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割下你的肉,我便救她

2015-05-26 作者: 櫻桃罐頭
第90章 割下你的肉,我便救她

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翻過了好幾座山,才走到這片山地森林的邊界。隻差翻過最後一個山頭,就可以走上平野了。直到這會兒月如初才真正鬆下一口氣,看來,他們是真的成功逃離了,可以稍作歇息。

望著身後那些已然疲憊的快要死去的女子們,月如初道:“我們找個山洞,大家都好好睡一覺吧,那些山賊應該是不會追來了。”

女子們如釋重負,蒼白的臉上這才露出微薄的笑容。

月如初遂和邵朗一起,在附近找了個天然山洞,點起火堆,扶著女子們進去休息。接著兩人又出去獵了些野兔回來,大家一起烤野兔,吃兔肉填飽肚子。

這期間,月如初告訴女子們,她要輾轉去赫城,再從赫城送女子們去鳳陽城,這樣才能躲開山賊們的追蹤。

女子們明白月如初的用心,紛紛道謝,卻隻有一人呢喃道:“我是個流浪女,沒有家,往後我可不可以跟著姑娘你?”

月如初靜靜的看著她,這女子,自己記得,就是她在被山賊侮.辱後,說了那句“這世界……原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原來,她本就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女,卻在鳳陽城又遭遇了土匪打劫……

這樣想著,月如初點頭應道:“好,我帶你去月見穀,那是個很美的地方,有許多善良的姐妹們,你會喜歡那裡的。”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姓什麼,隻知道是叫作‘桐’。”

月如初道:“我們月見穀的姑娘都姓千,往後你便叫千桐吧。”

“千桐……”女子感激的點點頭,眼底有淚光流轉。

眾人吃了野兔肉,填飽了肚子後,相繼沉入夢鄉。唯有月如初卻是沒有半點睡意,她把柴火堆好後,默默走出了山洞。仰頭,就望見那迷人而淒美的夜景。

夜色濃鬱,月色迷蒙,夏天的風吹在身上很暖,可是那月光,卻在心頭覆上了一層寒霜。

如今好不容易從山寨逃了出來,一顆心也漸漸的能夠思考其他事情。剛剛吸進一口氣,腦海裡便止也止不住的浮出那人的身影,將她的心懷填得滿滿當當。

承昱。

她想他。

好想好想。

想他的溫柔,想他的抱擁,想他霸道而寵溺的話語,想他的一切……

這種想念,在她的每一次閉眼、每一口呼吸中,牢牢的癡纏著、縈繞著,牽著她的魂,勾著她的心,讓她幾乎要淚珠成串的跌坐在地,為這離彆的折磨而痛哭不休。

他還好嗎?

他還在煙華城嗎?

他有沒有因為她的失蹤而發狂?

亦或是,他現在在瘋狂的搜尋著她?

不知道,卻好想好想知道。

可是,她已經答應了邵朗要先回月見穀去,之後的事情,她會再想辦法爭取的。她會回到他身邊,縱然是千難險阻,也無法阻止她和他重新在一起!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已經遠離了山洞,月如初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變化了的景物,這才發現自己失神了好久。回頭望著山洞,還能看見透露出的火光,她淺淺一歎,順手默默的梳理了一縷發絲,任著呼出的氣息被月光浸沐得寸寸冷卻……

就在這時,忽然的,有笛聲傳來。

月如初詫然的放平了目光,仔細聆聽。

那笛子並非是悠揚的曲笛,而是清亮灑脫的梆笛,曲笛大而長,梆笛小而短,那飄來的梆笛小曲乍聽輕快閒逸,再聽則能品味出幾許難以捉摸的高妙。月如初繼續聽著,不知怎的,竟是聽出了幾許莊周《逍遙遊》的味道,那般的無拘無束、那般灑脫的縱情山河,仿佛天下之大也大不過一腔胸懷,從南冥到北海,不過一闋《逍遙遊》而已。

這讓月如初不得不喟歎,隻覺那吹笛之人的心胸不是她能夠相比的,那樣心遠即安,卻又洞若觀火的胸懷,此人……她定要見上一見。

於是,月如初順著笛聲,尋了過去。

那是在月光最為幽深的一處,一棵老樹上坐著的少年,正享受著唇指下的笛曲。修長的十指異常靈活的按著笛孔,他眉目如畫,眼角帶著慵懶的笑意,望向尋聲而來的月如初。

他一襲寬鬆的澹月色雲袖長衫,頭上以繡有琉璃紋的玄色發帶束發,發帶的兩端分為四股盤線垂落直到胸前,隨著夜風輕輕搖擺。看他的年紀大概在十六歲上下,神情懶懶,悠閒自得,雖然稚氣未脫,卻已出落得豐神俊逸,想必日後定是個傾倒眾生的美男子。

月如初沒有打擾少年,隻是靜靜的等著他吹完了這首曲子。然後,他將那碧玉短笛掛回了腰際,伸手從身後扯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抱在腿上。月如初仔細一看,那東西,像是一隻雪貂。

“它叫閃閃。”少年清潤的、卻因慵懶而略顯粘稠的聲音飄起,“它是一隻罕見的雪貂,乳黃色的皮毛。”

月如初淺淺笑道:“看得出來,你們感情很好,是結伴出來雲遊四海的嗎?”

少年懶懶的笑道:“人生區區幾十載,不去看大千世界、山河風光,就太虧了些。”

月如初一怔,笑道:“小公子果然虛懷若穀。看小公子的風華氣度,我倒有些說不出,你究竟是隱世高人,還是來自書香官宦之家。”

少年悠然一笑,撫著雪貂閃閃,驀地問道:“千影姑娘這是要回月見穀嗎?

月如初愕然,他怎知道她的身份?

想了想,她淡淡笑答:“我的確是要回月見穀去,小公子你……是否也是我七花穀中的人?”

“這個嘛……”他懶懶的笑著,似是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過了須臾,道:“我叫子謙。”

子謙……月如初細細的想著有沒有聽師父提過這個人,將整個記憶搜羅了一遍,她確定從前沒有聽過這名字。

“千影姑娘。”子謙笑盈盈問道:“看你愁眉不展的,莫不是心事重重?”

“我……”這人,果真是洞若觀火。“我還好,也沒什麼。”

“這樣啊。”子謙目光一閃,閃過一絲俏皮,道:“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笑話?”月如初詫異的仰望他。

隻見他眉眼彎彎,飽滿的唇輕輕開合。

“話說,從前呢,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廟,廟裡有個小和尚,他養了一頭豬。那頭豬,隻會說‘沒有’。”

他懶懶笑問:“你聽過這個笑話嗎?”

沒有。這兩個字月如初差點脫口而出,猛地發覺不對,訕笑道:“子謙小公子這是在拐著彎耍我?”

“你也沒上當啊。”他笑得自得:“人生短短幾十載,何苦讓自己不開心呢?耍你,就是為了讓你笑的。”

月如初忍俊不禁,掩嘴而笑,嬌柔的聲音如月光一般朦朧醉人。她欣慰的點點頭,感激道:“多謝你的勸導。”

他嘿嘿一笑,因受到稱讚,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懷中的雪貂,笑問:“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可以推薦嗎?我和閃閃走遍了晉國,下一站該去哪呢?”

月如初不由的朝西望去,道:“西邊的周國風景如畫,國都西岐所依傍的岐山更是風骨飄渺,從這裡朝西而去,就能飽覽周國的風土人情。”

子謙欣悅一笑道:“那好,我就一路去西邊了,順便去拜訪一位老熟人。”

月如初點點頭,忽然覺得眼前一陣恍惚,再定睛一看,那白衣少年與雪貂皆已不在,隻留下一棵老樹,隨風輕擺。

她下意識的朝西方看去,層層樹木已經掩住了他們的身影。她不禁在心底一歎,這個子謙,就似那千尺桃花潭水上映出的一輪秋月,說近也近,說遠也遠,小小年紀就已是這樣心如明鏡,當真非尋常人可比!

不知……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又在原地吹了會兒夜風,月如初的睡意漸漸冒了上來,她回到山洞,又添了些柴火,然後窩在女子們的身旁,一同睡去。

這之後,一行人照著月如初的計劃繼續行路,輾轉了赫城之後繞道回到鳳陽城,那八名女子也被送回了各自家中,月如初親自去了知州衙門一趟,將事情七分真三分假的稟報上去。此事了結後,她便帶著邵朗和被她取名為“千桐”的女子,往月見穀而去。

再次回到月見穀時,已經是臨觀十七年的八月十二日了。

眼看著中秋將近,月如初的心底被風吹著波瀾。思念著一個人的滋味,實在令她的心有甜有酸,還有著痛。

這日晚間,月見穀的使女們在見到月如初時,一訝,過來開啟了穀口的陣法。

月如初一手牽著邵朗,一手牽著千桐,踏過終年不凋的月見草花海,走入了穀中,沿著那條已經走過了太多遍的蜿蜒小路,走到儘頭。

儘頭的木屋門忽然被打開,千夜明一襲白衣快步而出,嘴角掛著冰冷而嚴厲的笑,厲聲道:“真是翅膀長硬了就越發沒得規矩!我讓你在穀中心如止水,你卻又去沙場上攙和。千影,我怎麼教出你這麼個——”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此刻,她望見了令她萬般驚愕之事。她死死的盯著邵朗,這孩子的樣貌、他的樣貌……

“娘!”

邵朗霍然掙開了月如初,兩行淚飆飛出去,他撲進千夜明的懷中。

月如初的猜測也終於在這一刻得到應驗,果然,邵朗和師父是母子。這樣說來,邵朗的父親豈不就是……怪不得呢,其實邵朗的名字,應該是東方紹朗吧。

千夜明震驚的抱著懷裡的邵朗,然後緩緩低下身,雙手撫過他的肩,再捧起他的臉,那樣小心翼翼的撫摸他的眉梢、眼角、鼻梁、嘴唇,最後瘋狂的將邵朗緊緊擁在懷裡,聲淚俱下:“孩子,真是我的孩子,真是我的孩子啊……”

月如初靜靜的站在遠處,等著千夜明漸漸的止了哭聲後,才緩步走了過去,柔聲道:“邵朗找了我很久,求我帶他來月見穀。師父,為什麼從前都沒有聽你說過邵朗的事情?”

千夜明微仰頭,讓眼淚全部倒灌回眼底,狠狠一眨眼,平靜而冷清的回道:“這事情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師父這是什麼意思?”月如初不解。

千夜明道:“那時我離開盛京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精神萎靡,意識不清,隻是隱約記得我好像生下一個嬰孩……不,確實應該是生下了他,我是帶著身孕離開盛京的,但待我精神恢複後,卻見不到我的孩子。”

月如初道:“師父的意思是,因為您那時意識不清,所以邵朗他……被彆人拾走,流落江湖?”

“約摸是吧。”千夜明苦笑,一顆心如浸泡在黃連中一般,苦的快要銷蝕了。

她牢牢的摟著邵朗,跪在地上,與他額頭貼著額頭,終是仰天長歎道:“老天爺終究是眼睛沒瞎的,讓我的寶貝兒子這樣有出息,竟憑著一己之力回到我身邊。”她吻著邵朗的鼻子,道:“往後你就和娘住在一起,彆離開月見穀了。”

“好,娘,我要天天孝敬你!”邵朗哭著,堅定的說。

千夜明悲喜交加的拍著邵朗的頭頂,這才望向千桐,臉色一肅,冷冷問道:“這是誰?千影,她是你帶來的?”

月如初低下身,在千夜明耳邊講了千桐的情況。千夜明眉頭皺了皺,道:“既然這樣,千桐,往後你就安心住在穀裡,和姐妹們要友好相處。”

千桐那依舊帶著空洞的眼神中放射出兩簇感動的火光,她道:“謝謝……穀主。不,謝謝主人。”

“嗯。”千夜明應了一聲,最後將目光回放到月如初臉上,冷聲道:“該你了!如此不懂規矩,隨心所欲,真太不讓我省心!給我回屋裡去,麵壁三日,沒我的允許不許走出房間!”

月如初平靜的回道:“請師父放心,我這就去了。”又對邵朗、千桐道:“這裡就是你們的家,好好熟悉環境,不必管我了。”

她心裡是明白的,師父,定然會體罰她,隻因她實在太過亂來了。或許,麵壁三日都是輕的。

很快的,月如初再度歸來的消息傳遍了月見穀,使女們想來看她,卻不能違抗千夜明的命令。千回更是不甘的趴在窗戶上,看著月如初靜靜跪在那裡,放下的袖擺像是蝴蝶的雙翅。

三日的時間,並不長,那最後一日,便是八月十五的中秋佳節。

這晚的月亮,如同徹夜捧著的金盤,圓滿的光輝灑落月如初殘缺的心靈,激起一陣瘋狂的想念。

她明白,如今的承昱已經不會再受到月圓之日宿疾的折磨了,可是在這樣一個團圓的夜,兩個或許相隔萬水千山的人,究竟受著怎樣的錐心之痛,又有誰能夠知道?

她幽幽淺淺的一歎,月見草的香味繚繞著鳳首香爐中飄出的飄渺薰煙,五味俱全。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的不尋常的騷動,有混亂的腳步聲,還有女子們紛雜的呼喊。

發生了什麼?月如初本能的要站起身,卻在還沒站起前,就聽見房門被人重砸的聲音。

“千影姐姐,開門!快開門啊!不好了不好了!”這是千回的聲音。

月如初連忙起身跑來,一開門就見千回撐著膝蓋氣喘籲籲道:“有、有人擅闖月見穀的陣法,那真是闖得都不要命了,說是、說是死也要見你一麵,大家全都被驚動了!”

是誰?誰要見她?

會不會是……承昱?!

這個念頭讓月如初渾身冰涼,幾乎是失魂落魄的推開千回就奔了出去,頓時化作一道影子,竭儘所能的狂奔向穀口。

如果、如果那人真的是承昱……

那他……便是在遭受著生命危險!

月見穀的陣法,是鳳凰穀的易方散人親手布下的,那是整個天下最恐怖最厲害的“天璣迷陣”,凡入陣者幾乎就沒有活命的可能!

千萬不要是承昱!

承昱,千萬不要來!

月如初將輕功發揮到極致,心中瘋狂的祈禱還來得及。

而當她趕到月見穀穀口時,所看到的那個人,令她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是他!

真的是他!

她看見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在義無反顧的強闖天璣迷陣。在那陣中他受到毫無規律而襲來的刀光劍影,無數機關讓人防不勝防,稍微一個閃失就會屍骨無存。

可他,卻還在強硬的與陣法對抗,試圖在這諸般地獄中硬是打通一條通往人間的路。

月如初泫然欲泣,承昱,他知不知道他可能會因此把性命搭上啊,就為了她,為了她一個女人,他連命都不要了!

她瘋狂的衝了過去,不敢呼喊出聲,生怕令東方承昱分神。她狂奔向控製天璣迷陣的機關拉杆,正要關閉陣法時,忽然被人揪住了衣領,就這麼將她揪離了拉杆。

月如初震驚的望著揪住她的千夜明,呼號道:“師父,救他,求求你救他,讓我把陣法關了!”

千夜明瞟一眼東方承昱,嘲諷的冷哼:“東方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憑什麼要救!”

“師父!”月如初激烈的掙紮起來,今日她忤逆師父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她都認了,隻要能換得承昱無恙!

“師父,求你關閉陣法,我求求你!”她激動的央道,轉而對趕來的使女們道:“千歌、千嵐、千諾,我求求你們去關閉法陣,快去啊,不然就來不及了!”

幾名使女猶豫著就要照做,卻聽千夜明放聲冷喝道:“誰敢不聽我的命令!都給我不準動!”

“師父!”月如初淚眼滂沱的掙紮,偏偏千夜明的手勁大的嚇人,揪著她的胳膊令她根本無法掙脫。

此時同在陣法裡的雷馳揮舞著長劍,偷了個空隙對千夜明喊道:“喂,你這女人怎麼這般不講理!我們隻是來找人的又不是來找茬的!難道你非要眼睜睜看著我們死在陣裡嗎?”

千夜明沒好氣的冷哼:“東方家的男人是死是活與我何乾!我月見穀可不是任人來去之地,怪隻怪你們非要入陣!”

“師父!師父!”月如初歇斯底裡的求著,淚水如河水般奔騰不息,她哭喊著:“求求你答應開陣,求求你!”

“如初!”東方承昱那熟悉的聲音喚了她,此時此地,竟是讓她覺得那般撕心裂肺,那樣斷儘肝腸。

為什麼,為什麼師父要這樣對待承昱,為什麼啊!

就在月如初絕望的幾乎要暈倒之際,千夜明忽然放開了她,她一個趔趄,如夢初醒,哭喊著瘋狂奔向拉杆,狠狠的一按下去,直到確定陣法已經關閉,她的雙手才敢離開那冰冷的拉杆。

“承昱,承昱……”她哭著,破碎的呻吟著,跌跌撞撞的朝他撲了過去。聽見他在喚著她的名,聽見他不能控製節拍的粗喘,她終於……終於要回到他的身邊。

可就在這時——

忽然一道冷箭射來,那刁鑽的角度刮來一陣冷風。月如初在餘光裡望見那支箭,竟是衝著承昱的!

這一刻,所有的思緒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唯有一個念頭那般鮮明的烙印在月如初的腦海。

不能讓承昱受傷!不能!

她縱身而起,將輕功用到極致,趕在千鈞一發前撲進了東方承昱的懷裡,用她嬌弱的身軀擋住了那支箭!

“如初!”箭矢插入她後背的一刻,東方承昱隻覺得被射穿的是自己的心,那鮮血正汩汩的湧出心田。

他雙腿癱軟、渾身冰涼的抱著她,十指間已經染上了她粘稠的鮮血。那血是黑色的,有毒!

東方承昱抱著月如初跪在地上,歇斯底裡的喚著她的名字,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在被殘酷的撕裂。然後,他猛然抬起了眼,眼底是無邊的憤怒和如海一般的恨意,直視那個仍舊握著弓箭之人——千夜明。

“為什麼要傷如初!”東方承昱瘋狂的咆哮,一麵點了月如初的穴道為她止血。

月見穀眾使女也啞然的望著千夜明,她卻隻是冷冷笑道:“這一箭射得是東方家的男人,射得是你蒼陵侯!”

東方承昱吼道:“快給如初解藥,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勢必不讓你好活!”

“哼,我為什麼要救她!”千夜明嚴厲的語調排山倒海而來,分外強硬:“她目無尊長,行止逆亂,受了這一箭也不冤枉!這兒是我的月見穀,不是你的侯府更不是你的冥驚樓,沒讓你死在天璣迷陣裡已經是看在千影的麵子上了!”

雷馳聽了,氣憤道:“你個惡毒的女人,你還有沒有人性!”

就連月見穀的使女們也紛紛跪了下來,央求著千夜明快些救治月如初。

這時一個纖小的身影陡然衝到千夜明的麵前,千回揪住千夜明的衣襟,求道:“主人,求你快讓千影姐姐回去休息吧,她中了毒箭,要趕緊服用解藥,不能耽擱的啊!”

“放肆,鬆開你的手!”千夜明一手揮開千回,後者被打得倒栽出去,栽到了雷馳的懷裡。

他抱住千回,氣鼓鼓吼道:“千夜明你個老巫婆,你會遭報應的!”

“我已經遭過報應了!”千夜明的語氣愈發惡劣。

東方承昱歇斯底裡的咆哮:“給如初解藥,你要我如何都行,隻要你救她!”

千夜明的眼底旋起兩抹難測的異光,嘴角似乎勾起一抹笑,瞬間卻又冰冷如常,她道:“也可以。你給我放下她,滾出月見穀去,永遠不許再出現在千影麵前!”

他吼道:“我要親眼看著如初脫離生命危險,要我現在走不可能!”

千夜明冷哼著,霍然將一把匕首丟到東方承昱腳邊,冷笑:“不走也行,割下你一塊心頭肉,我就允你住在穀中等著千影痊愈。”

眾人大驚,一時間使女們的目光全都落在東方承昱臉上,震驚的等待他的選擇。

雷馳一手摟著千回,一手劍指千夜明,氣急的怒吼:“老妖婆,這世上竟有你這樣沒人性的!”

“雷馳。”東方承昱阻止了他,然後抬眼望著千夜明,漆沉的眸底一片風起雲湧,他道:“你若敢說話不算話,我保證你會死無全屍。雷馳,過來接過如初!”

雷馳大驚:“侯爺,您真要……”

“還不過來!”

被這強勢的吼聲所震懾,雷馳咒罵一聲,放開千回,轉而去將月如初抱起。

幾乎在這同時,隻見東方承昱撿起地上的匕首,拔了刀鞘便狠狠捅了下去。

“啊!”無數聲驚呼響起,所有人驚駭震撼的看著東方承昱。

他就握著那支匕首,插在自己的心口處!

疼。

劇痛無比。

血流如注,迅速汙染了衣襟。

他無法形容這到底有多痛,隻知道這二十五年來還從沒有哪一次的痛楚,比得上這一刀。

滿是鮮血的手還牢牢的握著刀柄,他咬緊了牙,任著汗珠額上青筋暴起,任著汗珠滾落。他艱難的移動匕首,割著自己的心頭肉。

劇痛。

痛得想暈都暈不了,想死都死不成。

但他不能倒下,為了那個替他擋下毒箭的女人,就是讓他把心掏出來,他也不會畏縮!

眼看著匕首在他胸前劃過大半圈,那鮮血染紅了腳下大片的月見草,雷馳再也忍不住的流出眼淚來,嚎叫道:“侯爺!侯爺!”

使女們也都被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所折服,紛紛在震驚中跌下眼淚。卻唯有千夜明一人冷冷的看著東方承昱,眼底的神色渾濁不清。

終於在一聲歇斯底裡的悶哼中,東方承昱的胸前落下一塊連著破碎衣衫的心頭肉,墜入草地之中。

他滿麵是汗,抬眼冷聲吼道:“快救如初!”

這一刻巨大的疼痛奪去他的意識,匕首掉地,他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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