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之後，張儒即便心裡再討厭一個人，也不會如今日這般表現在臉上。
方才張儒的做派，儼然回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那時候什麼都表現在臉上，每次兩兄弟隻要提到汪直這個名字，張儒就會恨得咬牙切齒。
一幕，一幕，恍如隔世。
朱佑樘的思緒被張儒打斷：“些許不開心的事，無需掛懷。來來來，陪你們吃了這頓飯，我還得趕回去陪你嫂子守歲。慕言那丫頭最是難纏，半天不見我就能把整個侯府鬨得雞飛狗跳的。”
“哈哈哈，這事朕聽說過，李師前些日子去找你商量要事，聽說被你家的丫頭折騰得不輕。”一提起張慕言，朱佑樘頓時來了精神。
這小丫頭完全就是個開心果，做什麼都能讓人開懷大笑。
本來之前他有意讓張儒將張慕言送進宮中，作為太子妃培養的。不過張儒沒有答應，而是推脫說等兩個孩子長大之後再說。
張窈夭也覺得現在孩子都太小了，需要尊重孩子的意思。再說了，每次朱厚照看到張慕言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做母親的，自然也不願意張慕言當太子妃。
在二人的摻和下，張慕言才沒跟自己的美好童年說再見。
一道道精美的禦膳被宮娥端上桌，每個人的麵前都擺著一雙銀製筷子，宮中的菜肴味道鮮美，就是量少了些。張儒每一道菜都是淺嘗輒止，不敢多吃，怕吃多了讓那三位貴人沒東西吃。
他也不是怕，而是不想這樣而已。
為人臣者，就應該有為人臣的本分，他恪守本分，隻是對皇權的尊重。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他對皇權可談不上敬畏，特彆是這些年身居高位，早就讓他身上有了一種上位者獨有的氣勢，這種氣勢，跟溫和的皇帝朱佑樘比較，也不遑多讓。
菜上了二十多道，朱厚照吃得小肚皮溜圓，在宮女的帶領下離開了東暖閣，隨後，張窈夭也以自己吃飽了為由離開。
偌大個東暖閣內，很快就隻剩下張儒和朱佑樘兩人了。
汪直直接被張儒趕出東暖閣，其他宮娥太監，更是沒一個有資格留下的。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東暖閣內突然傳來張儒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今日喝得不儘興，改天陛下身體大好了，臣再與陛下一醉方休。”
汪直心中一陣緊張，皇帝的身體不好，他要殺張儒，當然不能當著皇帝的麵來殺。
儘管自己是東廠提督，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可終究隻是一個閹人。朱佑樘平時為人隨和，對太監宮娥都非常不錯，在宮中和朝中都很得人心。如果當著朱佑樘的麵殺張儒，讓朱佑樘有個三場兩短，他汪直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外廷納西大臣砍的。
他跟萬安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然而萬安現在在朝中的勢力卻並不怎麼樣，他不可能愚蠢到將一切希望寄托在萬安身上。
京中十二團營十萬大軍，每一個都不是好招惹的。不說那些文臣武將都是厲害角色，光是北鎮撫司的牟斌就足以讓汪直頭疼。
這次是他自作主張，牟斌不可能派人來配合他的行動。
所以，他把地址選在了午門附近。
一來是因為午門離內宮很遠，就算在那邊一時半會殺不了張儒，消息也沒那麼快傳到皇帝額耳中。二來是他的麾下的東廠番子有一部分是沒有淨身的，這些人不可能進入內廷來殺張儒。
在午門，他的人可以對張儒進行內外夾擊。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午門守衛的錦衣力士了。
不過他沒把那些錦衣力士放在心上，這次他準備了將近三千人，午門守衛的錦衣衛充其量不過數十人。那些人要是識時務也就罷了，若不識時務，了不起就是多幾顆腦袋給張儒陪葬而已。
張儒摸著肚子一步三搖走出東暖閣，到了門口之後，他還轉身朝裡麵的朱佑樘揮了揮手。
汪直皮笑肉不笑的道：“侯爺好走。”
張儒冷哼道：“老子能不能好走，還用得著你這閹狗來說。”
汪直臉色微冷，乾笑道：“侯爺教訓的是，侯爺能否走好，自然不需要雜家這個閹人費心。”
張儒乜眼道：“知道就好，本侯今日心情不錯，懶得與你計較，下回若是還這般不識好歹，休怪本侯翻臉無情。”
說完，他邁開大步揚長而去。
汪直看著張儒的背影，目光變得森然，臉色陰沉得快要流水了。
如果有人站在他的身邊，一定能夠聽到汪直的牙齒在嘎吱作響。看得出來，汪直已經對張儒恨之入骨了。
七拐八彎的宮廷路不是很好走，不熟悉道路的人很容易迷路，好在張儒也算是經常進宮的外臣了，雖然喝了點酒，倒還不至於走錯路。
走著走著，很快，就接近午門了。
“小子，前麵埋伏了不少人，你要是再往前走，神仙也救不了你。”範無咎的聲音適時在張儒耳邊響起。
話音未落，張儒立馬就頓住了腳步，一隻手摸著腦袋，時不時用力搖晃腦袋，似乎是喝多了。
等在暗處的人額頭上都冒出冷汗了，他們在心中不停狂叫：走，繼續走，再往前走十丈。
張儒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心聲，抬腿就要走，不過腳還沒有落到地上，他已經轉身了。
他在身上摸摸索索了半天，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東暖閣了，轉身又朝東暖閣快不行去。
看他那樣子，不似作偽，為首之人開始猶豫。
現在雖然不是最佳時機，可是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很有可能以後就很難找到這樣的機會了。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當這個為首的大檔頭還在猶豫的時候，張儒健步如飛，眨眼間已經走出去十餘丈了。
身邊有人低聲道：“大檔頭，有些不太對勁啊，這定邊侯似乎是在跑。”
大檔頭抬頭一看，果不其然，張儒這哪裡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他肯定是發現了不對勁，準備逃走。
當機立斷，他馬上下令：“所有人聽令，全力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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