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生大事不容許如此胡鬨，這麼多年，性子是越來越野了，嫁出去了也好，張大人家的公子配你有餘，省得讓你娘操心。”
若你知曉日後會跟著張家滿門抄斬，看你今日還能不能如此淡然說出這番話。
不過隻要我沈漓一日活著，便不會眼睜睜看著那一切在眼前重演，張雲之不該死，該死是沈若，是李君瀾，是劉月蓉，甚至還有你這個一直在背後縱容他們的人。
“爹，女兒不願。”
沈易征一臉的嚴肅：“爹今日是告訴你這個消息，並不是為了征求你的同意。”
沈漓道：“我不答應。”
“我再跟你說一遍，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這樁親事爹已經應下，斷沒有反駁的道理，所以你還是好好準備準備，三個月後大婚。”
“爹。”
“老爺，孩子也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你要讓她自己好好想清楚，張公子很不錯，相信漓兒會想清楚的，你就不要逼她了。”
“哼。”沈易征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天心見硝煙平息，連忙跑到沈漓麵前，苦著一張臉解釋道：“小姐對不起，奴婢……都是奴婢不好……老爺進來的時候讓奴婢不準通報。”
沈漓搖了搖頭，“不關你的事，去打些水來給我沐浴吧。”
沐浴過後，她躺在床上，額頭一陣隱隱的痛，閉上眼睛腦中斷斷續續出現都是前世的片段。
一會兒是被背叛，一會兒是被折磨，整個過程，印象最深刻的依舊是地牢中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筋疲力儘的掙紮，怎麼也無法從夢中醒來，身上傳來灼人的溫度，越來越熱，眼前一片血光，還有燃燒的熊熊烈火，她掙紮，呼喊，始終無法擺脫，那窒息的痛，怎麼也無法解脫。
“小姐……小姐……”
“快醒醒……”
眼前是天心焦急的臉。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剛才做噩夢了吧，一直在叫喊個不停，滿身的汗，可把奴婢嚇壞了。”
揉了揉額頭，將夢裡的一切從腦中驅逐，沈漓掀開被子下了床，望向窗外那一片天光。
“方才有人來找過小姐，不過被老爺打發走了，奴婢送那人離開的時候，他悄悄留下了這個。”
在沈漓驚異的目光中，天心將紙條遞了過來。
伸手接過，竟發現沒有勇氣打開。
這個時候，大概宮中的一切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一切都沒有辦法挽救了吧，葉辰安，你到底還是不相信我。
紙條在掌心中被揉作一團。
“小姐……”
然而這一切的變局都抵不過兩日後的一道聖旨。
府中的消息傳得很快，自從沈易征的壽辰上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劉月蓉一直在琢磨替女兒找個好人家嫁過去。
在祁陽再好的家世也比不過沈家，因此她很快將主意打到了京都，而張家的公子張雲之是她最為心儀，卻不料到讓沈漓捷足先登，怎是一個痛恨能形容。
沈若的名聲在祁陽已經算不上好，雖然被發現捉奸的那一幕沒有被公諸於眾，卻也堵不住眾人八卦的心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劉月蓉本就對沈漓恨之入骨，如今加上這一樁婚事，新仇舊恨一齊湧了上來，更想破腦袋要對付她。
“娘，你不是說這一次我一定可以嫁到京都去的嗎？為什麼爹今天會答應給那個賤人的婚事？”
沈若哭著一路跑了進來，柳子寧的事情她早就已經不當一回事，如今隻想著嫁到京都中的名門望族，皇家不算，好歹也是舉足輕重的官員。
可沈漓算什麼回事，什麼東西都要來插一腳。
“若兒，你爹的決定娘哪裡有辦法可以左右，娘如今說的話他哪裡還會聽得進去，整個心思都撲在了沈漓母女身上。”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娘背叛爹的事情如今還沒有到頭呢，如今從牢中將她放出來也隻不過是為了堵住娘家那邊的口。
至於沈玉乾的事情早晚會捅出簍子，到了那一日，他們母女倆的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娘，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這樣下去一定會被沈漓母女踩在腳下，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讓她們從今往後都不出現在我們麵前。”
劉月蓉看著手上的傷痕，怨毒的聲音片刻響起。
“辦法不是沒有，讓她們消失不就好了。”
沈若一下子止住了眼淚，抬起頭有些驚恐的看著她：“娘的意思是……”
“沒錯，想要讓她們消失，唯有斬草除根。”
“可是……殺人會不會……”
不得不說，沈若日後狠辣的性格，全然來自她娘親的調教，那些讓沈漓一步步踩入深淵的陰謀詭計，同樣有她一半功勞。
天高雲淡，陽光沒有雲層的遮擋，刺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而洛詩煙的園子裡，一片愁雲慘霧，不時傳來貼身丫鬟的抽泣。
沈漓站在院子中，看著緊閉的房門，臉上見不到半點表情，即便站在陽光下，依舊沒有感覺到半點溫暖，隻覺得一切都是冰冷的，血液都好似在頃刻間被凝固。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會按照預期發生，卻還是因為疏忽而導致了此刻局麵，沒能好好保護娘親，自責愧疚，悔恨一並在心頭縈繞。
然而都比不過心底那噴薄而出的怨恨，如果不是那母子倆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她的娘親又如何要受這樣的苦。
如今性命堪憂，而那倆人在暗處恐怕正享受著一切勝利的喜悅，劉月蓉，既然你剛從地牢中出來就可以如此的不安分，甚至妄圖殺人滅口，那麼就準備好承受後果。
一個時辰之後，房門依舊緊閉，丫鬟熬好藥又端了進去，沈漓始終沒有看見大夫出來。
“娘……你一定不能有事。”她在心中暗道，不斷祈禱上天給她一個至少不算最壞的結果。
“小姐……您還是不要站在這裡了，若是累壞了身體誰來照顧夫人呢。”天心一直跟在身後，眼睜睜看著她著急，又無能為力。
沈漓吸了氣，仰頭望著刺目的陽光，內心滿是怨恨。
“天心，你看見老爺也一起進去了嗎？但為何獨獨將我擋在門外呢？那也是我娘啊。”
“小姐，彆難過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老爺隻是怕你承受不住，故而讓奴婢好好看著小姐。”
“若真沒事就好了，我不會放過她們。”她咬牙切齒道。
“小姐說誰？”
沈漓冷哼一聲：“還能有誰？娘總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出事吧，聽見張公子要提親的消息這麼快就不安分了，前腳才從牢裡出來，就急著要對付我們，天心你要記住，以後關於任何我娘的東西，不要經過任何人的手。”
聞言嚇了一跳，如此匪夷所思膽大包天的事情竟然真的敢做？
二夫人跟二小姐是瘋了嗎？
竟然敢謀害性命？
可小姐怎麼會知道呢？說不定是一場誤會，畢竟殺人這種事情，誰也不願意相信是一個婦道人家乾出來的。
“可是小姐，你未免多想，夫人身體一直不好，如今這麼大的事情，又沒有證據，傳出去也不可能會有人相信的。”
沈漓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是啊，不會有人相信的，我爹也不可能會相信，不管這一次我娘能不能撐過去，日後我都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
“可你馬上就要出嫁，總不可能一直留在夫人身邊啊。”張公子與小姐兩人在她看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雖然沒有見過張公子，可光聽彆人形容都能想象出那必定是十分優秀的男子。
“出嫁？你以為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那張公子怕也是沈若的心上人吧。”這話若不是無意中聽見，沈漓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們的臉皮如此之厚，竟然還將主意打到了京都去。
這母女倆的德行不管前世還是如今，都沒有半點改變。
這時候門終於緩緩打開了，沈漓一抬頭就對上了沈易征陰沉又帶著疲憊的臉色。
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問道：“爹，娘怎麼樣了？”
抬了抬手，用不大的聲音道：“沒事了，大夫說若不是及時發現，晚一步可是大羅神仙都無能為力了。”
“是中毒吧。”她目光變得尖銳，一語道破。
沈易征眯起眼看她，冷聲道：“你怎麼知道。”
“爹，您問我怎麼知道？莫非您心中真認為這一次的事情是意外？哪裡來的這麼多巧合？娘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正好守孝三年，豈不是不用出嫁了？爹好好想想，難道真的是意外？”
“放肆？誰教你這麼說話的？”他一甩手，目光陰沉看向沈漓。
“我放肆？那可是我娘，爹想要繼續縱容彆人女兒沒有辦法，但是女兒今日在這裡也明確的告訴您，這一次的事情沒完，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娘，既然做了，就休想我輕易的放過她們。”
“無憑無據你到底還想做什麼？這件事情爹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輪不到你操心，好好準備婚禮，你娘的事情我自然會讓人照顧好。”
沈易征對於這個女兒，實在有些看不透，從前雖說不太親近，卻不見得如今這般冷漠，望著自己的目光就好像仇人，但他始終不知哪裡對不住她們母女了。
“爹你若是查了出來，希望不要忘記今日說過的話。”
“哼，你什麼時候竟然學會對爹如此無禮了？”
天心眼看倆人就要吵起來，趕忙拉著沈漓：“小姐，夫人說不定醒來就想看到你，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吧，老爺您放心好了，奴婢會照顧好夫人小姐的。”
沈漓一直在房中待到夜晚時分，晚膳並沒有胃口，洛詩煙的臉色很差，雖然保住了性命，畢竟落下了命根，日後要依靠昂貴的藥材來維持。
幸好沈家從來就不缺銀子，無論多麼昂貴的藥材，都不是難題，隻是身體上的疼痛，卻是無法減輕了。
沈漓聽著一聲聲的咳嗽，心如刀割。
Copyright 2024 樂閱讀lread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