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克製

4個月前 作者: 國產達聞西
第163章 克製

第163章 克製

“自從那儒家贏了‘大朝辯’,登臨三教之首後,連帶這雨水也莫名奇妙多了起來。”

赫藏甲不知道從何處掏出一瓶玻璃瓶裝的西夷酒,倒了一杯推到周遊麵前。

“淒風冷雨,隻能烈酒暖胃了。”

此刻賭場內隻剩他和周遊,暖黃色燈光下,地上一條拖曳留下的血路格外醒目。

周遊抓起酒杯一飲而儘,閉眼感受著唇齒間的辛辣,片刻後不屑地撇了撇嘴,說出自己的結論。

“不如明酒。”

赫藏甲怒道:“你小子純屬山豬吃不來細糠!知不知道這瓶酒有多貴?”

“貴的又不一定好。”

“貴的都不好,那要什麼才好?”

周遊思索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對味。”

赫藏家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現在對味了嗎?”

周遊明白,對方問的是自己這段時間在川渝賭會的感受。

“隻要能賺錢,就對味。”

赫藏甲照著印象中那些所謂的西夷紳士的樣子,慢慢呷了一口杯中酒。

“重慶府的盤子就這麼大,要想不被餓死,不止要護好自己的食,還要盯著彆人的碗。以後像這樣的事情,少不了。”

周遊雙手拇指摩挲著杯壁,眼眸低垂,一時沉默不語。

赫藏甲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怎麼這副表情?難道你以前在十八梯貧民窟裡沒殺過人?”

“殺過。”

少年低沉的聲音從垂落的頭顱下傳出,“但是以前是自己爛命一條,獨來獨往,為了幾百上千塊就能跟人拔刀搏命。現在.”

赫藏甲輕笑道:“現在有了顧慮?”

周遊並沒有否認,聲音中透出一股難言的情緒,“我感覺自己這一刀砍下去,萬一‘筒字’的人來尋仇,可能會害死很多人。”

“一張小小的二筒有什麼好擔心的。”

赫藏甲語氣不屑:“那個叫許康的今晚要是死在路上,明早‘筒字’立馬就有人補上來。你信不信?”

周遊搖頭道:“可不是人人都是文牌虎頭。”

“所以今天這一課,伱得上。”

赫藏甲神情變得肅穆:“你現在是‘牌係’的人,不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娃子,以後做什麼事情可以不考慮收益,但一定要想清楚後果。”

“在這座高不見天,深不見底的帝國,不止是咱們這些撈偏門的人,還有很多人走的都是一條隻能向前,不能後退的絕路。”

赫藏甲凝視著少年的眼睛,“所以你無論做出什麼決定,都不能動搖,哪怕在半路上知道自己錯了,也要咬著牙走下去。”

周遊苦笑道:“冒著得罪正將的風險給我上這一堂課,值得嗎?”

赫藏甲不置可否,隻是微微一笑,“甩手掌櫃的日子,我過得挺爽。”

周遊繃著嘴角沒有說話,心底卻湧動著以往的日子裡從沒有感受過的暖意。

“行了,彆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大家都是男人,怪惡心的。”

赫藏甲搓著牙花子,“倒是你小子什麼時候能把你這一身破銅爛鐵換一換?那股鐵屑的味道老子隔著老遠都聞得到。”

周遊咧嘴一笑,“等我賺夠了錢就換。” “我都說了不用你花錢,就當是我先借給你。你現在好歹也是替我赫藏甲管理產業的人,要是太寒磣彆人會說我克扣下屬的。”

赫藏甲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可少年依舊搖頭拒絕。

無功不受祿,這是他的原則。

在十八梯貧民窟的這些年,他見過太多因為一絲貪念而丟了命的人。

耳濡目染之下,他骨子裡早已經深深刻下一個道理——克製才能長命。

不管對方是恩賜也好,施舍也罷,他都不會違背自己的底線,拿自己不該拿的東西。

而且周遊心裡清楚,赫藏甲對他的這些善意,隻有小部分是欣賞自己的能力,更多的其實是為了向李鈞示好。

習慣了淋雨的他,並不喜歡站在彆人的樹蔭下。

赫藏甲心思何等通透,自然看出了少年的顧慮,不過他也沒有出聲點破,而是從兜裡拿出一張錢莊卡扔了過去。

“這卡裡有四十萬寶鈔”

周遊張口欲言,卻直接被赫藏甲揮手打斷,“你先彆著急拒絕,這次你替我挽回了不少損失,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這是賭場一直以來的規矩,你隨便找一個人都能問得到。”

這一次,少年沒有繼續推辭,小心翼翼將那張卡貼身放好,神色真摯的道了聲謝。

“該你拿的東西,就不用說謝了。”赫藏甲麵露好奇,“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你小子到底是怎麼看出來那個二筒許康是在出千?”

“催眠莊家,裡應外合,這種手段雖然不稀奇,但卻勝在足夠隱秘。你連序列都沒入,是怎麼抓到他的馬腳的?”

少年坦誠道:“我賭的。”

“賭?!”赫藏甲眉頭一皺。

周遊解釋道:“在賭場裡,隻有莊家長勝,哪會有賭客長勝?隻要賭客能夠在一張桌子上連勝超過五次,就恐怕就不是運氣,而是技術了。”

“而且他贏了這麼多錢,就算真是今天福星高照,洪福齊天,賭運亨通。我說他出千,他就隻能是出千。”

看著少年臉上浮現的一絲狠戾,赫藏甲霎時不由愣住。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同樣是剛剛加入川渝賭會時的自己。

一樣的進退有據,一樣的不缺血性。

赫藏甲放聲大笑,笑聲暢快無比。

這時候,少年突然站起身來,向他抱拳一禮,腳步匆匆向大門方向走去。

雖然知道對方要去乾什麼,但赫藏甲依舊忍不住在心中腹誹,自己這兒正在心情激蕩,你小子卻拔腿就走,有這麼無情的嗎?

“喂,你用得著這麼著急嗎?那羅漢寺又不是明天就倒閉了。”

少年對身後的喊聲置若罔聞,身影快步消失在門外的風雨之中。

“既然你重情義,那我就給你情義。就算最後還是跟那位大哥攀附不上什麼關係,能培養一個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倒也不算太虧。”

赫藏甲收回凝望少年背影的眼神,將酒杯一飲而儘,含而不吞,在口中細細品味。

他眯著眼,表情微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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