猛正在擰妹妹靈珠的臉。
“臭小子，你乾什麼！又皮了，彆老欺負妹妹！如果扣到妹妹的眼睛怎麼辦！”姨媽拍了肖猛的手。
“她的黑點……好奇怪……我扣下來！”肖猛呀呀得大舌頭說。
“那是天生的，扣下來乾什麼！扣下來還怎麼分辨！”姨媽抱起靈珠哄著，靈珠的眼角都被扣紅了，沒扣到眼睛真是萬幸，她這個兒子從小調皮搗蛋，他爸又寵得不行，把他慣得小小年紀就霸道無比！
“我的奶瓶都被他們兩個喝了！我要喝奶！”
“你都多大了，還天天和妹妹搶奶喝！”
“那本來就是我的奶！”
“行行行，小祖宗，咱家的東西都是你的！”姨媽說道，轉身衝了三個奶瓶。
五年後，飯桌上，姨媽盛稀飯，給兩姐妹盛飯的時候，遲疑了一下，盛了兩碗稀湯，而給自己兒子肖猛，盛了滿滿一碗粘稠的稀飯。
荷包蛋隻有一個，當然是肖猛吃。
靈珠抱著碗喝粥，靈玉看著肖猛吃荷包蛋，舔了舔嘴唇。
“靈珠，吃完飯後，把桌子擦了！”姨媽說道。
靈珠老實得點點頭。
飯後，電視機的動畫片放著，靈玉看看表，說：“開始了！”
肖猛攥著遙控器說：“我要看。”
正在擦桌子得靈珠，小心翼翼，擔憂得看著靈玉。
靈玉去搶遙控器，說：“你昨天說好了今天讓我看美少女戰士的！”
肖猛攥著遙控器一拳捶在靈玉頭上，說：“你也敢來跟我搶？！！！”
靈珠嚇得一哆嗦。
靈玉捂著頭，惡狠狠得看著肖猛。
姨媽從廚房出來，大吼著說：“又打架，又打架！靈玉，你又惹小猛，你能不能安分點，搶什麼搶！”
“是哥哥說話不算數！”靈玉倔強大喊。
姨媽奪過遙控器，關掉電視：“誰都彆看了，費不費電啊！一個個得天天不得安生！”
靈珠趕快走過來，怯生生得拉過靈玉回到房間，說：“姐，你沒事吧，疼不疼！”
靈玉瞪了一眼靈珠，說：“你剛才怎麼不幫我，你這個膽小鬼！”
靈珠不知道該怎麼說，從小到大，猛哥哥是家裡的中心，他力氣很大，在小學裡天天打架，很多鄰居的男孩都怕他，跟他對著乾從來不會有勝算，肖猛經常打她們，姨媽和姨夫隻會偏袒他。
漸漸的，靈珠習慣了逆來順受，習慣了沉默接納，而靈玉性格倔強，又很會察言觀色，時而討好，時而反抗，但是反抗大多數都隻會換來一頓暴打。
肖猛拿著一塊巧克力，炫耀得從兩姐妹麵前走過，靈玉和靈珠是吃不上的，有時靈玉討好他，他可能會掰一小塊如賞賜一般得扔給靈玉，靈珠不饞也不想，她很少說話，存在感很低，肖猛最討厭她，總說她就是家裡多餘的。
肖猛故意吧唧著嘴饞靈玉，然後得意得回到自己房間，舒服得躺在床上翹著腿吃著巧克力。
靈玉深呼吸一口氣，惡狠狠得說：“靈珠，若有一天，我像美少女戰士裡的人物一樣有超能力，第一個殺的就是肖猛！”
靈珠嚇得一個冷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得望著靈玉。
靈珠唯一能想到的“殺”，是姨媽隻會在逢年過節買回來的雞魚，宰殺，剁成塊。
這是靈玉五歲的時候說出來的話，那時年幼的靈珠，還不懂生死的意義，隻覺得靈玉說這話的麵容特彆恐怖。
而靈珠怎麼也沒想到，就在這一年，她發現了自己的一種神奇力量。
某個周末，肖猛和一群孩子帶著雙胞胎姐妹在花叢中抓蝴蝶，活潑的靈玉永遠能跟不同的孩子成為朋友，而且讓所有的孩子都聽從她的指揮，而沉默安靜的靈珠隻是跟著她們屁股後麵跑。
肖猛的學校課堂要做蝴蝶標本，她們捕捉了很多不同顏色的蝴蝶裝進玻璃瓶，比賽誰捕捉的顏色最多。肖猛雖然捕獲的數量最多，但是顏色隻有兩種，靈玉卻捕到了三種顏色的蝴蝶。
生氣的肖猛將玻璃瓶扔在地上，還沒飛起的蝴蝶被肖猛一腳踩在腳下，白色的翅膀和柔嫩的身軀瞬間殘破。
肖猛瞪了一眼靈玉便走了，靈玉逐漸看清了在這個家的生存之道，她知道跟肖猛對著乾沒有好果子吃，便上去討好他，小朋友四散回家吃飯，隻剩下靈珠還站在原地。
她蹲下來，仔細看著那隻蝴蝶被汙染的翅膀和爆出汁液的身體，她覺得每天被表哥隨意欺負和被姨媽姨夫嫌棄的自己，像極了這隻隨意被踐踏的蝴蝶。
她不如靈玉嘴甜會討好表哥和長輩，也不如靈玉活潑機靈會察言觀色，更多時候，她像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而有些小朋友若有對靈玉和表哥的不滿，也會借機發泄在靈珠身上欺負她。
她一直默不作聲的活著，不告狀，不反抗，默默承受著，直到對方感到無趣了，她才回家默默爬上自己的上鋪，那是她唯一舒適的小天地。
而姐姐靈玉，總是嫌棄她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長相，討厭靈珠分走了本該屬於她的另一半食物和玩具。
靈珠已經習慣了，她和姐姐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但是她唯一的親人，最親的血緣，隻有靈玉。在雙胞胎隻見，靈珠更像是謙讓懂事的那一個。
“若是能再次飛翔就好了，若是能時光倒流，沒有受傷，就好了……”靈珠默默得說。
此時，她蹲在地上，看著這隻殘破的蝴蝶，心疼至極。
此時，隻希望這隻美麗的蝴蝶，能再次美麗得飛起來。
她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蝴蝶。
奇跡發生了……
靈珠的右手，發出微弱的白色光芒。
爆出的漿汁，細小的鱗片，全部開始如拚圖般，回歸從前的身體，一粒粒細小的光芒衝進蝴蝶的身體裡，將她拚湊完整的身體和翅膀。剛才已經被踩癟的蝴蝶，此時身體飽滿，翅膀完整，她輕輕的顫動了兩下翅膀，接著飛了起來。
靈珠嚇得坐到了地上，她仰起頭看著蝴蝶在她頭頂盤旋幾圈，接著輕盈得越飛越遠，她看看自己的右手，不可思議的震驚感湧遍全身。
也許剛才那隻蝴蝶並沒有死，也許是我看眼花了，靈珠這樣說服著自己。
“靈珠！！！又野哪去了！還不回來吃飯！”姨媽在樓上喊道。
靈珠踉蹌著站起來，跑了兩步，回過頭，那隻蝴蝶還在不遠處盤旋。
要不要再驗證一下？靈珠一邊想一遍跑回家。
晚飯依然是菜稀飯，靈珠看看自己和姐姐碗裡的稀湯，又看看哥哥肖猛碗裡濃稠的米，看了一眼正在盛飯的姨媽，默不作聲得端起碗喝了起來。
電視機裡新聞的聲音，姨媽抱怨菜價上漲的碎碎念，埋怨姨夫不升遷的抱怨，都沒有辦法趕走靈珠內心的蝴蝶。
飯後回到房間，姐姐靈玉正坐在書桌前看著罐子裡的蝴蝶，她麵前放著一張紙和幾個小圖釘，她取出一隻在瓶子裡撲騰太久而有些無力的蝴蝶，將它摁在白紙上，一顆圖釘毫不猶豫得紮進了蝴蝶的頭部，她正在幫肖猛做自然課的作業。
靈珠嚇了一跳，說：“姐姐，你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猛哥哥生氣了嗎！”靈玉不耐煩道。
“嗯……”
“我把這些蝴蝶做成標本，送給他，也許他就不會生氣了，今天姨媽給他買了蛋糕，說不定她一高興還會分我兩塊吃！”靈玉得意道。
靈珠不解得看著靈玉的轉變。
靈玉說：“既然跟肖猛沒辦法對著乾，那就不如哄著那個白癡，我們也會過得舒服點！你也聰明點，沒事彆老在他麵前晃悠。”
靈珠走過去，看到三種不同顏色的蝴蝶，翅膀、身體，都已經被牢牢得釘在了紙上。
靈玉說：“你不是會畫畫嗎！幫我畫一些花，我一會兒要送給猛哥哥，動畫片開始了，你在這好好畫，畫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靈玉說完，就輕盈得飛奔出去。靈珠聽到姐姐在客廳討好得對猛哥哥說：“明天你的標本作業一定是第一名！”
靈珠看著紙上的這些蝴蝶，它們被殘忍得釘下去的一瞬間，是要承受多少痛苦？這不該是它們的歸宿……它們應該在花叢間美麗得飛舞。
她想著，然後輕輕地、小心翼翼的將圖釘從蝴蝶的翅膀和身體中拔出來。
再試一次……
她將手捂住紙上的蝴蝶，白光再次泛起，接著，她感受到手心中傳來的翅膀顫動的碰觸，那碰觸，刺激著每一根她緊張的神經。
她忐忑又安耐不住激動，睜著驚恐的眼睛，小心翼翼得張開手掌一條縫隙，不可思議得偷看手掌裡的撲朔翅膀的蝴蝶，那隻棕色的蝴蝶立刻從縫隙中飛了出來。
靈珠的眼睛瞬間亮了，接著泛起一層晶瑩的淚光。
如法炮製，第二隻，第三隻，以及瓶子裡已經死去的蝴蝶，全部都生機勃勃得在空中飛舞。幼小的靈珠伸出雙臂，置身與蝴蝶的圍繞中，仿佛一個夢幻神奇的童話世界。
“姐姐！！！！”她第一次如此驚喜得大叫。
“好煩啊！乾什麼叫這麼大聲！”靈玉和肖猛不耐煩得走過來，卻被滿屋子飛得強勁有力的蝴蝶嚇到了！
“怎……怎麼回事！！！”靈玉跑進來看著紙上消失的蝴蝶，大驚失色。
她氣急敗壞得將靈珠推倒在地：“我不是讓你好好看著好好畫畫嗎！蝴蝶呢？”
差點脫口而出想要跟姐姐分享喜悅的靈珠，看到哥哥和姐姐的表情，一語梗住。猶豫了一下，隻說：“我……我也不知道，我畫畫的時候，它們掙脫了，就全飛走了！”
“這怎麼可能！！！它們明明剛才都死了！我用大頭釘釘死的，它們怎麼可能會飛起來！”
靈玉和肖猛滿房間驅趕著蝴蝶，姨媽趕過來，看到滿屋亂飛的蝴蝶，一邊咒罵著一邊跑去開窗：“這什麼呀！哎呀，怎麼這麼多！以後不要把這些昆蟲帶回家！”
“這太不可思議了！蝴蝶難道是不死昆蟲嗎？”靈玉十分疑惑，肖猛也百思不得其解。
“管它死不死，我明天的作業怎麼辦！！！”肖猛氣急敗壞得大吼
靈珠沉浸在隻有她知道的秘密裡，緊張得額頭全是冷汗。
她看著紛紛飛出窗外的蝴蝶，再看看自己的手，她突然感覺，一股力量在身體裡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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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她和靈玉躺在上下鋪。
靈珠睡不著，她突然問道：“姐，裡麵，有人有複活的力量嗎？”
“複活？”
“嗯，人死了，還能有辦法活過來嗎？”
“你想什麼呢？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找不到了，這個世界就沒有他了！你怎麼會問這麼蠢的問題？上個月隔壁單元的王奶奶不就死了！樓下擺了好多花圈紙人，好嚇人！”
靈珠想到王奶奶的家人全都痛哭送喪，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亡。
“姐……”靈珠有些忐忑，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了靈玉：“你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就像美少女戰士那樣？”
靈玉好笑得說：“靈珠，你傻不傻，那是動畫片！”
“萬一……這個世界，真的有人會操控水火呢？”
“哈哈哈！如果這個世界有特殊人類，那我一定要成為那種人！彆傻了，睡覺！”
靈珠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靈珠下樓時，看到隔壁的娜娜蹲在草叢邊痛哭。
娜娜是隔壁一家三口的獨生女，從來沒有欺負過靈珠，有時，娜娜的媽媽還會把娜娜不穿的衣服送給兩姐妹。
“娜娜，你怎麼了？”
“我的小兔子死了！”娜娜哭得直哽咽：“我要挖一個坑，把它埋起來。”
靈珠走過去，看到娜娜用毯子捧著一個已經僵硬的小兔子。
“我來幫你吧。”靈珠說。
娜娜一邊抹眼淚一邊挖著坑，靈珠捧過小兔子，背對著娜娜。
再一轉身，靈珠欣喜得抓著正在掙脫的小兔子說：“娜娜，你看，它沒有死，它剛才隻是睡著了！”
娜娜驚喜得扔掉鏟子，趕快抱過小兔子用臉蹭蹭它：“真的誒，原來它隻是睡著了！我的小兔子沒有死！媽媽……我的小兔子沒有死！”
娜娜欣喜得跑回家報告，靈珠看著娜娜開心的背影，那種滿足感和使命感令她不再孤獨，她突然意識到，也許她並不是一個口有可無的存在，也許自己降臨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拯救一些無助的小動物的……
靈玉不會複活小動物，娜娜也不會，這個力量，是不是隻有她有？靈珠坐在花壇邊，望著天空陷入沉思……
一隻蝴蝶在她眼前盤旋，靈珠伸出手指，蝴蝶落到了她的指尖上。
靈珠滿眼憧憬得看著蝴蝶，手輕輕一遞。
快飛吧，飛去屬於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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