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大門外,東方臨天登上八匹馬拉著的輦車。
他的唇角銜著輕鬆而陰險的笑,對刑部書尚書道:“書愛卿,上車來。”
書尚書受寵若驚,推辭了好一陣子後,才進了馬車。想了想便低聲問道:“皇上為何不立即逮捕蒼陵侯下獄,還要給他一晚上時間?”
“既然是兄弟情深,麵子還是要留。”東方臨天的語調裡隻有露骨的冷漠的陰毒。
書尚書道:“可是,萬一蒼陵侯趁著今晚調兵……哦,微臣隻是假設,萬一蒼陵侯私下裡有招兵買馬……這樣的話豈不是個禍事?”
“無妨,他今晚沒那個時間。”東方臨天相當自信。
“微臣駑鈍,還請皇上明示。”書尚書立刻拱手請教。
東方臨天努了努嘴,眼神斜去的方向正是蒼陵侯府,“今晚,他還得忙著和愛妾算賬呢。說起來,這月如初的命,還真是讓人可憐啊。”
聽出了東方臨天語調中的鄙視和厭惡,書尚書連忙道:“那個肩膀上有蛇形胎記的怪胎!微臣有她這樣一個外孫女,簡直就是人生的一大汙點!”
此刻,侯府的花園內。
月如初死死的盯著她麵前的男人,這個曾是她傾心戀了半年的人,依舊是如一縷白色的輕煙般,立在這裡。隻是今日這樣看著他,月如初的心裡隻有憤怒和失望。
她嘶聲低吼:“為什麼騙我,紹雲,連你也利用我嗎?是不是你和我說過的那些情話,甚至你將自己的肩膀捅傷,也都是逼我下定決心幫你們?”
她不願這麼相信,可是此時此刻,這個想法卻占領了她的思緒。
“東方承昱從未對我不仁,我卻這般陷害了他,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對不對,紹雲?!”
月如初淒厲的控訴,讓東方紹雲的胸口裡充滿了痛楚。他不斷的強調著:“如初,我真的沒有騙你。父皇剛才隻是在各位朝臣麵前做做樣子罷了,等後日上朝公審之後,一切就和我一開始與你說的一樣。”
是這樣嗎?她還能相信他嗎?
她不敢了。
從來從來,她都不曾懷疑過紹雲,一直以為他仍是從前那個被她從野地救醒的溫和男子,一直以為他會對她真心,那時他甚至還告誡月家必須善待她。
月如初不禁慘慘而笑。
是她錯了嗎?
她太天真了吧!
“如初,求你一定要相信我!”東方紹雲激動的握住月如初的手腕,央求著呼喊。
月如初輕輕拿開他的手,慘淡的笑了笑:“現在談這個已經沒有用了,紹雲,你走吧。”
“如初,你不相信我了嗎?”他幾乎貼上了她的鼻子。
月如初退後兩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你和你父皇已經達到目的了,錦雲王,請回吧。”
東方紹雲渾身一僵,不能置信的喃喃:“如初,你剛才喚我什麼?”
“錦雲王,請回吧,我不想說第三遍。”她彆過目光,薄涼道。
東方紹雲的心口流出了鮮血,疼的像是要暈過去。他捂住胸膛,嘶聲吼道:“如初,你就要嫁給我了,為什麼你不僅不高興,還要這樣涼薄的對我?”
月如初唇角的笑容單薄的像是冬日裡仍掛在殘枝上的葉子,隨意一陣風便會將之摧殘而亡。
“對不起,紹雲。你說我薄涼,我無話可說。隻是我現在真的沒法高興,我還要去麵對東方承昱,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
“那就和我走,現在就走!走了就沒事了!”東方紹雲拉起月如初的手。
月如初搖了搖頭,抬頭望一眼四角天空,仿佛是看到自己就和那些飛舞在空中的離群之鳥一般,沒有歸宿、無處容身。
她掰下東方紹雲的手,回道:“我不想再說一次請回了,你若不回,那便換我離開。我不會和你走的,現在,我該去見東方承昱了。”
“很好,你還知道要來見本侯!”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月如初冷不丁輕顫。一眼望去就看見東方承昱立在花園的拱門前,正毫無表情的望著她。
隻這一個眼神交錯,月如初便呆立於原處。
那漆沉的眸中究竟是怎樣的目光?她看不透,甚至不敢看,隻覺得從來沒見過如此絕望而悲憤的目光,宛如在垂死的前一刻還在苦苦掙紮,這般的令她肝腸寸斷。
月如初不禁捂住菱唇,堵住了一聲即將出口的嗚咽。
她搖著頭,終於,歪歪倒倒的朝著東方承昱走去,每一步落下時,都像是隨時會踩空一般,軟的毫無感覺。
此刻,月如初好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將要得到的未知懲罰,而是害怕麵前的這個男人因為她的背叛而化作死灰枯槁。
她擔不起那樣的罪孽,更不想看著他陷入絕望的噩夢,從此生死飄零、再無歡懼。
看著她走到自己麵前,東方承昱毫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扭出一個冷如冰天雪地的笑容。他笑著對她說:“本侯終究是沒看錯人,若你今日當真跟著本侯的好皇侄走了,那麼本侯縱使死,也會拉著你上地獄陪著本侯。”
毫無波瀾的語調,說出的話語卻讓月如初的心肝脾肺都攪在了一起,像是擰出漿液一樣的痛。
她啟唇,卻隻發出沙啞的嚶嚀:“我不會走的,你想要如何罰我都好,我沒有怨言。”
“真的沒有?”
“沒有,不會有,這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
她從沒有如此乖順的接受他的安排,看著這樣的月如初,東方承昱唇角的冷笑不知是快意還是苦澀。從遇到這個女人開始,他原本無懈可擊的心思就全都亂了,變得再也不受自己的控製,也多了一道名為“月如初”的死穴,一個名為“月如初”的弱點。
東方承昱俯身,雙唇輕輕擦過月如初的唇,灼熱的氣息中有著從心頭攀上來的苦味,與月如初嬌蘭般的吐息密密麻麻的糾纏在一起。
他低聲,一字一字說道:“既然你不怕,那也彆後悔。”
月如初的心底陡然一駭,雙腳卻忽的離地,隻見東方承昱將她抱起,深深看了東方紹雲一眼。
他冷笑道:“好皇侄,皇叔和你皇嬸還有些私事要辦,請回吧!若是實在惦記你皇嬸,明日午時再來找她!來早了,隻怕她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
話都說得這樣明顯了,月如初又怎聽不出來?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她摟住東方承昱的脖頸,沒有回望東方紹雲一眼。
是的,她不會怨恨東方承昱。
是她背叛了他,背叛這個愛她的男人,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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