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公開的秘密

2018-04-15 作者: 綰心
第五百八十五章 公開的秘密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上好的青花瓷製圓桌上,爾芙的右手邊,正擺著胡太醫從小廚房裡搜出來的約三寸高的小瓷罐子。

罐子裡,還放著大半下的細鹽末。

“這就是讓我也不能安枕的壞東西?”爾芙三指掐著掛著一層油漬的小瓷罐,歪著頭問道。

“回主子的話,正是此物,隻不過罐子裡的大部分都是鹽末,隻有少量的是那種讓您不能安枕的藥物,此藥無味,呈粉末狀,乳白色,雖然與鹽末有些差異,但是若是不仔細看,倒是也發現不了,虧得胡太醫鼻子靈。”找到了禍根,小文提在嗓子眼的心,可算是落了地,連說話都多了一份隨意。

隻是小文那笑眯眯的樣子,看得爾芙真是心塞極了。

她昨個兒差點就在自/焚在了淨室裡,雖然找到了這個禍根,但是她還得喝下大把苦藥湯,才能將身體裡的殘毒排清,這孩子是不是沒腦子,怎麼就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呢!

“胡太醫那是堂堂正七品的朝廷官員,你怎麼能如此形容他。”心塞至極的爾芙,瞥了眼笑眯眯的小文,淡聲說道。

小文也是一時激動,這才會說出那樣的傻話,被爾芙這麼一點,心下不禁有些虛,忙回頭看了眼廊下方向,正瞧見胡太醫捋著胡須皺眉頭的樣子,登時就緊張了起來,生怕胡太醫聽見了她的話,會遷怒到自家主子身上,忙俯身道:“奴婢一時失言,還請主子寬恕。”

爾芙對著胡太醫的方向點了點頭,對著小文吩咐道:“行了,你以後要更加謹言慎行,不許學我這樣順口胡說。

你回去胡太醫那邊看看吧,若是小廚房和上房裡的東西都檢查過了,讓他把跨院,還有廂房也檢查檢查,彆再讓人在小七她們幾個孩子身邊動了什麼手腳,這些算計人的臟東西,還真是無孔不入。”說完,爾芙就滿是不快地將眼前的小罐子推到了一邊,繼續和鈴蘭說起了家常話。

要說這鈴蘭,也算得上是個苦命的。

年過二十五就自梳,斷了出宮的念頭,結果混到三十多歲,這才混到了掌事宮女的位分上,比起與她一塊進宮的小姐妹,那升級速度慢得不是一點點,本以為總算是熬出頭了,雖然沒有個正經主子做靠山,但是到底靠著德妃娘娘身邊的毓秀姑姑,在宮裡也算是個有幾分臉麵的宮女了。

哪成想,一不留神就丟了差事,最後要不是毓秀求了德妃娘娘出麵,從一位得寵的貴人那裡討了個人情,她這會兒就已經在慎刑司裡頭做苦差去杵米了。

但是,她這下子在宮裡也是待不下去了。

在宮裡虛度光陰小半輩子,鈴蘭所熟悉的就是紅牆黃瓦的紫禁城,這一離開宮門,看似是自由了,可是對於她這個已經喪失了在宮外生活能力的人來說,是無比恐懼的,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隻能又賴著臉皮求了毓秀,由德妃娘娘出麵,讓她來四爺府這裡討個差事,或是在府裡做個管事嬤嬤,哪怕是不能做個管事嬤嬤,直接被送到莊子上榮養,也好過她自己一個人在市井中浪跡,更彆提她這些年攢些的私房體己錢了,本就不大多,完全不夠在京中生活的,可是若是離開了這片熟悉的土地,她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雖然明知道爾芙這位側福晉不會信任她,在烏拉那拉氏將她安排到西小院時,她還是高高興興地來了。

爾芙默默無語地聽完鈴蘭的自述,將一個沒用過的琉璃盞,推到了對麵的位置,笑著指了指圓桌配套的瓷質繡墩,微微點了點頭,道:“既然嬤嬤來了我西小院,那就是我的人了,所以你也不必這麼拘束了,就與她們一樣就好了。”說著話,爾芙就伸手指了指廊下來回走動的古箏和小文。

“奴婢明白。”鈴蘭的屁股在繡墩上搭了個邊兒,點頭道。

爾芙不是個很擅長和人打交道的人,尤其是陌生人,用句洋氣點的話說,那就是她有點小自閉。

而鈴蘭又是個拘謹的,打從坐下那刻起就沒再說過話,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無言的坐在一塊喝橘子水,弄得爾芙更家彆扭了,逼得她將琉璃壺中的橘子水都喝光了,小肚子漲得都難受了,這才不得不從繡墩上站起了身子,招呼著鈴蘭跟上,一邊往上房走,一邊輕聲說道:“好了,既然給你分了差事,你就先熟悉起來吧。”

說著話,兩人就已經回到了上房裡。

上房裡的東西,隨著胡太醫檢查,古箏就已經歸攏回了原來的位置,倒是不見絲毫淩亂,連外間羅漢床小茶桌上的點心盒子都已經放回到了原來位置,爾芙笑著讓鈴蘭坐在羅漢床下首的繡墩上等,步履輕鬆地走到衣櫃前,從衣櫃的最上層,取下了一個約鞋盒大小的匣子。

這匣子裡的是她新開的淘沙居的當月賬本。

因為淘沙居新開,還沒有步入正軌,連掌櫃的都是榮德閣於堯手下的大夥計臨時頂替的,所以自然是沒有請到賬房先生了,好在爾芙手底下有專門的賬房部門,但是這些賬本送過來,爾芙還沒來得及讓人送出去,倒是正好交給鈴蘭負責了。

這倒不是爾芙不信任鈴蘭,不肯將手底下的私產都交給她打理,而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鈴蘭才剛到她院子第二天,連脾氣屬性都不了解,貿貿然將一大攤子事情都交出去,爾芙還沒有那麼天真好伐。

不過就算是爾芙將這麼幾冊賬本交出來給鈴蘭,鈴蘭就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了,看著眼前掛著銅鎖的匣子,摸著手裡質地堅硬的鑰匙,她居然有一種苦儘甘來的感覺。

“這是一處專門經營舶來品的鋪子,位置算不上頂好,就在大柵欄附近,旁邊還有一家是九爺開的洋行,所以生意算不上日進鬥金,但是也還過得去。”爾芙一邊從羅漢床邊的小櫃子裡取出象征東家身份的玉牌,一邊嘮家常似的說著鋪子裡的一些基本情況。

“這是我的身份玉牌,另一半就在掌櫃的手裡,你改天過去的時候,直接將玉牌給他就可以了。”說著話,爾芙就將一塊邊緣有不規則斷痕的玉牌,交到了鈴蘭的手裡。

玉牌雕琢精致,一側邊緣是鏤空的葡萄藤紋路,一側是篆書的淘沙居的三個字,隻是字的另一半是不存在的,顯然是在另一半的玉牌上,除了這塊象征淘沙居東家身份的玉牌外,爾芙手裡還有一枚鏤空雕鳳紋的玉扳指,那是她名下所有產業的憑證,隻要出示玉扳指就可以隨意任免各處產業的管事,這也是爾芙的最後一道保險,從未交到任何人手裡。

分發到各處掌櫃的,以及替她打理產業的管事手裡,握著的都是與鈴蘭手裡拿著的玉牌一般無二的憑證。

因為她命炫彩坊的玉雕師傅準備的玉牌都是一塊玉料上的,為了方便她辨認,不至於隨手拿錯,所以雖然看似相同的花紋中間的篆字,卻都是各處產業的字號。

鈴蘭摸著觸手生溫的溫玉玉牌,居然起身行了個五體投地的跪拜大禮:“主子如此看重奴婢,奴婢定然不會辜負主子的信任。”

被嚇了一跳的爾芙,忙伸手虛扶了鈴蘭一把,笑著說道:“快起來說話,彆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你隻要將差事辦好就可以了。”

“奴婢遵命。”難得爾芙如此信任,鈴蘭有一種遇到伯樂的感覺,卻也覺得肩上的擔子不輕,因為她從未管過賬,雖然識些字,但是對賬本這種東西,她真的是毫無頭緒,可是難得爾芙如此看重她,她也隻能偷偷用功了。

好在,這次爾芙交給她的都是流水賬,算的是入門級的一種,不分類彆的賬本,隻是鋪子裡開支、收入的日記賬,所以隻要她不是傻的,她就能將賬本打理得清清楚楚,對鋪子裡的收益,也會有個大致的了解。

這也是爾芙對她的體恤。

畢竟在爾芙看來很容易的賬本,在這個時代的本土人眼中,那都是猶如天書一般,這點讓一直處在智商欠費邊緣的爾芙,有些暗暗的驕傲。

“行了,這些賬本,你拿回去慢慢看,什麼時候想去鋪子裡巡視,什麼時候就去福晉那邊取對牌,隻是去的時候,一定要和瑤琴她們打個招呼,讓我知道你的去向就可以了。”本就有些乏累的爾芙,這會兒在暖洋洋的陽光下坐了一會兒,不禁有些犯困了,便也沒有多留鈴蘭說話,笑著擺了擺手,輕聲吩咐了一句,便讓她回去了。

而與此同時,出去忙活了一早上的瑤琴,也從後門溜回來了。

“主子,奴婢回來了。”剛拉過錦被躺下身子的爾芙,聽見腳步聲抬了抬頭,還不等她問話,瑤琴就急吼吼地跑到了她的身邊,輕聲說道。

“你去哪裡了?”爾芙奇怪的問道。

因為她不記得她吩咐瑤琴去哪裡做什麼呀,這瑤琴這話說的是真奇怪好咩。

果然,爾芙這麼一接茬,瑤琴就打開了話匣子。

原來這妮子見爾芙現在腹背受敵,很是辛苦的樣子,便起了要給爾芙幫忙的心思,在她看來,當下最需要立刻查清楚身份、背景的就是鈴蘭這個後來者。

而她本就是內務府出身,要想查個人,那還是蠻容易的。

雖然她所在的家族裡沒有幾個人在重要的位置上,家族也不算大,但是到底是內務府傳承百年的包衣家族,姻親關心如同蜘蛛網一般遍布上三旗包衣家族,彆看她家族視她如棋子,對她也並不親切,可是她想要利用這些關係,還是可以做到的,所以她一大早就出了府去內務府了。

隻兩個時辰,她就查出了鈴蘭進宮前後的所有經曆。

如鈴蘭所說的一般,唯一的不同就是鈴蘭和毓秀,實則是乾親關係,隻是這種關係擺不到台麵上,所以她二人對外都稱是表姐妹。

“那她的家族呢?”爾芙記得內務府裡的宮女都是世代相傳的上三旗包衣,結乾親的不是沒有,但是這種關係都是互相利用的,相互打聽消息,尤其是在太監中廣為流行,可是在宮女中,更加可靠的都是自己的家族,她記得四爺說過毓秀的家族,因為對頭家族發力,所以大部分都已經損失了,隻有幾個人還在宮裡當差,基本上相當於無依無靠的扒著德妃娘娘活的宮女,可是這個鈴蘭,總不會家族也那麼背的在權力鬥爭中失敗了吧。

見爾芙問起這個問題,瑤琴尷尬地撓了撓頭,小眼神一下一下地往爾芙的臉上瞟,直看得爾芙都有些毛了,才如擠牙膏似的斷斷續續的說道:“這個……這個……像奴婢……這些包衣……家族,雖然……麵上不顯,但是不少……家族的底子都……挺厚了,所以有些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便會從外麵……買來適齡的小姑娘在……家裡養著,隻待宮裡……一小選,便將買來……的小姑娘送進宮去,這種都是進了宮……就徹底和家裡斷了……聯係的,家裡也不會……發力,將其安排到什麼……重要的差事上,頂多就是……做些個粗活,就算是她們……犯了錯,也不會牽連到……家族,而鈴蘭就是這樣的可憐人,所以她……才會一直到三十幾歲,才成為儲秀宮……的掌事宮女,頭上還有其他的掌事宮女……管著。”

“原來是這樣的,那你說就說,你磕巴什麼,聽得我這個著急。”煥然大悟的爾芙,微微搖了搖頭,端起手邊的茶水抿了口,淡聲說道。

“請主子恕罪。”不以為然的爾芙話音一落,瑤琴就青白著臉,跪在了地上,一副請罪架勢的低頭道,“祖宗早就立下規矩,滿漢不通婚,為了保證皇室血脈,所以宮中秀女都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打老老年還在關外的時候就是愛新覺羅氏的奴才,但是這種買回來的小丫鬟,很少有滿人血脈,大多數都是漢人,所以這事若是戳破了,那就是滅九族的死罪,還請主子為奴婢、為內務府的包衣家族保守秘密。”

“你這丫頭比我還蠢,你以為當今那位是傻子,不明白你們這些家族私下做的手腳,無非就是不想追究罷了,你沒瞧瞧宮女有孕的有幾個,能真真正正被老爺子帶上龍床的,哪個沒有背後家族的努力!”對於這種大家都裝作不知道的秘密,爾芙表示沒什麼興趣,所以不等瑤琴說完,她便笑著擺了擺手,打斷了瑤琴的話,笑嘻嘻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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