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挽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有些難為情,但還是拿起一塊完好的藥糕喂他。
他咬了一口,又回頭專注在搭建上。
他的麵前是一堆堆削得很薄的竹片,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反之,一堆廢材在他手裡已然化腐朽為神奇。
於是,就這樣,她捧著藥糕一口口喂他,不知不覺,一來一往,碟子裡的六塊藥糕他竟全都吃完了。
她又細心地給他倒來一杯茶,這次,他倒是伸手接過,喝了幾口,又交回給她拿去放。
風挽裳把茶接回,看著他全神貫注的模樣,再看手裡的茶,忽然覺得他們方才有幾分舉案齊眉的味道。
風挽裳收拾完食盒,轉身,看到那男子還在搭,想必是以為她已經走了吧。
既然如此,還是彆打斷他好了。
想著,她蹲下身摸了摸小雪球,起身,拎起食盒離開。
然而,就在她的手要碰上門扉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響起……
“食盒放在門外,會有人來收。”
她扭頭看去,他依然沒有抬頭,燭光下的側臉亦是攝人心魄。
隻是,放門外?
是她想的那樣嗎?他要她睡這裡?和他一起?
顧玦抬頭,將她的局促看在眼裡,“在爺這裡,你隻需儘好這個本分就行。”
風挽裳臉色微白,隨即,輕輕歎息,開門把食盒放到外邊去。
她已是他的妻子,她已沒權拒絕他,亦不敢拒絕。
至少,經過昨夜,經過這裡的一切,她知道,他並不是那麼殘暴。
一個殘暴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心思做這些?而且還做得這般投入,這般認真?
一個殘暴的人昨夜又怎可能因為她醉昏了而放過她?
所以,夫妻本就該睡在一起。
“妾身知道了。”她點頭,過去鋪床。
他這裡不讓人進來伺候,自然是她鋪床。
正好,她也不習慣使喚人。
風挽裳鋪好了床,回頭往那邊看去,已不見顧玦的身影,隻剩下小雪球在屋裡溜溜地鑽來鑽去。
他何時出去的?她居然沒發覺。
看向桌上的搭建物,看著就知道極難,也是極細心的活,一不小心就前功儘棄了,毅力不夠的人定是做不來的。
他從回來就忙到此刻,也才搭了十來片,再看向那邊的成品,可以想象得出他每次回來都坐在那裡點頭認真專注的樣子。
忍不住地,她走近去看。
才知道,不止裡邊的那張桌子,桌子的另一邊,也就是以屏風隔開的大片空地都擺著桌子,桌子上是一棟又一棟用竹片搭建成的屋子,一棟棟都是彆具一格。
天都城也算是天下間最大的城了,還有哪裡比得上這裡麵的屋子。而這裡,沒有哪一棟像是天都城裡的。
她敢肯定,這是他自個構造的。
風挽裳細細地欣賞每一棟,忽然,在最後一張桌子,也就是靠牆最角落裡的那一張,她看到一棟熟悉的屋子!
她以為自己看花眼了,靠近一看,真的是采悠閣!
[這是奴才偶然從一個人手裡買到的構圖,就讓人照做了]
[回太後,此人已不在人世,無福見太後鳳顏。]
他那夜是這樣回答太後的,沒想到采悠閣竟然是出自他之手。
所以,她一直住的是他親自構造的屋子?
不知為何,這般一想,心裡頭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嗒!
身後忽然傳來細微的響聲,風挽裳瞠目,猛然回頭去看。
嗒……嗒……
那張桌子上已經搭建到一半的屋子,瞬間倒塌,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竹片,而闖禍者正坐在桌上一臉無辜地搖尾巴。
完了!
想起今夜自己看到的那張全神貫注的臉,想起他時不時因為貼得不滿意而擰眉思索的模樣,風挽裳真的覺得完了。
他放心放她進來,放她一個人留下,就是因為對她足夠放心,知道她不會亂動他的東西。
可是,她不動,小雪球動了。
這該要忙活多久,被小雪球掃一下尾巴就沒了,這打擊會不會太大?
她走上前,看著地上的竹片,無措。
這時,門被無聲地打開來。
然後,她不知所措的眼對上一雙深邃的鳳眸,再然後,那雙鳳眸看到了地上的竹片,頓時,臉色丕變,眼神出現了慍怒之色。
闖完禍的小雪球早已溜回那邊的圓桌底下,一副不關它事的樣子。
但是,在她以為即將要麵臨他的盛怒時,他倏然一個轉身,撩起圓桌桌布,一把將小雪球揪了出來,還是以虎口卡著小雪球的脖子,臉色陰沉地開門。
他居然問都不問就知道是小雪球乾的?
他就這般相信她不會犯錯嗎?
眼見他就要將小雪球扔出去,這裡可是二樓,樓下雖然是池水,但是小雪球怕是不會泅水的吧。
她忙衝上去阻止,“彆……”
顧玦看著膽敢阻止他的手,鳳眸冷眯,“嗯?”
風挽裳膽子一顫,但還是直視他的眼,“爺,小雪球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在屋裡,卻不看著它,你說,爺又該如何罰你?”他左手抬起她的臉,她的下巴可以感覺得到他手上那不平滑地烙印。
“那爺想如何罰?”她認命地看向他。
“如何罰?”他勾唇,將小狐丟出走廊外,砰地關上門,回頭,俯首看向她,鳳眸邪魅,“爺那件東西做了整整一個月,你沒看好,那就拿你來補回爺的時辰好了。”
風挽裳才注意到他隻著一件輕袍,胸膛微敞,鬢發微濕,分明是剛沐浴歸來。
她眼珠子轉了轉,道,“爺,妾身尚未沐浴。”
“白日已經沐浴過了。”
他連這都知道?
皎月果然是什麼都告訴他啊。
他放開她,鳳眸很可惜、很惱地掃了眼那地上的竹片,回身,一臉陰鬱,倏地打橫抱起她,大步往床榻走去。
風挽裳本能地攥拳來壓抑住自己的害怕。
他這般不悅,隻怕會更折騰她了。
不來由地想起那夜在君府東院裡聽到的聲音,身子狠狠顫了一下。
雖說他可能沒有近身,但那三個女子確實被他折騰死了沒錯。
他將她放在床上,高大的身子也隨之覆上來,她在他身下,頭一次發覺自己是如此嬌小。
他一言不發,隻是邪肆地盯著她瞧,盯得她渾身不自在,不敢看他,不敢掙紮。
就在她以為他要對她做什麼的時候,他起身下床了。
她坐起來,錯愕地看著他去倒來一杯茶,遞給她。
她怔怔地看著他,他怎知她夜裡睡前習慣喝一杯茶才睡?
“不漱口,爺怎麼親?”他輕笑。
她臉上的詫異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暈紅,淡然地伸手接過那杯茶,喝完,喝太急險些嗆住。
她正要下榻把杯子放回去,他已一手搶過,命令,“脫好衣服,上去等著爺!”
風挽裳臉色一赧,看著他去把那邊搭建台的燭火熄滅。
也沒心思想太多,她趕緊下榻把身上的衣裳除去,在他回來之前躲進被子裡。
果然,才剛躺下,蓋上被子,他就回來了。
顧玦掃了眼已經躺在床裡邊的女子,鳳眸暗了暗,屈指一彈,燭火乍滅,整個屋子完全陷入黑暗。
聽著他寬衣的窸窣聲,被子下緊捏床被的手更用力,身子也不由得更緊繃。
不一會兒,被子被掀開一角,他躺了進來,原本還算寬敞的床,他一躺進來她就覺得好擠,倘若方才喝都不是茶,是酒該多好。
倏然,一隻手橫過她胸口,她身子冷不丁嚇了一大跳。
放在身上的那隻手顯然也僵了一下。
良久,黑暗中,響起他含笑的聲音,“爺有讓你脫光嗎?”
風挽裳聽了後,徹底錯愕。
他說脫好衣裳,她便以為……
其實,也沒脫光,褲子還在,肚兜也還在。
“你倒是懂得替爺省事。”他笑,“可惜爺今夜身子……咳咳……不行。”
然後,橫在胸前的手拿開了,她聽到他翻身平躺回去的聲音。
風挽裳鬆了很大一口氣,鬆開緊攥床褥的手,才發現掌心裡已都是汗。
真的,好想下去把衣裳都穿上……
鳳鸞宮,太後坐在坐榻上,撥著茶蓋,精美的護甲金光閃耀。
“駙馬,哀家當初讓你哄好風挽裳,讓她幫哀家盯著九千歲,可不是讓你與他作對。”太後聲音不慍不怒,卻是鳳心不悅。
“是臣考慮不周,還請太後責罰。”蕭璟棠單膝下跪,俯首請罪。
幽府原是九千歲暗中拉攏人為太後所用的地方,但是經由緝異衛一鬨後,不止沒鬨出什麼結果來,還讓過去太後想要拉攏的那些人全都有了戒心,而今的幽府,已作為九千歲的私宅。
拉攏人的地方?
嗬,彆人信,他可不信!
但這九千歲再如何,都還是太後最寵信的宦官,他日後必須得更謹慎才行。
“這緝異衛才剛成立,你就屢屢叫哀家失望,你要哀家如何向朝臣交代?”
“請太後再給臣一個機會,臣定不會讓緝異衛白白成立。”
“是沒有白白成立……”
陰柔的嗓音從鳳鸞宮外響起,一抹玉色身影出現在門口,由宮女退下禦寒鬥篷,才踏入門檻,緩步走進來。
顧玦站在蕭璟棠身邊,微微躬身,“奴才給太後請安。”
“免禮,賜坐。”太後放下茶盞,擺手,看向他,“顧玦,你方才想說什麼?”
顧玦在太監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撫著懷中小狐,不疾不徐地說,“緝異衛以緝查異族餘孽為名,對百姓大肆搜查,勞民傷財,還濫殺無辜,這名聲是要趕在東廠之前嗎?”
說著,鳳眸微抬,斜睨向蕭璟棠,懶懶地,唇角冷勾。
“回太後,絕無此事。”蕭璟棠忙拱手道。
“駙馬是覺得本督栽贓你了?”顧玦輕抬手指,身邊的萬千絕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封折子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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