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變故陡生

2015-05-22 作者: 櫻桃罐頭
第80章 變故陡生

月如初不知失神了多久,當回過神之際,才發現月如故已經換回了來時的衣裝。

兩次慘敗,使得月如故看月如初時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憎恨,直想食其肉寢其皮。月如初冷冷一笑,不予理會。

“兩位名媛誰想先唱呢?”晉無顏笑眯眯的發問。

月如故再也不想被壓倒一次,立刻呼道:“本妃先來!”

晉無顏悅聲道:“有請!”

月如故總算得了獨自展示的機會,她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拿出自己的最佳水平,讓月如初輸得心服口服,贏回所有人的目光和讚賞。

她反複在心中拿捏選曲,半晌後終於一笑道:“那本妃便歌一曲《醉月》!”

話音落,月如故深吸一口氣,將氣沉於丹田,這方緩緩啟唇,放聲唱道:

“明月樓高,誰人還倚欄。如立玉樹,剪影花自慚。揮墨賦詞,落流雲千卷。忽憶當年擲果盈車,香滿山。

一江春水去天邊,十裡桃花壓枝繁。幾番離合亂,終歸塵與煙。何妨對月傾盞,金不換。

此夜與君共相伴,醉裡不歎風華掩。千年回眸處,誰還記當年!”

月如故的音色柔美,婉轉似鶯啼翠柳,甘甜似華清山泉。隻見那唇紅齒白,香氣四溢,優美而略顯蒼涼的辭藻字字似活了一樣的滴在眾人心頭,一滴兩滴之間,惹得心扉也跟隨著歌聲微微顫抖。

待到月如故一曲終了時,眾人都笑著說好,紛紛稱讚月如故的高超唱功。

月如故不由的開懷而笑,一顆虛榮心總算是有被填滿的趨勢,她得意的衝東方紹雲嫵媚一笑。

東方紹雲回了她一道笑意,這更讓月如故芳心大動,激動不已。她素來自認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果然嘛,此刻優越於月如初,這才是天理!

輕蔑的瞥了月如初一眼,月如故道:“該姐姐了,不知道姐姐想要唱哪一支歌呢?”

月如初不知道該唱哪首,如今到了這一刻,心間竟是有種上了戰場般的感覺。仿若前方是晉無顏領著千軍萬馬,後方是東方臨天率著狼蟲虎豹,而她卻隻得孤身一人,在這狹小天地之間,發出那一絲弱的可憐的哀鳴。

她動動嘴角,歌名已然到了嘴邊,卻在這時,聽見一道驚到心底的呼喊。

“如初——”

喊聲從議政大殿外如箭一樣的刺進來,射穿月如初胸腔裡的那顆心,心臟猛地彈跳而起,她不敢相信的甩頭回望,果然見到那本該留在侯府中的身影,衝了進來。

他還穿著上午的朝服沒有更換,那身金黃色蟒袍上繡紋九蟒,袖端的薰貂絨隨著兩袖翻飛而帶起滿地落花,他頭頂烏紗冠中鑲嵌得那枚赤紅東珠正好擋住外頭那掛在天空的一輪紅日,金邊在東珠外圍形成鮮明的一圈輪廓。

東方承昱從群臣之間大步而來,所經之處,眾臣忍不住戰栗抽氣,惶惶間似感受到麵前過去的是一股君臨天下之氣,冥冥間竟覺得原本龍椅上那人已然形枯色凋,而這在眾人眼前踏去之人,才是龍椅真正的主人。

“如初!”

在眾目睽睽之下,東方承昱拉過月如初的柔荑,緊緊攥著,急切問道:“有沒有受委屈?都告訴我。”

月如初神思皆怔忡了半晌,陡然一下子心底一派冰涼,再也顧不得周圍的那一雙雙眼睛,竟是奮力抱住東方承昱,枕在他胸膛上呼道:“走!你不該來!這是我一人的事情!”

長臂緊緊勒住她的纖腰,他醇厚的聲音在寬闊大殿上漾出讓人膽寒的冰冷霸氣,“你的事統統都是本侯的事,若是在這裡覺得不舒服,我們儘管回家!”

她當然也想回家啊!可是如今的狀況,又怎由得她分毫?!

她隻得綻開笑顏:“承昱,待我唱一曲出來,我們就回去。”

“絕對不行!”東方承昱縱是不知都發生了什麼,卻也清楚的明白,一旦讓如初開口,千影的身份必然瞞不住了。

他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若是可以,他情願化身為盾,抵擋所有射向她的明槍暗箭。

周圍一片驚呼,夾雜著眾人的竊竊私語。

東方紹雲袖子下的手早已握得緊緊的,手心似被指甲摳出一道彎月形,黏膩潮濕的傷痕漸漸暈出。

月如故在看到東方紹雲的表情時,一股悶氣直竄喉間,她高呼道:“姐姐,你到底是唱不唱了?”

月如初的心間湧出湛湛的涼意,終究是一狠心,推開東方承昱,道:“你站遠一點,我要唱歌了。”

“不行!”他再度將月如初摟住,在她的耳邊低求道:“跟我走,我們回家去,不管有什麼事,本侯替你頂著。”

月如初泫然欲泣,他如此情深意重,她真的很感動,可很多時候,人都太過渺小,也活得太過無奈,哪裡又有幾件事情能真正由自己做主?

“陛下,這是怎麼回事?”晉無顏笑意滿麵的問著東方臨天,催促的意味明顯鋪開在他的眉梢唇角。

東方臨天臉色發黑,原本今日見晉無顏是在東方承昱提前退朝後才來的,東方臨天認為此事東方承昱不在場最好,誰知他還是跑來了,如此隻會節外生枝。

東方臨天冷冷對東方承昱道:“皇弟,請注意場合。”

月如初的心間亂透了,心一橫,抬眼笑道:“承昱,我沒事的,彆擔心,唱完了我們就回去,今晚我再給你煲合蓮盅,你就彆再頂撞陛下了好不好?晉國的南王殿下還等著我開口呢。”

東方承昱盯著月如初,在她波光柔美的兩汪眼中竟仿佛看到厚重的晨霧,擋住了眼底真實的情緒,這讓他深深不安。

“沒事的,來,先過去等我。”月如初笑著將他推向親王們的陣列,臉上始終掛著朝霞般的笑容。

總算安撫了東方承昱,月如初眼波一轉,冷冷淡淡望向上座的東方臨天。這是她自己的仗,就算她勢單力薄沒有任何勝算,她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冷笑著,柔美如江上煙波的聲音自唇中流露:“陛下,南王殿下,還有各位大人們,就請容我獻上一曲——《彆來》。”

這刻,“嘶”的一聲,東方臨天本按在龍椅扶手上的那隻手竟陡然滑了下來,指甲將龍袍上的繡線刮出一長條。

這一舉動被旁邊的晉無顏看見,他細細觀察著東方臨天,竟發現東方臨天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然而下方眾人無一察覺,文武百官們也都在專心等著月如初一展歌喉。

隻見她給了東方承昱一記安心的眼光,接著視線轉冷,似入了那雪山之底的冰窟,冰冷間卻又泛著哀戚的波光,聲音未響,就已經將自己帶進了哀婉滄桑的曲中世界。

接著,她纖手輕輕抬至胸前,像是將心底看不見的情感托在掌心。再然後,隻見,她,啟唇,高唱——

“指間曾撥素弦化兩三聲,過儘無憂,不懂渺渺紅塵。

若知命有長恨,流年輕縱淡了唇邊笑紋……”

隻瞬間,滿朝文武表情定格,千百張人麵全化作一樣的臉譜,那便是震撼、驚豔!

“夢裡曾許相守做百千生,驀然回首卻山一程水也一程。

離後方轉瞬,彆來再見非故人……”

東方承昱在驚絕天人的歌聲前,一顆心緊緊揪死!

東方臨天卻渾身巨顫,大瞪著雙眼,顫抖著站起身!

“逾越八荒混沌,並肩四野星辰,終有一劫算不出天意弄人。

留我無辜一身,徒餘這缺魄殘魂,相逢難訴平生!”

文武百官漸漸目露哀戚悵惋之色,情之切切,不能自已,深深入神,再不複出!

東方臨天從上座走下,如行屍走肉般的跌了過來!他的怪異,惹得東方承昱與晉無顏表情驟變。

“夢中顏,杯中問,化舊事儘一樽,飲罷這局遺憾又幾分。

歎煙華,似浮生,斑駁青絲幾根,總碎一場璀璨書前塵。”

東方臨天陡然衝向了月如初,奮力伸出一手,竟是握住她的脖子,生生扼止了那紅唇哀歌!

隨著歌聲驟停,哀婉的夢境陡然破碎成千塊萬塊,文武百官從夢中墜落回來,竟隻覺得方才是飛去了九重天聽了一曲天籟之音,待那天籟戛然而止之際,才知是一夢黃粱。

憤激的腳步聲再度擊破一片恍惚,東方承昱直衝而來,一掌推開東方臨天,怒聲喝道:“皇兄想要如何?!”

“她、她……”東方臨天雙眼凸起,陡然又聚焦了月如初,竟是目眥儘裂,歇斯底裡的問道:“這首歌……你從哪裡學來的!從哪裡?!是誰教給你的……誰教給你的!告訴朕,快告訴朕!!”

他再度逼上前來,恨不能親手剖開月如初的思緒,奪走問題的答案。

東方承昱摟著月如初迅速後退,與東方臨天拉開了距離。忽然間隻覺得才被壓住的宿疾又犯了上來,胸中氣血翻湧,東方承昱強行令體內內力倒流,壓住了疼痛,冷聲對東方臨天吼道:“你敢動如初試試!”

見了這番變故,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東方臨天發出震天動地的一陣咆哮:“說!是誰……到底是誰教給你的這首歌!是不是阿雪?是不是她?她在哪裡,你告訴朕,你快告訴朕!”

月如初被東方承昱攬著,躲避著東方臨天,她心中的駭然驚懼像是點燃的煙火般直直衝上天去。這樣的東方臨天令她不安之極,他的異常反應,分明就和月見穀使女大鬨皇宮那日的反應一模一樣。

為什麼東方臨天在聽聞這首歌後像是抓狂了一般?

這首歌是師父親自教給她的,為什麼東方臨天也像是聽過?

師父……阿雪……阿雪……師父?!

月如初嬌軀巨顫,一個不可思議的聯想劃破腦中的混沌,開辟出一陣清明。難道,東方臨天口中的阿雪,便是她的師父、月見穀主人?

“陛下!”晉無顏忽然從座上站起,一步步走來,道:“請陛下先稍作冷靜,小王有些話想問問這位月夫人。”

東方臨天猛地怔了下,道:“南王殿下……有話便問吧。”

“多謝陛下恩準。”晉無顏妖美的眸中泛出的幽邪,他明智的站在七尺之外,笑顏問道:“小王的兄長,我晉國太子晉無意,自打晉梁戰爭之後便下落不明。月前,有人發現太子出現在梁國盛京附近,還與一位歌聲如天籟的女子共處,想必那一定就是月夫人了。月夫人,您可知道小王的太子皇兄往何處去了?總也找不到太子,小王實在心急如焚,晉國上下都在期盼著太子能夠平安回歸。”

果然如此嗬!月如初的心臟從嗓子眼摔回了地上,仿佛在哐當一聲響中,摔成支離破碎。

她真的被卷入了這可怕的湍流暗濤之中!晉國的皇權鬥爭,還有梁國的國家利益,此刻就像是並行的兩個輪子朝著她滾來,而她卻隻能眼睜睜的躺在地上,無力阻止它們碾軋而過!

“如初,彆怕。”頭頂響起的醇厚聲音,含著濃濃的擔憂和關切,那每一個字都讓月如初無比感動。她以為他會在意她隱瞞他晉無意之事,但他卻不問來龍去脈,堅定的站在她這邊!

“如初,有我在。”東方承昱溫柔的安撫著月如初,此刻他的所有內力都用在壓製體內的劇痛上,他無法為她大開殺戒,便隻能用語言去安慰她。

見此情狀,晉無顏笑著催促道:“月夫人,小王在等您的回答呢。”

都到了這一刻,東方臨天與文武百官也都能知道晉無顏此來的真正意圖了,根本就是想在月如初與月如故這對雙胞胎的比試中,將善於唱歌的那人挑出來,進而追查晉國太子晉無意的下落。

頓時,眾人向晉無顏投去抗議的眼神。這玩弄心計之人,竟敢將大梁的皇帝連著文武百官一並戲耍!

東方臨天也渾然一怔,明白了緣由,霎時怒發衝冠道:“南王殿下此舉是否太過分了!”

“陛下恕罪。”晉無顏不緊不慢的拱手,笑道:“小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太子人間蒸發,小王的壓力實在很大,何況……”目光瞥向月如初,“何況,月夫人是小王能查到的唯一私下接觸了太子皇兄之人,偏偏月夫人又是梁國人,小王便不得不出此下策。”

月如初心下再度一寒,這番話說得實在陰險,分明就是在暗示她這個梁國人犯了裡通外國之罪,這是在將她往死路上逼!

果然群臣抗議譴責的目光從晉無顏身上移到月如初身上,那些目光如刀,每一刀都在她的身上割下深深一道傷,千百把刀割出千瘡百孔。她甚至感受到月如故、月興、書尚書他們幸災樂禍的眼神;感受到韓英和東方紹雲複雜的情緒。

“月夫人。”晉無顏綻開惡毒的笑容,“月夫人到底想不想說點什麼呢?難道就要任著大梁的百官們全將您視作通敵叛國之人嗎?”

此話瞬間激怒了眾人的情緒,文武百官們譴責連連。

“月夫人,沒想到您竟暗中接觸晉國的太子殿下,連個聲都不吭,如今你惹出這麼大的禍事,是將晉梁兩國都置於何處啊?!”

“陛下,這裡通外國的女人不能輕饒,必須嚴懲不貸!不如將她交給南王殿下帶回晉國,嚴刑拷問!”

“就是!那月如初原本就是個生有蛇形胎記的人,當然也是淨乾那種下賤陰毒之事!”

“紅顏禍水,真是紅顏禍水!我月興怎麼會有個這樣不齒的女兒?早將她掃地出門果然是明智的決定!”

一聲聲謾罵衝入月如初的耳中,她望著滿世界的魑魅魍魎,平靜的臉色下是一顆鮮血淋漓的心。

影影綽綽中,所有人都在對她筆誅口伐,那唾沫星子飛濺成一片水霧,她隻覺得視線已經一片恍惚。

所有人都在罵著、震驚著。

唯有她,平靜的像是張一戳就破的紙。

“如初,彆害怕,和我去北方吧。”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唯一能讓她安心的聲音。

那樣低沉的、輕輕的、吹入她的耳中。

“隻要去了北方,便一切都安全了,那裡有我的所有勢力。若你還想回來,我們時刻可以打回來,隻要是你想。”

月如初抬眼,戚戚看著東方承昱,他的輪廓、他的眉眼、他的唇和鼻梁,不管怎麼看,都讓她沒來由的覺得好溫暖好窩心。她明白,哪怕自己墮入地獄,他也會不離不棄的拉住她的手。

眼底有著模糊的潮濕,月如初輕輕抬起雙手,撫上他的臉,溫柔的一笑:“為了我,你會失去一切。”

東方承昱隻覺得體內的疼痛快要衝破壓製,氣血已然混亂不堪。儘管如此,他仍是微笑的答道:“若失去你,我得到一切也心無可戀。”

月如初淚眼婆娑,一顆心在他的深情麵前已經被融化。有那麼一瞬間,答應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可就在即將吐出的時候,殿外陡然傳來的一聲聲高亢的鳥鳴聲,讓月如初渾身僵住,美夢瞬間破碎!

來了!是她們來了!

她們要來帶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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