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伋世子，大恩不言謝！”
姬辛未心中動容，神情肅然，向著姬伋深深鞠躬致謝。
對於眼前的這個男子，姬辛未自覺心中縱然有著再多的感激欽佩和敬重之意，也再沒有辦法說出更多的話來。他，比衛國百姓交口稱讚的那位衛國世子，比薑壁月滿心滿眼愛慕有加的那位翩翩公子，都更讓人覺得震撼。如此胸懷，若非此劫，又豈能體會。
姬伋苦笑一聲，伸出沒有實形和任何知覺的手指，顫抖著去觸姬辛未手中的葫蘆，空洞的眼中流露出戀戀不舍的神情；半晌，才終於揮了揮手，說：“去罷。”
姬辛未後退幾步，又向姬伋深深鞠了個躬，帶著薑壁月的魂魄，轉身離開天梯。
團雲層層，白霧蒙蒙，姬辛未周圍依舊籠罩著看不清麵容的牛鬼蛇神，它們行色匆匆神情漠然的在自己身旁遊蕩著，仿佛方才的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
姬伋不曾傾訴衷腸，薑壁月也不曾強留三界，他們也從未離彼此那樣相近。
回到現實，依舊隻剩下他們天各一方，生死相隔。
姬辛未回到人界後，立刻帶著薑壁月的魂魄，快馬加鞭的返回衛國。
徽音原本想跟著姬辛未一同去，卻被姬辛未嚴詞拒，心中十分不快：一方麵擔憂師姐會在衛國遭遇不測；另一方麵，又害怕師姐和管仲重新彙合，隻能偷偷跟下山去。
姬辛未不知徽音暗中相隨，一心隻想著儘早到達衛國。
二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日夜兼程，三日後，前後腳來到衛國。
姬辛未終於來到衛國，先在大卜府中找到玄一師伯，詢問宮中情況；得知左公子姬泄和右公子姬職已擁立姬伋母弟黔牟為國君，而齊國正準備攻打衛國複立姬朔。
玄一說罷，又向姬辛未邀功：“管仲此番帶著姬朔回到齊國，但卻沒有帶回薑氏，可謂齊侯薑儲兒的心病。左右公子想殺薑氏已經很久了，我替你守著她整整一月，現在薑氏的肉體依然完好無損的封鎖在她寢宮當中，你應該怎麼感謝我嗯？”
“賞你個好差事，就怕你不乾呢！”姬辛未說著，衝玄一扮鬼臉吐了吐舌頭。
玄一斜眼吊看姬辛未，抱著手臂反問：“你能給我什麼好差事？”
姬辛未眨眼：“師伯，替我把薑氏的天魂送回去吧？”
玄一佯裝發怒，敲著姬辛未的腦袋斥責：“還反了你的！到底我是你師伯，還是你是我師伯？！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成天的指使我乾這乾那，合適麼？！”
姬辛未吃痛，嗷嗷叫著求饒，又笑嘻嘻拉住玄一的胳膊相求：“我開玩笑的，師伯隻需幫忙讓我和姬職私下見個麵，其餘的事情，我在勞山已經全部辦妥。”
玄一斜眼覷著姬辛未，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你？我怎麼那麼不相信呢？”
姬辛未翻了個白眼，然後將薑壁月和姬伋以魂相見的事情，以及姬伋答應幫忙勸說姬職和姬泄放棄殺掉薑壁月和擁立新君的事情如實相告。
玄一聽罷，不禁讚歎一聲：“沒想到那麼難的事情，你竟然真能成功。”
姬辛未苦笑：“其實，人的潛力都是無窮的。以前無論闖了什麼禍，總以為會有人替你收拾場麵，但後來發現他們終究都會離你而去的，所以隻能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衛國的禍亂，是我闖下的，我有責任收拾局麵，不能辜負為我犧牲的人。”
玄一聞言，心知姬辛未因為想到穆清去世的事情，才有此感慨，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相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修習卜筮術，知道人的生老病死都有定數的。倘若沒有你在天梯碰到意外發生，也會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你師父仍舊會歸西而去。命數至此，任憑誰也阻擋不了。你又何必因為你師父的事情而自責呢？”
“嗯，或許如此。”姬辛未勉強笑了一下，也不再反駁什麼。
玄一觀察著姬辛未的臉色，見她心結也難以立即解開，便不再相勸，出門去找姬職。
姬辛未在玄一府中安頓下來，拿出一根尺牘想給管師兄寫信，問問他現在的打算，並告訴他自己在勞山和姬伋相見的經曆，但躊躇很久，卻始終落不下來一個字。
姬辛未放下手中的尺牘和小刻刀，雙手托著下巴望著窗外明月。
不知在齊國的管師兄，此刻在乾什麼？當初他不告而彆，是為保護姬朔去齊國，但如果自己能讓姬職和姬泄接受姬朔複位，管師兄是不是又會護送姬朔回來？那時，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見到他了？那時……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聽他把那些不能說的秘密如實相告了？管師兄……不管彆人怎麼講，我隻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實情。
“丫頭，在想什麼呢？”
姬辛未覺得自己的後腦勺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不禁吃痛叫了一聲，惱怒回頭去看。
玄一師伯正站在身後，笑眯眯低頭看著姬辛未。
姬辛未一怔：“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玄一師伯指了指窗外的明月：“我下午出門，現在月亮都出來了，你還嫌快呢？”
姬辛未聞言，不禁吃了一驚，原來自己都發呆了這麼久，真的不可救藥啊。
姬辛未自嘲似的搖了搖頭，苦澀擠出一絲笑意：“方才想事情，都沒有意識到時間。你去見姬職，情況怎麼樣了？他答應見我了麼？”
玄一撇嘴，又數落了姬辛未幾句，才回答：“我已經跟他都說好了的。明日此時，他會在衛宮中等你，到時我會躲在暗中幫你。如有情況，你彆害怕。”
姬辛未笑了笑道：“師伯，謝謝你。”
玄一白了姬辛未一眼，又責備她跟自己假裝客套，囑咐了幾句思慮切勿太重早點休息的話，出門帶上鎖，獨留姬辛未一個人在房間中，一夜無話。
第二日，好不容易熬到黃昏，姬辛未如約來到衛宮中去見姬職。
隻相隔短短半個月，衛宮中卻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左公子姬泄和右公子姬職舉兵謀反，衛侯姬朔聞風而動連夜出奔齊國，姬泄和姬職隨即擁立姬伋母弟黔牟為國君，太夫人薑氏在寢宮中禁閉半月，外界都以為她含恨自儘了。
衛國百姓看到薑氏母子下位，大多都歡欣鼓舞，以為衛國終於告彆了黑暗迎來了光明。
但誰知，看起來塵埃落定的衛國局勢，其實紛爭才剛剛開始。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