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葬花吟

2015-09-11 作者: 小妖
第十四章 葬花吟

“你畫的這麼好,不如,把它貼到牆上做範畫吧,大家都能借鑒。”

謝盈說完,避過他赤裸裸的目光,拿雙麵膠把畫貼在了牆上。

她當然不會接受殷傑,可她天性善良,根本不懂得拒絕人,又不能眼看著楊樹林因為她跟彆人起衝突,靈機一動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畫室的確有把優秀作品貼在牆上當範畫的先例。

可此前的範畫都是靜物,她這張頭像貼上去,看得屋子裡一陣死寂。

黑白分明的頭像,看上去就像一張遺像,加上那幽怨的神情,讓人不寒而栗。

但不管怎麼說,謝盈這也算是給了殷傑一個台階,濃重的火藥味衝淡了些。

殷傑怪異的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坐了回去。

就在眾人都鬆了口氣,慶幸兩人沒打起來的時候,楊樹林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上前,一把將畫像扯了下來,三兩下揉成了一團,往垃圾鬥裡一丟,冷冷道:“謝盈你傻了吧,黑白畫像往牆上掛,不是咒自己麼!”

楊樹林這話是衝著謝盈說的,但目光卻有意無意的瞥著殷傑。

他沒謝盈那麼婉轉,雖然他不喜歡挑事,但彆人敢挑釁,他一定會正麵回應。

本已緩和的氣氛,陡然急轉直下。

眾人儘皆噤聲,殷傑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泛起一層青氣,發出咯的一聲怪笑。

楊樹林轉身看向殷傑,本以為殷傑一定會怒不可遏,衝上來跟他動手,那他就給他兩下狠的,讓這小子明白一下裝犢子的下場。

可沒想到,殷傑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他隻是低下頭,避開了楊樹林的目光,但臉上卻帶著邪異的笑容,陰冷而猙獰。

就在此時,吳波開了腔:“行了,都給我專心畫畫,眼看要高考了,誰再給我扯犢子,彆怪我把他攆出去。樹林兒說的有道理,以後不準把頭像往牆上貼,看著怪瘮的慌的。”

吳波一開口,算是把所有苗頭都壓了下去,至少表麵上看,畫室恢複了寧靜。

但楊樹林心裡卻平靜不下來,殷傑今天的表現太怪異了。

殷傑題的那兩句詩,他反複咀嚼了幾遍,似乎在哪裡看到過,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餘大力這時放起了馬後炮,躥撮楊樹林放學之後堵住殷傑,往死裡揍他一頓。

楊樹林沒搭理餘大力,毀了殷傑的畫,已經算是給了他警告,沒必要揪住這事不放。隻要殷傑不再挑釁,今天的事就算揭過去了。

他仔細的將畫完成,托了白小薇的福,畫得形神兼備。

但畫完之後,他提筆猶豫了片刻,最終隻是在右下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即便不題詩,經過今天的事,他和謝盈的關係恐怕也更加纏雜不清了。

放學的時候,謝盈故意磨蹭到了最後,直到屋子裡隻剩她和楊樹林的時候,她才低著頭,小步挪到楊樹林身邊,聲如蚊蟻:“對不起,我好笨。”

楊樹林納悶的抬頭看她:“這話怎麼說的?”

她臉色微紅,呐呐道“我就不該跟他搭話的,害你差點跟他乾起來,對不起。”

見她這副小心翼翼,唯恐他生氣的模樣,楊樹林忍不住樂了:“這哪能怪你,是那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揍他都算便宜他了。以後他要是再敢跟你嘚瑟,你告訴我。”

謝盈聽他把她比喻成天鵝,心裡一陣竊喜,往前挪了半步正想說點什麼,卻見楊樹林把卷好的畫遞了過來:“我這幅畫送你,不過彆再往牆上貼了。”

楊樹林說著,收好了畫板站起身來:“走吧,一起回去。”

雖然時間還早,但想及劉山宗的叮囑,楊樹林還是打算早點回宿舍。

岩石高中的住宿生本來就不多,學校條件又有限的很,索性就把男女宿舍安排在了同一棟樓裡,一樓男宿舍和二樓女宿舍中間,隻攔了一道鐵柵欄門。

正因為如此,才省去了楊樹林另外送她的麻煩,二人出了屋,楊樹林鎖好畫室門,還沒挪腳,一隻柔軟的小手就牽住了他的手,那柔嫩、溫熱的觸感,讓他心裡一陣悸動。

轉頭看謝盈,卻見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含羞帶怯的臉蛋,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他覺得手心有點發燙,心臟不爭氣的狂跳起來。

遲疑了一下,他終究沒甩開她,任由她拉著手,並肩下樓。

他不是沒碰過女生的手,可以前都是一握既收,像這樣牽手同行,卻還是第一次,一時間感覺腳都有點發飄,心思更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謝盈低著頭一聲不吭,剛才不知哪來的勇氣,才牽住了他的手,可牽住了之後,卻又芳心鹿撞,彆說開口,能邁開腳已經是不錯了。

好在畫室的走廊並不長,沒幾步就下了樓梯。

可剛邁進一樓的門口,楊樹林的手就忍不住一抖,隻覺脊背上生出一陣涼意,好像黑暗中有雙眼睛盯住了他們似的,放眼看去,卻又什麼也沒看到。

一樓整體就是個大空堂,除了一些水泥柱子彆的什麼都沒有,隻有棚頂正中間一盞七八瓦的白熾燈吊在上邊,隨著門外灌進來的風微微搖晃著。

光亮有限,四周都淹沒在黑暗中,眼神兒再好也看不清全部,楊樹林皺眉加快了腳步。

出了樓洞,外邊路燈高懸,亮堂了許多,身上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也隨之消失。

但楊樹林不敢怠慢,拉著謝盈拐進了宿舍,直到走到通往二樓的鐵柵欄門前,他才停住了腳步,暗裡鬆了口氣,低聲叮囑謝盈:“最近學校不太平,晚上儘量彆出門,實在有事兒你到這兒喊我一聲,我陪你一起去。”

謝盈羞紅的臉蛋上浮起幸福的微笑:“嗯,我記住了。”

說著,她竟趁著左右沒人,踮起腳尖,飛快的在他臉蛋上親了一下。

楊樹林一愣的工夫,她已經跑上了樓梯。

目送謝盈上了樓,楊樹林總算回過神來,摸了摸臉蛋,那濕潤柔嫩的感覺猶自未散。

他傻笑了一下,心猿意馬,其實跟謝盈在一起也沒啥不好,不過餘大力心裡又會咋想?

此時走廊裡就隻剩他一個人,雖然才七點一刻,可居然一點人聲都聽不到,也不知道其他人都乾嘛去了。他左顧右盼,沒發現有人跟著,這才回了自己屋裡。

劉山宗不在,他把畫板丟在床上,往桌子邊一坐,怎麼尋思怎麼覺得殷傑不對勁兒。

他忍不住又咀嚼起殷傑題的兩句詩來,這詩他隱約有點印象,可以肯定不是語文課上學的,他沒看過詩集,小說也沒看過幾本,除了四大名著,就是武俠……

想及四大名著,他猛然想起了這兩句詩的出處,心裡不禁一震。

葬花吟!這兩句是紅樓夢裡的葬花吟!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儘頭,讀白了就是,我想生出一雙翅膀,追著遠去的花,飛到到天地的儘頭。而且楊樹林記得,這兩句後邊還有一句,天儘頭何處有香丘,就是天地儘頭又哪裡有葬花的墳丘的意思。

想到這些,他隻覺心裡發寒,殷傑在畫上題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

這麼不吉利的詩,怎能題在送人的畫上?

又想到剛才從畫室出來時,哪種背後有人窺視的感覺,楊樹林忍不住唰的一下站了起來,立馬就想衝上樓去提醒謝盈,讓她小心防備殷傑。

可琢磨半天,他終究還是沒有挪腳,見到謝盈他又能怎麼說?

就因為殷傑在畫上題了兩句詩,就認定人家要對她不利嗎?

還是說他感覺有人在暗中盯著他們?

這理由聽著都可笑,再讓謝盈誤以為他想乾點啥,那就熱鬨了。

他隻能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他在臆想,就算殷傑真有什麼圖謀,謝盈已回宿舍,殷傑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追到宿舍去,明天再找機會提醒謝盈也不遲。

他剛拿定主意,劉山宗麵無表情的進了屋,見楊樹林傻站在桌子邊,忍不住調笑道:“這才幾點你就等不及了?想要給你家那個鬼妹子續命,得十一點之後。”

楊樹林嘴角抽了抽,強笑了一下沒吭聲,把畫板立到窗口,躺到了床上。

他原本不想把跟殷傑的衝突告訴劉山宗,屁大個事,不值一提。

可此刻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邪性,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二哥你說,彆人的眼睛有沒有可能也像我一樣,把活生生的小妹兒看成骷髏頭?”

劉山宗給自己倒了一盆洗腳水,正閉著眼睛一臉享受的在泡腳,聞言歪頭看他:“你說呢,難道你以為食陰鬼是屬耗子的?”

楊樹林不明所以:“啥意思?”

“一窩就有十來隻啊!”

楊樹林翻了個白眼,不過想想也對,既然食陰鬼並不多見,殷傑也不太可能擁有他這樣的視覺:“你是說,隻有像白小薇這種陰靈,才能讓人變得像我這樣?”

劉山宗收斂笑容點了點頭:“孺子可教,我要是沒猜錯,你是生了陰鬼眼。當你精神特彆集中的時候,就能看到白小薇才能看到的東西。”

“那就奇怪了,今天畫室有個傻缺,也像我一樣畫技突飛猛進,而且性情大變,平時老實的大聲說話都不敢,今個卻像抽風似的跟我嘚瑟,還敢當我麵撩撥謝盈。”

聽他這麼一說,劉山宗不禁皺起了眉:“哦?你說說,怎麼回事?”

楊樹林把畫室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劉山宗越聽臉色越沉,當楊樹林說道,自己疑心生暗鬼,出畫室時都感覺背後有人盯著他的時候,劉山宗揮手打斷了他。

“你那不是疑心生暗鬼,是因為有白小薇的氣息在身,這方麵的感覺肯定比平時敏銳,既然你感覺有人盯著你,那多半就是真被盯上了。”

楊樹林悚然一驚:“啥?你是說,真有人盯梢?”

“未必是人!”

說著,劉山宗拿過擦腳抹布,三把兩把將腳抹乾,重又穿好了鞋襪:“謝盈住哪個屋?”

楊樹林雖沒去過,卻聽謝盈提過:“二零一,二樓最左邊一間。”

劉山宗聞言臉色驟變:“娘的,我就說麼,哪個女生這麼大的膽兒,居然給鬼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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