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歲月之息

踩在絨草地上的感覺很軟，軟到給人一種仿佛隨時都會陷下去的錯覺。

在身體恢複自如之後，時汐小心翼翼的避開腳下的絨草，這些可都是靈草，在她初步辨識之下，雖然並未在東勝神州發現過任何相似的靈草，但在墨燼齋獲取的植文集第二卷中，也提過一句。

千絨花，集千年絨草精華演變而成，滋魂補魄，乃難得的上等靈魂類藥物。

對於如今的時汐而言，不管是絨草還是絨草花都沒有多大用處，唯有這千絨花是她眼下所需。

境界倒退、靈魂力稀薄，帶來的後遺症可不僅僅是昏迷後忽然躺在這片絨草園，而是她身體隨意動彈一下，甚至連呼吸都是在消耗生命力。

以修士的常理來論，踏入仙途便可突破生命桎梏，享受更加綿長的壽命。

練氣期強身健體，百歲無憂；築基期初入仙途，五百壽元起底；結丹境得窺天地奧秘，千年長命；元嬰期身化萬千，萬年瀟灑天地；再往上，煉虛、渡劫等，更是擁有著凡人難以想象的悠長壽命。

她雖然境界從元嬰期跌落回到了結丹，但畢竟是已經達到過元嬰期的修士，生命桎梏已經達到了另一個層次，享受的自然也是萬年以上的壽命。可現在，她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生命力正在不斷流失，從她那稀薄到幾乎要透明的靈魂縫隙間。上萬年的壽命，就像是薪柴一樣，伴隨著不大不小的靈魂之火，一點點燃燒著。

站起身後有一些頭暈，時汐揉了揉太陽穴，感受著隨著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而消失得壽元，低聲一歎。照這個消耗速度，如果不能夠及時補充靈魂消耗，她估計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

一年之後，便是靈魂力枯竭，回歸白骨之時。

她從白骨狀態蘇醒，可不想又回到那個狀態。不僅是她，還有冥修，還有惜竹，都等不起再一個幾萬年，更甚者是幾十萬年。

“你到底是誰？”淩惜看著眼前少女的眼神帶著警惕，雖然對方身上並沒有給她危險的氣息。

“我叫……”時汐本來想說出自己的名字，可是不知為何，眼前浮現出了一個朦朧的景象。

一身紅衣的美人，步履輕盈的走在淡灰色的鬼霧之中，纖長的手指一邊撥弄著陣法的紋路，一邊小心翼翼的拿起那盞青色的鬼燈。像是一隻夜光蝶，在夜色中翩翩起舞。

隨著鬼燈到手，身後便是整個鬼族被驚醒以後的憤怒。

淡灰色的霧開始仿佛沸騰的水一般翻滾，顏色越來越深。

腳下原本還堅硬無比的大地開始軟化，一根又一根的白骨從地下掙紮而出，瘋狂的抓向紅衣女子，卻在觸碰到那紅色裙擺後迅速腐爛消失。

紅衣女子嫣然一笑，將手裡青色的燈盞微微搖晃了一下，感受著整個地麵和空氣都隨著燈盞搖晃了一下：“都說鬼燈是鬼族的命，我看也沒什麼特彆的嘛。”

“放下鬼燈，饒你不死！”帶著濃重回音的渾厚聲音從大地之下響起，森冷到讓時汐都起了雞皮疙瘩。

“哈哈，這燈借我玩兒幾天，心情好就還給你們。”

紅衣女子說完，在裂開的地麵伸出那雙巨大手掌拍來的前一秒，化作紅色的煙霧，煙消雲散。

一切都仿佛隻是一場幻覺，如果不是那濃鬱黑色霧氣走長久不散的紅色，是如此明豔奪目。

“站住，放下鬼燈。”

紅衣女子走得很瀟灑，本以為布置了這麼久，肯定能夠事了拂衣去，不留半點痕跡。沒想到鬼族那些老頑固中竟然也有聰明的追了上來。

回頭一看，霧氣中若影若現的臉，冷冽的容顏俊美的完全不符合鬼族一向給人的陰冷形象。哪怕是見慣了美男的她，一夜忍不住感歎一句，真的是讓人一見誤終生的盛世美顏啊。

“喏，鬼燈還給你。”乖巧的將剛剛到手的鬼燈送回，在眼前男子不注意的刹那，抓住那雙修長的手，借勢而上，嫣然的紅唇印上那完美的薄唇，“蓋個章，你就是我的了。鬼燈就當做我給你的定情禮物，好好拿好喲。”

沒有料到紅衣女子如此膽大妄為，不僅送還了鬼燈，還輕薄了自己。輕薄二字，竟然也有用到自己身上的這一天，男子一手拿著鬼燈，一手茫然的撫上自己的唇瓣，仿佛上麵還殘留著淡淡的暖意。

“你是誰？”

“歲月之息，魔鬼妖姬。”

“你該不會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菲笑對時汐的態度比淩惜好太多，或許是因為那張漂亮可愛的臉蛋。她喜歡一切漂亮而可愛的事物，就像輕柔的絨草花。

時汐搖搖頭，她的名字，怎麼可能忘記呢？

歲月之息，魔鬼妖姬。原來，上一世的她是一見冥修誤終身啊。這一次回憶起來的畫麵，比之前朦朧中看到的景象要清晰得多，感受也更加切身。

冰涼的手指撫上紅菱唇，多年以後她才知道，原來冥修是被她給一吻定情的。

忍不住低聲一笑。上一世，如果不是遇上冥修，她依舊是那個讓仙佛神魔都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妖姬歲息。而這一世，如果不是君惜竹，她或許還要花很長時間才會想起自己的名字，想起她和冥修之間初見的細節。

也難怪當初仟姣對她使用真名咒的時候，她完全沒有反應，卻令仟姣差點兒反噬而死。

歲息之名，上一世敢於直呼的，也沒幾個。這輩子雖然借了時汐的身體，但終究掌控一切的靈魂是她，歲月之息！

“我叫歲息，之前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風暴之中，被風暴獸所傷，昏迷了過去，醒過來就在這裡了。”將回憶撇開，時汐真摯的看著眼前兩名女子。

“風暴獸，那是什麼？”菲笑一臉茫然的看著時汐的雙眼，忍不住感歎，這人的眼睛真好看，好像是容納了最美麗的星光一樣，讓人移不開眼。特彆是映著那額間漂亮的綠色花鈿，精致的栩栩如生。

“一種誕生於風暴中的妖獸。”時汐有些奇怪，她很清楚的記得嵐澤易夢在她身體裡留下的冰花指引的道路是蓬萊，而蓬萊四周全都是風暴，不可能生活在蓬萊島上的人，連什麼是風暴獸都不知道吧？

疑問誕生了一個，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問題緊隨而來。

“你說你來自白骨門，但整個安沙大陸，都不曾聽說過叫白骨門的學院。”

“東勝神州白骨門，你們完全沒聽說過嗎？”時汐皺起眉，雖然東勝神州很多年沒有凡仙境的修士誕生，但出海的修士並不少，蓬萊島就算再神秘，也不可能對此完全不知吧？

“東勝神州？”淩惜猛地睜大雙眼，看著時汐的眼睛充斥著懷疑和警惕，“這裡是西牛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