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雷霆雨露

白雪覆鬆漣，冰心沁骨寒。

喧囂塵世外，悠然醉夢間。

在熱鬨無比的酒館裡睜開雙眼，耳邊嘈雜的叫罵中間雜著幾聲酒壺墜地碎裂的輕響，濕漉漉的眸光像是誤入塵世的小鹿，麵對陡然駁雜的世界充滿了驚慌。

“小姐，你怎麼又來這兒了，都和你說過好多次了，趙四公子已經不在這兒喝酒了，你就算再來守多少次都沒用的。”湖綠色對襟夾襖將白皙紅潤的臉頰襯托出一種精明鮮活來，小丫鬟小小年紀卻皺著眉頭，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已經喝的暈暈乎乎的小姐。

“你是？”湖綠色與酒館內尋常人的黑白灰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被稱為小姐的人眼前一亮，揉著脹痛的太陽穴，一臉疑惑地問道，“我又是誰？”

“小姐莫不是喝酒喝傻了，我是你的貼身丫鬟翡翠啊！”

“翡翠？這名字倒是挺符合你的。”

“小姐親自取的名字，自然是極好的。”

“那我是誰？”

翡翠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家小姐還帶著酒暈的臉笑嗬嗬的望著自己，纖纖玉指指著自己的鼻尖，迷糊中透露出嬌憨可人的神態。

“小姐，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麼又連自己是誰都醉忘了？”翡翠扶額揉了揉幾乎皺到一起的眉心，一邊扶起女子酥軟的身子，一邊將酒保叫了過來，“都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能給小姐喝烈酒，你們老實交代，這次小姐都喝了多少，喝了些什麼？”

酒保穿著緞被青衣，不過十三四的年紀，生得唇紅齒白，被翡翠杏眼一瞪，結結巴巴得回答道：“翡翠姐姐，小姐……小姐要喝，我們攔不住啊。喝的也不多，就一壺醉生，一壺夢死，還有幾杯雷霆雨露。”

“一壺醉生，一壺夢死還不夠，你們竟然連最烈的雷霆雨露都給小姐喝了好幾杯！”翡翠被酒保的話起的跳腳，趕緊讓人端來了醒酒茶，小心翼翼的喂著小姐飲下，而後才開始提溜起酒保的耳朵，拎到酒館老板身前，“白六爺，如果我們家小姐在你們酒館出了事，你可擔得起這個責？”

“翡翠丫頭，你家小姐不過是借酒澆愁多喝了幾杯，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大驚小怪。我聽說那個趙四公子今天已經從群芳閣回去了，你還不趕緊帶著你家小姐回去守著？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可就不知道要等多久咯。畢竟那雲姑娘一旦進了門，你家小姐可就更沒機會了……”

“多謝白六爺提醒！”翡翠生氣的鼓起臉頰，狠狠地看了白六爺一眼，扶著自家小姐離開了酒館，“希望白六爺下次不要再給小姐喝這麼烈的酒了。”

“好的，翡翠丫頭慢走~”

一場小插曲，並未在喧囂的酒館引起多大波動。每天來這裡尋歡作樂，借酒澆愁的人數不勝數，各有心事萬萬千，誰又會去在意一個小姐的失意呢。

隨著一杯又一杯的醒酒茶下肚，一段又一段的記憶浮現。

翡翠小心翼翼的看著小姐，見對方雙眸漸漸恢複神采才出聲問道：“小姐，你好些了嗎？”

“唔……翡翠？”

“翡翠在呢，小姐可是還不舒服，要不要再喝點兒醒酒茶？”

“我沒事兒，讓我緩緩。”

腦海裡一波又一波的記憶不斷的湧現，撐得她太陽穴脹痛無比。像是圍觀被人的歡喜悲傷，又像是在回憶自己的坎坷過往。想她堂堂時家大小姐，為愛下嫁趙家四公子，癡心一片，卻得了一個三書六聘皆無，娘家閉門不見，婆家正門不娶，自下花轎自送上門的結果。哪怕淪為一個笑柄還是執迷不悟，非要粘著那趙四公子，追著他的一舉一動而動。

前段時間聽聞趙四公子時常去白六爺的酒館喝酒，和裡麵唱曲兒的一個小姑娘眉來眼去，身為親密，她便急急忙忙的追著去了。可惜人沒見著，酒癮倒是染上了。

現在又聽說趙四公子要為群芳閣的雲姑娘贖身，她去群芳閣沒逮著人，便去酒館候著，誰知趙四公子沒等到反倒是把自己喝了個爛醉。

“那姓雲的戲子到府裡來了？”

“還沒。”

“那夫……”時汐揉著額角，不知為何那夫君二字實在是叫不出口，“趙覺回來了？”

“也……還沒。”翡翠低著頭不敢看小姐的眼睛，“小姐，你這麼委屈自己，何必呢。”

“對啊，何必呢？”時汐也想問問自己，那麼蠢的事情真的是自己做出來的？

為了一個男人鬨聲鬨死，眾叛親離，結果還沒混個明媒正娶的名分？

“小姐，其實老爺和夫人都很想你，隻要你回去認個錯，他們肯定會原諒你的。”

“回去？”記憶中的父母就像是一張張臉譜畫，她骨子裡覺得陌生，“趙家這邊？”

“小姐本就沒正式過門，趙家難不成還好意思阻攔？”

時汐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醒酒茶，一邊整理著腦海中的記憶。

“那就回去看看。”記憶太混雜了，有著她對趙四公子一見傾心的驚豔相遇，也有著為愛奮不顧身的傻傻付出，更有著一些似是而非的紅衣魅影。她一直以來都喜歡白衣翩翩，出了自己下嫁穿了一身紅色的喜服，哪裡穿過那麼鮮明的紅色，跳過那麼嬌媚的舞蹈？

“小姐？是真的嗎，小姐？你終於想通了！”翡翠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家小姐，她勸了這麼多次，終於有效果了？

“自然是真的，不過回去之前，我還是要先去群芳閣見識一下這所謂的雲中仙子。”放下手中的醒酒茶，時汐讓翡翠安排了沐浴，洗去一身酒味兒。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喝酒的，可是卻絕對不喜歡爛醉如泥，醉的生死不知！

洗漱梳妝，花鈿妖嬈，時汐望著銅鏡中的容顏微微一笑，傾國傾城不過如此。

“翡翠，去白六爺那兒買一壺最烈的雷霆雨露，我們去群芳閣長長見識！”

“小姐，去群芳閣長見識為什麼還要帶著雷霆雨露啊？那酒太烈了，小姐可不能再喝了！”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好酒配佳人，送禮自然要送到位。”卷翹的睫毛下掩去的是一抹同歸於儘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