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4章

2020-11-18 作者: 綰心
第2054章

招呼著王家兩兄弟把書案上亂糟糟的邸報和各處發過來的公文收拾好,忙活了一腦門汗,總算是趕在爾芙過來前,往內室換了身乾淨利落的箭袖褂子,又讓人重新在書房的堂屋布置上爾芙愛吃的茶點,這才算是消停了下來,臉色明朗地坐在書案後,裝模作樣地捧著一本不知何人撰寫的天文曆法書籍,等著門外響起通傳稟報的聲音,如同沒事人似的讓人迎著爾芙進來落座。

少時片刻,爾芙來到了前院書房的院子外頭。

“猴崽子兒,還不抓緊給咱家主子進去通報一聲。”從爾芙進府那天就跟她跟前伺候的趙德柱,如今也算是徹底熬出頭了,雖說比不得蘇培盛在前院的臉麵,但是支使起守門的小太監,那也是格外順手,不需要爾芙出聲吩咐,便搶在爾芙開口之前,拍著小太監頭上戴著的帽冠,尖著嗓子笑著教訓了一句。

小太監忙著應聲,動作利落地對爾芙打了個千兒,待爾芙含笑點了點頭,便一轉身往院裡跑去報信去了,趙德柱則如同得勝的將軍似的往爾芙跟前走,腦袋瓜兒高昂著,下巴頦都快望天了,當真是傲氣十足,隻是他卻沒發現爾芙剛剛一瞬間流露出的不悅神色,一直來到爾芙跟前,這才重新縮起脖子,恭順地低下了頭。

趙德柱是跟在爾芙身邊的老人,如他這樣打小就被賣到宮裡頭當差的可憐人,連家裡是哪裡的都說不清楚,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一輩子都要跟在自個兒跟前當差,所以爾芙雖然心裡頭不高興他這樣的張狂舉動,卻也不願意在外頭教訓他,落他的臉麵,隻是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不冷不淡地敲打了句,“你這口頭語是和誰學的,猴崽子兒,猴崽子兒的叫,可是不大好聽,以後彆這樣了!”便也就邁著步子跟著從書房迎出來的蘇培盛進去見四爺了。

被留在門外的趙德柱,臉色紅囧地愣了會兒神,低下了頭。

其實他往常在前院走動的時候,並不是如今個兒爾芙看到的這副張狂樣子,隻是他實在太久沒機會在爾芙跟前露臉了,擔心自個兒歲數越來越大,卻漸漸地被府裡頭的其他小太監取而代之,這才故意想要在爾芙跟前顯擺顯擺自個兒在前院的臉麵,起碼讓爾芙能看重自個兒幾分,沒想到馬屁沒拍好,一下子就惹了爾芙不高興,不過他也並不是特彆擔心,他跟在爾芙身邊這些年,最是了解爾芙的心軟性子,相信不會為了這點事就將自個兒從身邊趕走,但是這事也算是給他提了個醒,不然他可能真要看不清楚自個兒的身份地位了。

當然,這也不怪趙德柱會有這樣輕狂的架勢。

隨著四爺在朝堂上的話語權越來越重,便是四爺府裡的一個小太監出去,那也是很有臉麵的,起碼在這內城裡走動,腰間掛著雍親王府的腰牌,誰瞧見都得高看一樣,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是他這個嫡福晉跟前的大太監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趙德柱的心路曆程,那就是小事一樁。

書房裡,爾芙不假人手地將帶來的幾樣吃食都擺在桌上,招呼著四爺喝了碗銀耳桂圓滋補粥,又把帶來的雞湯和點心等吃食都交給蘇培盛送去小廚房溫著,見四爺那邊已經端起茶碗,這才將穗兒和她說的那些事情,簡單複述一遍,擰眉道:“其實就算是沒有這個事情,我也想要找機會和你商量商量弘暉的事情,你說弘暉這孩子要說是個大人吧,但是才不過十五六歲,心性還不成熟,最是容易讓人挑撥,你這樣放任他住在莊上,實在算不得是個好阿瑪,還不如早些將他接回府裡來,也好讓那些大儒名士多多引導。”

“那孩子是個倔性子,這點和烏拉那拉氏真像。

唉……你想過的這些事情,我都曾經想過,也讓傅鼐往莊上跑過幾次,想著早些將他接回府裡來,可是他就如同著了魔似的,我也實在不願意逼他,畢竟烏拉那拉氏的事情上,我可以說是沒有對不住任何人,心裡卻覺得終歸是虧欠弘暉這孩子的。

你說的這事,我會放在心上的。”說起弘暉這孩子,哪怕是素有冷麵王之稱的四爺,也是止不住地長歎,到底是親生骨血,自個兒的第一個兒子,理智如他,本心最是不願意重蹈康熙帝對太子胤礽教導失敗的覆轍,對弘暉的期待值,也是最高的,親眼瞧著本還算有溫敦淳厚的孩子,變成如今這副樣子,他心裡比任何人都要失望,失望歸失望,他卻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對弘暉下手,所以爾芙說起這事,他很快就已經有了對策,微微點頭,低語了一句,便如同鴕鳥似的迅速轉移話題,和爾芙說起了旁的事情。

爾芙進府已經有些日子了,照說是早就該在府裡操辦宴席,讓她和宗族親眷見見麵,隻不過四爺太了解爾芙怕麻煩的性格,也怕爾芙不能儘快掌控府中中饋,張羅不來這樣大的聚會,便找了各樣由頭拖著,如今他瞧著爾芙越發有當家主母的架勢,也就徹底放下了心裡頭的擔憂,將這事正式和爾芙提了出來,“你和管事嬤嬤商量商量,看看選什麼日子合適,該張羅的就張羅起來,儘快把這些宗親都請過來吧,一塊熱鬨熱鬨。”

“成,這事好辦,無非就是張羅幾桌席麵,安排戲班子進府唱堂會,另外再拾輟拾輟來客要用的暖閣、客院等地方,挑了得力的婢仆在跟前伺候著,彆鬨出什麼有失體統的事情就好了。”彆看爾芙沒有獨立操辦過這種宴會,但是她在現代看過的古言不少,關於大戶人家舉辦簪花宴、詩會、文會這些事情的描述很多,也曾經輔助過伊爾根覺羅氏在淩柱府操辦過宴會,所以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四爺這邊話音一落,她就很是輕鬆地笑著給出了答案。

隻是爾芙看過的都是表麵現象,並不了解細情。

四爺聽爾芙這麼一說,心下發愁,卻不想打擊爾芙的積極性,微微點了點頭,琢磨著稍後讓蘇培盛給毓秀姑姑那邊透個話,讓毓秀私下裡多用心些,應該也就沒什麼問題了,便也就沒有再多說,囑咐著爾芙要好好照顧身體,晚上再過去陪爾芙一塊用飯,便送著爾芙從書房出來了。

爾芙來的時候是滿心煩愁,出來就已經是笑逐顏開。

她從書房這邊出來,也沒有直接回正院,沿著垂花門進後院,交代了詩蘭去請了毓秀姑姑過來,便領著詩情往攬月樓的戲台那邊走去。

攬月樓的戲台,還是那時候爾芙做側福晉的時候新蓋的呢!

爾芙站在攬月樓前的台階下,瞧著眼前朱門綠窗、廊柱環繞的二層戲樓,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彆有一番滋味,她抬手招呼過在旁拿著鑰匙早一步過來的婆子,輕聲吩咐道:“一會兒,你去管事嬤嬤那邊要上幾個做灑掃的小宮女過來,把這戲樓裡裡外外地仔細收拾一番,尤其是梁上、窗欞這些不起眼的地方,一定要打掃乾淨,再把庫房裡的桌椅板凳都配成套擺好嘍。”

“噯,奴婢記下了,福晉就放心吧。”婆子拎著稀裡嘩啦響個不停的鑰匙圈兒,嘴角噙笑地應著聲,伸手打開了門上掛著的鎖,推開了攬月樓的大門,讓著爾芙來到了攬月樓中。

攬月樓裡,空蕩蕩的就一個戲台,也沒有家居擺設,也沒有什麼好看的,爾芙粗略打量了幾眼,邁步沿著樓梯就上了二樓,站在二樓的圍廊上,雙手杵著鏤空雕琢的扶手,俯視著四爺府的後院,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李氏所居住的東小院。

爾芙發自內心地不喜歡李氏。

如果李氏安安分分地待在後院裡還好,她隻當沒有這麼個人,來個眼不見心靜就算了,偏偏李氏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強似的,總在自個兒跟前蹦躂,鬨得一出一出又一出的,也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弄得她真是煩不勝煩。

此時此刻,站在攬月樓二樓圍廊上,眺望東小院的爾芙,格外理解當初烏拉那拉氏的心態,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裡頭的負麵情緒,她讓詩情扶著自個兒席地坐在了圍廊鋪著的地板上,將旗裝的袍擺撩到膝蓋處,脫下穿著的繡花鞋,雙腿伸出圍廊周圍半人高的扶手,搭在半空中,如同盼望著父母歸家的小孩子似的把著扶手,腦袋瓜兒緊貼著扶手,愣了會兒神,直到覺得身上有些涼了,這才扶著詩情的胳膊站起身來,往樓下去見匆忙趕過來的毓秀,細細交代攬月樓這邊的布置,足足說了有一炷香的工夫,總算是將戲台這邊的事情都說完,轉身回到正院,和毓秀就著手裡頭的冊子,一邊商量著該給哪府哪家發帖子,一邊商量來客過來以後的坐席排位問題。

這正是四爺最怕爾芙注意不到的一點。

沒法子,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哪怕是同宗同族的親戚,也總有個親疏遠近的,而且其中難免有些相互之間有摩擦,這要是將兩個互看不爽的人排在相鄰而坐,那不管是不是當場就鬨起來吧,兩人心裡頭都是不舒服的,主家也會被人認為沒腦子,而爾芙作為四爺府的當家主母,最先會被拿起來說嘴兒的人,便是她了,尤其她的出身又有些不那麼體麵,真要是鬨出什麼亂子來,連帶著四爺也丟臉。

愛新覺羅家的親戚是真不少,又都住在京裡頭,誰家還沒有三五個女眷,比起男人那邊,這女人間的矛盾就更加多了,有的是因為兩家男人不對付,兩家女眷就自然不會親近,有的是因為娘家,凡此種種吧,哪怕是毓秀這樣從宮裡出來的大拿,一時也難以左右逢源,爾芙更是稚嫩得很,又沒有以往宴席座位排序做參考,好一會兒工夫都沒有商量出來個辦法,一直到外麵夜色發沉,四爺過來了,也沒有拿出最後的座位排序安排。

“不行,不能這麼稀裡糊塗地商量了!

詩蘭,你把花廳那邊的簡易圖給簡單畫出來,然後估摸著畫上個十來張桌子,咱們把人名一個一個往上填,先按著品級輩分排,把這些個人名都填上以後,然後再根據誰和誰有矛盾,一點點調整吧。”好在爾芙不聰明,卻有笨法子,起身沿著堂屋轉了兩圈,扭頭吩咐道。

一張足有桌子大小的紙上,很快畫好了十來個圈圈兒。

四爺也不在書房那邊端著身份了,一塊幫忙,一個個往上填人名,一會兒工夫,照著爾芙手裡頭拿著的記檔冊子,紙上就寫滿了姓氏人名,這些都是要請過來的女眷,簡單按照品級輩分排,一盞茶工夫就拍好了,隨後就是細致活兒了,不過也容易,誰和誰有矛盾,誰和誰關係好,誰和誰輩分同,誰和誰的品級一樣,發現同桌有人不對付的,便從其他桌找同輩分的、同品級的對調就是了,有了這張圖擺在眼前,比起用腦子空琢磨是方便多了,總算是趕在月上中天之時,將最終定下來的排位作序弄出來了。

時間太晚了,四爺也就沒有走,直接留宿在了正院。

兩人簡單洗漱一番,並肩躺在床上,也沒有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就著從床幔外透進來的微弱燭光,低聲說著話,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說去了忙活了大半宿的座位排序問題。

四爺單手攬著側身躺著的爾芙,伸手拂過爾芙耳邊得碎發,有些好奇的輕聲問道:“以前烏拉那拉氏在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操辦過這樣的宴席,照說管事嬤嬤那邊都有這樣的座位排序安排,你和毓秀就沒有想過照著辦就是麼,便是各府有新人進門,也總比你倆這樣閉著眼睛琢磨強吧,真真是不怕累著自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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