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2019-02-18 作者: 綰心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主子就帶走了晴嵐?”詩蘭不敢相信眼前發生一切的問道。

詩情苦笑著點點頭,低聲道:“是呢,沒想到這麼危險的時候,陪伴在主子跟前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這個遊離在側的旁人。”

“興許主子是覺得她是宮女出身,應對些突發情況時,更有辦法呢!”

“可能吧,我卻總覺得主子這般安排是在防備她。”詩情望著爾芙離去的背影,低聲呢喃道。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詩蘭接茬問道。

詩情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等吧,如果晚上咱們主子還沒回來,咱們就按照主子吩咐的那樣,一個去聽雨閣照顧小七格格,一個去前院的寧遠堂照顧弘昪阿哥,這也是咱們能為主子做的唯一一件事。”

說完,她就不等詩蘭回答地往院裡走去。

她被這壓抑的氣氛折磨得有些難過,眼窩窩裡打轉的眼淚,眼瞧著就要流出來了,為了不在其他宮婢仆從麵前丟臉失態,也為了不讓院裡的其他宮婢仆從胡思亂想,她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靜一靜了。

詩情轉身離開了,詩蘭也緊跟著離開了。

她路過庭院當中的時候,還不忘吩咐粗使婢女將院裡的落葉和塵土打掃乾淨,保持著和平常一般無二的做派,隻是她收在袖管裡的雙手,卻早已經攥成了拳頭。

再說爾芙那邊兒,她還是頭一次坐著宮裡派出來的軟轎進宮呢!

在經曆過初時的惶恐不安後,好奇心頗重的她,便打量起轎內的擺設來。

不同於府裡慣用的兩人抬小轎,這頂四人抬的轎子更寬敞大氣些,轎底鋪著綿軟厚實的地毯,座位兩側有雕龍畫鳳的扶手,側麵還鑲嵌著一個小幾,上擺著各色點心和溫熱的茶水,要是但從這布置來看的話,德妃娘娘請自個兒進宮,更似是一種撫慰。

隻是這宮裡的娘娘們心思不好猜測,爾芙雖然稍有心安,卻仍然是難展笑顏,更是不敢動任何一樣吃食,就這樣渾身僵硬地來到了德妃娘娘的麵前。

德妃娘娘並沒有在正殿見爾芙,而是等在偏殿裡,很是隨意地坐在榻上。

爾芙規規矩矩地隨著引她進殿的蘇姚行李問安,瞧著和往日並無不同的德妃娘娘,她那顆一直飄在嗓子眼的小心臟,終於算是落地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說不出的委屈,還不等德妃娘娘開口叫起,眼淚就已經吧嗒吧嗒地順著臉頰流下來了。

蘇姚聽見身後隱約傳來的抽泣聲,登時就是渾身一僵。

這不是她大驚小怪,實在是如四福晉這樣在婆母麵前說哭就哭的兒媳婦,宮裡甚是罕見,連她這種跟在德妃娘娘身邊多年、見多識廣的掌事宮女,也是第二次見。

對了,順帶提一嘴,上次好似也是四福晉哭著求德妃娘娘做主。

如此一想,蘇姚就不覺得意外了,上次四福晉鬨得那般失態,自家娘娘也不曾怪罪過四福晉分毫,甚至還隱約有幾分彌補、抬舉的意思,那麼這次,便是四福晉不能如上次那般傍上德妃娘娘,狐假虎威地回去收拾四爺府那些愛扯閒話的深閨婦人,應該也能全身而退。

果然,四福晉即將成為繼十四爺之後最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蘇姚抱著這樣的想法,抬頭瞧瞧自家那位正皺著眉頭往下瞧的德妃娘娘,趕忙開口提醒道:“四福晉,您這是鬨得哪一出呢,說哭就哭起來了,這不是惹咱們娘娘跟著著急嘛!”

“彆哭了!”果然,蘇姚話音一落,德妃娘娘就開口了。

她剛剛並沒有注意到還屈膝拘禮的爾芙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見爾芙遲遲不肯起身,還以為是在和自個兒鬨脾氣、耍性子呢,要不是蘇姚提醒得快,她都打算就這麼晾著爾芙了,真當她德妃是個沒脾氣的麵包子呢。

不過也不怪德妃娘娘有此誤會,畢竟這隆冬時節,房門窗口都擺著擋風的屏風,雖是擋住了從門縫、窗縫鑽進來的寒風,但也遮住了光線,弄得殿裡陰沉沉如鬼蜮般,便是點著燭火照明,殿內到底是有些暗,加之德妃娘娘年歲漸長,眼神越發不濟,也就更加瞧不清楚遠處了。

爾芙聞言,哭聲更大了些。

某些沉浸在悲傷、委屈等負麵情緒中的人就是這樣,越勸越哭,越開導越鬨性子,要是沒人理會的話,自個兒哭一會兒,慢慢地也就好了,旁人如何不說,反正爾芙就是剛好是這種性格,本來她還能堅強的忍耐著眼淚,僅僅是鼻頭發酸,輕輕抽泣兩聲,聽到德妃娘娘的聲音,登時就有些繃不住了。

雖然不至於說是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卻是抽抽搭搭地摸起眼淚來了。

說句實話,如果德妃娘娘不是那麼了解爾芙的性格,真能被爾芙這副矯揉造作、愚蠢無比的模樣氣得笑出聲來。

因為甭管外界傳言多麼荒唐怪異,也甭管她爾芙在這件事裡是否無辜,爾芙未能約束好府中妾室奴仆,未能管好內宅諸事,本就已經是失職,一個失職的人,竟然還腆著臉來自個兒這位婆母跟前哭訴委屈,這不是自尋死路一般的愚蠢之舉麼……

不過到了爾芙這裡,倒是遇到了意外。

因為德妃娘娘太了解這個表裡如一、不懂如何掩飾真實想法的兒媳婦了,她都不忍心為難爾芙,那樣會顯得她太惡毒了,怕是她自個兒在心裡都會厭棄自個兒,但是該問的問題,也不能不問。

德妃娘娘瞧著爾芙哭得可憐,想想這傻丫頭能在皇家生活也是不容易,不禁讓她也犯了心軟的毛病,一邊吩咐蘇姚去準備淨手潔麵要用的清水,一邊招呼著爾芙到自個兒身邊坐下說話,一點沒有婆媳相處的劍拔弩張,反而好似是親母在安慰不懂事的小女兒那般的溫情撫慰著。

動作迅速地準備好淨手潔麵所需的溫水、乾淨帕子、香胰子等玩意兒的蘇姚回到殿裡,便到了最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爾芙竟然埋頭在德妃娘娘懷裡放聲痛哭。

哎呦,那哭得是一個驚天動地,那哭得是一個委屈萬分,邊哭還邊訴著委屈,還不是用那種輕聲細語、婉轉悅耳的聲音,而是一種哭到崩潰的粗啞聲音在聲嘶力竭地訴著委屈。

蘇姚再瞧瞧德妃娘娘,她都有些佩服德妃娘娘的忍耐能力了。

——德妃娘娘不但沒有嫌棄四福晉眼淚鼻涕一起流的醜態,也不嫌棄四福晉粗啞聲音刺耳,愣是用雙臂溫暖地環抱著四福晉,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哭到崩潰、哭到變聲的四福晉,怕是德妃娘娘當年哄著十四爺的時候都不曾這般好性子過。

就在蘇姚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的時候,德妃娘娘終於注意到她了。

隻見德妃娘娘一隻手輕輕拍著四福晉的後背,騰出一隻手指指洗手盆架的方向,示意蘇姚快些擰條濕帕子給自個兒,因為她感覺自個兒的衣襟都快被爾芙的淚水濕透了。

“好孩子,不哭了,再哭,你這眼睛就不好見人了,額娘知道你心裡委屈,也知道你心裡難受極了,但是咱們也不能讓旁人看了笑話去啊。

想想老四府裡那些心腸都壞透了的妾室偏房們……

再想想這宮裡宮外那些就指著旁人丟醜來愉悅自個兒的人……

你該知道的,她們這會兒可不就是擰著小手絹,等著瞧你的笑話呢!”德妃娘娘接過蘇姚遞上的濕帕子,一邊動作輕柔地給爾芙擦拭著臉頰和眼角的淚水,一邊輕聲勸說道。

爾芙哭了這麼半天,哭得嗓子都啞了,其實也哭夠了。

隻是她想到自個兒竟然抱著德妃娘娘就埋頭痛哭的模樣就不好意思抬頭,但是聽德妃娘娘這般一說,她也不好繼續丟臉了,連忙接過德妃娘娘手裡的濕帕子,一邊胡亂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邊支支吾吾的應答著。

“乖,不哭了,再哭下去,額娘都要跟著你一塊哭了!”德妃娘娘見爾芙終於止住了眼淚,竟然有種鬆口氣的感覺,連忙安慰道。

爾芙羞澀地低下頭,低聲哽咽道:“娘娘,其他的事,倒是不會讓我覺得委屈,外界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我也根本不在意,我就是氣王爺,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扶起這些年,便是我不喜歡弘暉,但是我待弘暉如何,旁人不知,難道他也不知道,外麵傳言四起,他竟然躲在書房不出來。”

說到這裡,她眼圈裡還未乾透的眼淚,便又不爭氣地流下來了。

爾芙很是豪邁地用袖子擦拭一把,仰麵朝天地望著房頂,希望能借此止住眼圈裡鑽出來的淚水,故作堅強地苦笑著:“我也不是想要他替我辯解什麼,更不是想要他安慰自個兒,哪怕他就是過來瞧瞧我呢,我也不會如此傷心。

說句難聽的話,早知道是這樣的話,當初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插手弘暉的事情,也免得現在自個兒傷心難過!”

“又胡說,你是弘暉的嫡母,你怎麼能不管他的事。

弘暉那孩子不懂事,烏拉那拉氏族那些人是小人之心在作祟,但是你不能和他們較勁,你更不該嘴硬地說出這樣的話。

你明明為了弘暉的事情操心勞神,你是不求烏拉那拉氏族那些人感謝你,卻也不能任由外人誤會你。”德妃娘娘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就一臉怒其不爭地拍了爾芙一巴掌,沉聲教訓道。

說到這裡,德妃娘娘丟給爾芙一記大大的白眼。

就知道自個兒這個四兒媳蠢得厲害,但是也沒想到自個兒這個四兒媳如此蠢,好事都做了,該出力的時候,更是沒有半點推諉逃避的意思,最後卻自個兒往自個兒身上抹黑,還當著自個兒這個婆母的麵說出這麼不理智的話,這也就是她德妃娘娘心疼她,不然就她這老四媳婦還不得被人冤枉死啊!

爾芙被德妃娘娘幾句話說得一臉懵然,眼淚也不流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喏喏問道:“那我還能怎麼辦呢?”

“怎麼辦,你就該將烏拉那拉氏族的當家人請到你和老四的府上,將你為了弘暉如何費心勞神的事,好好和他們表表功。

你這麼做的原因,也不是指望著他們能如何感謝,但是你好歹不能讓你自個兒做好事不留名,你該明白隔牆有耳,到時候便是他們不願意替你表功,也總有那些消息靈通的人能打探到這些細節,之後不需要你自個兒出麵去辯解,便有人會替你揚名了!”德妃娘娘屈指瞧瞧爾芙的腦門,一臉無奈地傳授著她的一些經驗之談。

是的,德妃娘娘憑什麼以奉茶宮女出身在朝裡朝外博出一份美名?

難道是外麵那些人真的被她感動到了,自願為她揚名,彆逗了,凡事都需要自個兒去努力爭取,做一分事,也得安排人宣傳到十分百分,再明裡暗裡地抬舉抬舉那些已經不能威脅到自個兒地位的舊敵人,讓外麵的人知道她是如何寬容豁達,長此以往,自有一份好名聲在外了。

這也就是爾芙不懂得經營之道,若是德妃娘娘身處在爾芙那樣的位置上,德妃娘娘表示她能把自個兒誇成是仙女臨凡、菩薩轉世,讓那些想要陷害算計自個兒的人,還未動手就先心虛幾分,然後再有計劃地做些好事,到時候就算是宗室和皇上想要廢掉自個兒這個親王福晉都不成了,也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不敗之地。

不過德妃娘娘也不打算讓爾芙成為第二個自個兒,那是害了爾芙,因為爾芙自個兒沒有這樣的心思,也沒有這樣的手腕,再說老四和當今這位的性格也不大相同,所以還是讓爾芙順其自然的好,但是就算是這樣,德妃娘娘也不能任由外人往自個兒的兒媳婦頭上潑汙水。

其實這也是德妃娘娘今個兒將爾芙叫進宮裡來的主要目的。

——她就是要讓那些個聽風就是雨的蠢貨瞧瞧,自個兒這位做婆母的德妃娘娘,弘暉的親祖母,還能待爾芙如此親近疼愛,便知道外界那些傳言是多麼的不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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