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咎有些牽強的解釋道：“陛下不要誤會，文軒沒有那個意思。”
無相和尚也道：“張儒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很多要靠著他吃飯的人。”
朱佑樘微微一笑，一邊擺手一邊道：“二位不要緊張，朕沒有怪罪虎哥的意思。事實上，朕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虎哥所為，也是情有可原。
福州海禁一開，福州水師三年在汪洋之上飄蕩，戰死者多達五成，最後帶回來的巨額財帛，基本上都進了朕的國庫。
光是這一筆收入，就讓不少大臣眼紅，可惜他們沒有這個本事，所以，除掉虎哥，把持福州水師，用現成的海運渠道，他們就能分一杯羹。
虎哥的性子，彆人不清楚，朕是最清楚不過了。
他是那種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人若是犯我一分，我便還人十分的人。說他睚眥必報不為過，說他小肚雞腸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反正他那個人就是典型的我的人我打得，彆人罵不得的人。
朕猶豫過，因為朕的老師跟朕說，如果張文軒繼續這麼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功高蓋主，早晚有一天，他會覬覦朕的江山。
那個時候他在福州，朕在京城，彼此之間除了每月通信之外，基本上沒有其他的交流方式。
老師說，朕一直聽著，可朕一直都拿捏不定，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無相微微頷首：“情理之中。”
朱佑樘歎了口氣，繼續道：“是啊，情理之中。
朕是一個皇帝，這江山，是老祖宗留下的江山。自朕登基以來，每日勤政愛民，夙夜憂歎，無非就是不想老祖宗留下的江山敗在朕的手中。
朕身體不好，從小就身體不好。如果不是虎哥，朕早就已經死了。或許不可能當太子，就更不要說當這個皇帝了。
朕要當皇帝，而且要當一個好皇帝，隻能用自己的身體去扛。即便虎哥說過許多次，朕都沒有聽他的話。
一番好意，朕心領。
藩王坐大，這在大明的曆史上不是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所以朕擔心他會在位置達到一定高度之後不滿足，最後選擇篡位。朕可以相信朕的奶兄弟張文軒，可朕沒法相信朕奶兄弟的兒子。
就像他在相信朕的情況下，依然留了一手，無非就是為了防著太子是一樣的。
朕的身體不好，太子年幼，到時候把持朝政的人是誰？無非就是幾個顧命大臣而已！
以大明的國情，是斷然不會讓皇後乾政的，內閣不允許，內廷也不允許，天下的管理更是不會允許。
顧命大臣中難道會沒有戰功赫赫的定邊侯？
待太子能夠親政的時候，他要是把江山還給太子，太子又豈能信任他這樣一個權傾朝野的人？與其讓自己的兒子在青史上背負罵名，還不如朕來做這個惡人。
如果到時候他不把朝政還給太子，朕已經死了，又能做什麼？
基於這樣的前提下，朕動了心思。
說起來，還是朕對不起他才對。”
範無咎歎了口氣，頗為感慨的道：“陛下跟文軒，都是一種人，隻是一個內斂，一個張揚而已。其實骨子裡，你們的性格是一樣的。
重情重義，卻又害怕背叛，所以在你們擁有一樣東西的時候，恨不得把這好東西給所有人分享。而當你們一無所有的時候，又從來都不會跟彆人開口。
恩情你們記在心中，總會想著償還。自己施恩的時候不想著回報，隻是當做一場兒戲而已。
老夫在文軒身邊十餘年時間，從他還是一個青蔥少年的時候老夫就已經跟著他了。
十餘年過去，老夫不是定邊侯府的仆人，不是家奴，不是扈從，更不是家將。老夫是一位長者，張文軒這小皮猴子跟老夫說話的時候雖然不正經，但他心裡是將老夫當長輩看的。
事已至此，應該想對策才是上策，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對大明沒有半分好處。”
無相附和道：“老範說得一點都沒錯，如今文軒昏迷不醒，王周那幫小家夥可不會管這麼多。
一旦戰爭發生，倒黴的還是普通的黎民百姓。
他們好不容易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如果就這麼被毀了，文軒的心血也算是毀了。”
朱佑樘一臉輕鬆，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張儒麾下那群驍將會鬨出什麼大動靜。
褚洪有些急了：“陛下，您不能掉以輕心呐！這張文軒麾下的人臣下是知道的，雖然不是驚才豔豔之輩，但是每一個都是不肯吃虧的主。他們既然敢說造反二字，那就意味著他們有一定的把握。
如果戰爭開始之前張文軒醒了到也罷，如果那時候張文軒沒醒，到時候戰火燃燒，生靈塗炭，我大明的江山岌岌可危啊！”
許海跟胡頭沒有出聲，不過眼神中的意思基本上跟褚洪差不多。
朱佑樘掃了眾人一眼，微笑道：“其實諸位也沒必要這麼擔心，虎哥既然會吩咐手下人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朕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那幫人會給大明帶來什麼危險，朕現在擔心的是虎哥到底能不能醒過來。”
大明危不危險，和張儒能否醒來，有著直接的聯係。
張儒醒來，這場所謂的叛亂將會灰飛煙滅。
張儒不醒，那麼很有可能，大明將整個陷於戰火之中。到時候很有可能真的會如褚洪所說，生靈塗炭。
畢竟現在大明不隻是內亂而已，還有一個韃靼在草原上虎視眈眈。
那個出身於定邊侯府的韃靼可汗巴圖孟克，在張儒麵前還能夠保持尊敬，對他這個皇帝，未必會有什麼敬意。
幾個人都是一臉焦急的看著朱佑樘，他們希望皇帝能夠拿出一個對策來。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做出這樣臉色的，應該是內閣幾位閣臣才對。偏生是一幫武夫坐在皇帝麵前，說著治國之道。
朱佑樘歎了口氣：“現在朕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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