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血淚

隨著南幽冰晶之氣的鎮壓，水中枝葉翻動的幅度越來越小，與此同時，那些不斷彙聚的綠色光點也越來越少，而那株植物根部的黑色已經逐漸蔓延到了水下三寸。

它是無力回天了，南幽咬牙，但手中的冰晶之氣卻不曾有絲毫的鬆懈，他心中想，灼衍對不住了，為了瀲灩，我不的不這麼做。但其實他也明白，這一次瀲灩怕是不會這麼輕易聽取他的解釋了。

水中的掙紮已經漸漸的停止了，似乎是認命一般，而那根部的黑色在入水後幾乎是風一般的吞噬了所有的綠色，也就在麼一眨眼的功夫，被裹在其間的瀲灩慢慢的露了出來。

她的眼睛微微睜開，猩紅依舊，但卻有一種萬物寂寥的悲傷，那身裹著她妙曼身姿的長裙此刻在水中飄散開來，隨著全黑後瞬間破碎的枝葉一起，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麵，讓人忍不住想到修羅地獄裡的修羅夜叉來。

瀲灩沒有立刻漂浮出水，她隻是安安靜靜的躺在水中，躺在那一片黑色枝葉碎末之間，似乎是還想感受一下那個時而醜陋無比時而美貌絕倫的少年的氣息，可在怎麼自欺欺人也決計換不回那個已經灰飛煙滅了的林妖了。

“南幽，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身攜災厄，身邊總是有人為我去死去傷？”她的聲音空靈通透，帶著一股濃濃的悲傷，說的話更是讓南幽的心中一緊，幾乎要不顧一切上前去搖醒她，但她的氣息未穩，隻能在水中呆著。

南幽努力穩了穩心神才說，“你不是。”他這三個字卻讓水中的瀲灩嘴角輕挑，那是一種自嘲的笑。怎麼會不是，最初的南幽，後來的紅緞、逐風、無言還有那兩位閻君，哪一個不是受她連累？

南幽為她舍棄半身鱗甲，而紅緞，當年若不是她執意去酆都鬼域，她的魂珠隻怕也不會被強行取走，而逐風頻頻受傷，無言羈絆在陰陽廬不能離開，那兩位閻君更是焦頭爛額的處理地府她惹下的麻煩，這些難道還不是嗎？

沒有再開口，瀲灩伸手緩緩的保住自己的身軀，那脆弱的模樣讓南幽一陣心疼，那麼強大的瀲灩，如今竟也傷心至此了嗎？南幽往前走上一步，他想儘快讓瀲灩把林海之妖的命源吸收穩定後從水中出來。

可他卻在上前一步後生生定住了，他看到了一絲血色，從水中緩緩暈染開來的血色，那是從瀲灩的眼角悄無聲息滑落下來的血淚，她哭了，流下的還是心之血淚，這一段時間的遭遇已經讓她這麼的不堪重負了？

南幽明白，林海之妖灼衍的寂滅，已經在瀲灩那千瘡百孔的心中劃了一道不可愈合的傷口，這傷口或許就要跟隨瀲灩生生世世了。“瀲灩..”南幽出聲喚她，卻是叫了她的名字後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就那麼怔怔的站在池邊看著她在水中無聲無息的哭泣。

糜音在他們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的發生，臉上一成不變的慵懶之色早就被冰冷取代，但很快卻又恢複成了那副慵懶的樣子，這世間本就如此，想要得到一切什麼總要去付出一些彆的代價。

他站在遠處看著瀲灩從水中浮出，那雙猩紅的眸子已經緊緊的閉了起來，眼角也沒有絲毫剛才血淚的痕跡，似乎一切都是錯覺。南幽就是在她浮上來的瞬間就傾身將她抱了起來，緊緊的擁在懷裡，像是害怕她再出什麼意外一般。

糜音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直到兩人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才若無其事的轉身領著兩人往外走。因為林海之妖和命源都已經損毀，這鬱鬱蔥蔥的林海在他們走出去時，便已經成了一片死林，所有的綠意一瞬間都化作了死灰，再不複之前的生機盎然。

瀲灩閉著眼睛，似是不願看到這一幕，心中卻是不由的歎息，這一片林海死亡了，命源也儘數到了自己的身上，從此以後，這昆侖仙境隻怕再也沒有那些奇花異草可出了。

南幽感覺到瀲灩的身子微微的一顫，不由把她抱的更緊了些。“瀲灩，不要想，萬事有我，我會替你擋下一切。”南幽後麵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為懷中一直安靜的瀲灩忽然將她的頭往他的懷裡蹭了蹭。

但是她去好久好久才說了一句話，“南幽，我很好，很好。”她的聲音在無邊的風雪中瞬間散去，但卻一字一字敲進了南幽的耳朵裡，她說自己很好，但她那在水中慢慢暈染開的血淚卻怎麼也讓南幽感覺不到她哪裡好。

但，南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隻是寵溺的將他往懷裡攏了攏，這風雪雖然不會傷她分毫，但南幽還是下意識的想要將她隔在這風雪之外。“你閉會兒眼，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南幽的聲音雖然還是冰冷的，但說給瀲灩的話卻已經是再溫柔不過了。

沒有得到瀲灩的回答，但南幽心中卻放下了很多，隻要她不是一蹶不振自暴自棄就好。一旁的糜音一直挑著嘴角看著兩人的默契互動，心中不由想著，但願此刻的寧靜能長久些。

隻是，糜音的餘光落在了整個鑽進南幽懷裡的瀲灩身上，若她的記憶恢複，會不會..糜音忽然自嘲的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如果，即便她恢複了記憶又如何，她也早就不是那個她了。

“除了昆侖雪原，我就先走一步了，她此刻沒有任何問題，但這命源並不能久保她，封印，才是至關重要的。”糜音漫不經心的說著，目光卻在南幽的臉上流連了一會兒，才又慢慢的說，“之前的所有準備都解不開這封印，隻有..”

糜音的話沒有繼續，但南幽的神色卻是一滯，他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是什麼，也知道這是再也沒有轉圜的事情，所有他隻是在片刻之後點了點頭，沒有說半句話，畢竟瀲灩還醒著，若讓她知道她必定是不會同意的。

“那就告辭了。”糜音隨意的擺了擺手，消瘦修長的身形一下子消失在了南幽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