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執子之手

2015-05-01 作者: 她的太陽
第31章 執子之手

周薇一聲不吭,亦步亦趨,跟著小花來到了莫天青的臥室之中。莫天青俯臥在床上,呼呼喘息,隻不過半年時光,已經形銷骨立,往日翩翩少年隻剩下一懷枯骨。小花拉了周薇上前,含淚喚道:“天青哥哥,我和二姐姐來看你了。”

莫天青抬起頭來,黯淡的眼中竟有一抹光彩,輕輕低語道:“薇兒,薇兒,真的是你嗎。”

小花淚流滿麵。周薇緩緩走到天青近前,伸出一隻手握了,片刻方道:“天青哥哥,你又何苦如此。”

“咳咳”莫天青邊嗽邊喘,唇邊卻有了笑意,拉了周薇的手,緊緊拽在懷裡,半響方道:“你能來看我,我就算死,也無憾了。”

周薇聽了,雙肩聳動,哀哀一聲,已是哭倒在莫天青的懷中。

天青將周薇攬入懷中,輕聲道:“薇兒彆哭,薇兒是天青的精靈,薇兒哭了,我的心該碎了。”

周薇哽咽道:“天青哥哥,你就不恨我嗎?”

天青搖了搖頭,“這半年來,我每日想起,總是你在桃花樹下翩然起舞的樣子,咳咳,我本以為我可以年年在桃花樹下看你跳舞,如今卻是不可能了。”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片刻之後,頭一歪,已是去了。

小*中大慟,心中有一角仿佛被人挖去一般,痛疼難忍,眼前一黑,便已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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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卻不說莫府上下如何痛哭,如何發喪,隻說小花和周薇被家中人接回司徒府後,雙雙大病一場。小花自幼身體強健,這一病非同小可,高燒了整整三、四日方才退去,半夢半醒中,不停嚶嚶泣道:“天青哥哥,天青哥哥。”阿桃每日守在床前,隻是連連歎氣。

司徒府一下病倒了三個,太醫天天川流不息來往診治,周宗便向皇帝告假在家。周薇在家中養了七八日,剛可略進飲食,便被皇上接回宮中去了。小花的病情也是漸漸有所好轉,隻有那司徒夫人,受了這連番打擊,竟是再也沒有複元過來。

這天雨過初晴,阿桃怕小花在房中悶著,便陪著小花到廊前曬曬太陽,忽聽門外下人來報,說是方君論要見三小姐,阿桃忙讓下人領了進來。

方君論來到小花跟前,衝小花微微一笑:“小花,你的病可好呢?”

小花點點頭,蒼白的小臉勉強一絲笑容,答道:“嗯,夫子,過兩****就回書院了。”

方君論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道:“小花,夫子我有些急要的事情,過幾日就會離開金陵。這一去,恐怕不會回來了。”

小花一聽,大驚失色,連聲問道:“夫子,你要走了嗎?要去哪裡?”

方君論苦笑一聲:“前日我家中得知消息,知我在漣漪書齋開館授徒,家父便派了人尋來,務必要我回家。我家中人口雖多,父親卻隻有我一個孩兒。待要置之不理,又不忍老父一把年紀,還要辛苦支撐。更何況我離家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要葉落歸根。”

小*中不舍,眼望著方君論,淚水撲簌撲簌落了下來。

方君論一看,也是不忍,忽然心念一動,說道:“小花,我見你如今終日悶悶不樂,不如和我一同回去,散散心也好。我家雖然不及司徒府尊貴,但飲食起居,也不會委屈了你。”

小花大喜過望,從小聽夫子講大江南北的各種奇聞異事,早就盼著自己有朝一日能親曆親見,今日若能出了司徒府,離開金陵城,真是連番變故之後,最大的一件樂事。

這邊阿桃聞言,雖覺不妥,但看小花眉飛色舞,竟是好久未曾這樣展眉開懷,心下踟躕,待要阻撓,又不知如何開口。

方君論看著阿桃臉色有異,心知唐突,畢竟司徒千金比不得尋常人家,自己雖然與小花有師徒情分,畢竟身為男子,忙笑道:“罷了,罷了,夫子我說笑了,小花馬上就是大姑娘,也該準備出閣的事情了。跟著我這個野人東奔西跑,成何體統。”

小花聽夫子如此說,一張小臉早沉了下去,又聽到夫子說自己要嫁人,心中一痛,卻是想到了天青哥哥。

小花經了這大半年的事情,終於明白人生在世,又豈能儘如人意,昔日任性之情減了好多,心知就算求方君論帶上自己,父親也絕不會同意,便不再堅持,黯然點頭。方君論見了,心中也是難過,說了一兩句,告辭而去。

這裡小花回到房中,卻是輾轉難眠,天大地大,自己卻要終日鬱鬱在高牆之內,不得展翅翱翔。這才明白為何當年回金陵城的途中,父親感慨自己不能身為男兒。腦中想著,滿心憤懣,忽地一拍小手,從床上坐了起來,已是暗暗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小花自己梳洗了,便要出門。阿桃見她精神奕奕,心中寬慰,也不阻攔。小花來到書院,在門後站了一會兒,等到家中的馬車走得遠了,才一溜煙往市集而去。

來到市集,並不理會熙熙攘攘商鋪中各色水粉玩意,隻把那少年的衣裳買了幾套,又買了一頂小小的氈帽,和一個靛藍色的包袱裹在了一處,走到街角,又拿出一錠大銀來,買了一批棗紅色的小馬。馬販子見她衣裳光鮮,倒是狠狠敲了一筆。

小花牽著小馬,來到一處無人的空曠地帶,自己駕了小馬,按著耶律賢那日所教的,慢慢練習,直到黃昏,方偷偷牽了小馬,寄養於一農戶家中。回府後,隻說與夫子話彆,旁人也不懷疑。連著三四日,日日研習馬術,馬背上上上下下,也是嫻熟的很了。

又過了幾日,方君論打點好各色行裝,來司徒府拜辭。周宗得知此事,已派人封了一份厚禮。方君論見了小花,眼眶一紅,攜了小花的手,緩緩囑咐道:“小花,夫子與你今日一彆,也不知何年才能相見。南唐如今已是風雨飄揚,他日覆巢之下,必無完卵。如果日後金陵有危,你可到無錫來尋為師。”說罷,潸然淚下,啟程去了。

夫子走後,小花又靜等了兩三日,這夜好不容易挨到夜半,見家中眾人睡熟了,才偷偷換好衣裳,留下一份書信,說想去無錫探望夫子,叫家人切勿掛念,勿需尋找,隻等自己到了無錫,便會回信報平安。自己躡手躡腳出了房門,從假山後取了藏著的包裹,爬上牆頭,翻出了司徒府,又牽了一早栓在牆根下的馬兒,片刻也不敢停留,打馬飛奔,竟是追方君論去了。

小花在馬背上起起伏伏,望著金陵城離得遠了,方才勒馬回頭,隻見四野星沉,一輪彎月如勾,回頭望去,卻見前方大路蜿蜒迤邐,莽莽蒼蒼,終於輕歎一聲,縱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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