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骨鬆塔

天空晴朗卻沒有太陽，白晃晃的亮光來自眼前這棵雪白的鬆塔樹。

微風吹拂，鬆塔樹上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響聲，好似簷角懸掛的骨質風鈴。

時汐眯著眼站在距離鬆塔百丈距離處，沒有靠近。

腳下黑土散開的通道已經消失，隻留下光潔的白石地麵，平滑而光潔。

“第五重幻境？”時汐仿佛在輕聲自語，又像是在與人交流。

“是……也不是。”白骨鬆塔處傳來縹緲的聲音，仿佛是微風吹過吹奏出的樂章。

“那就是了。”看來她的直覺沒有錯，這棵鬆樹果然早已成精，是導致現如今所有幻境的根源，“那你和極樂村有關？”

“有……也沒有。”

“怎麼算有，怎麼算沒有？”

“你所說的極樂村因我而存在，有我而昌榮。”

“你們難道不是相互寄生的關係，互相製約又互幫互助？”雖然她來到極樂村的時間不久，接觸到的東西也很少，更多的時候都隻在房間裡修生養息，可不代表她不知道極樂村真正的麵目。

“他們需要我，離不開我，但我並不是離不開他們。”

“你找上我的目的是什麼？如何證明你不是和那群變態一夥兒的？”

她就知道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如果真有，那估計也是毒餡餅。

當她依靠涅槃之火重生以後，身軀殘破，靠著最後一點兒本能直覺，讓燕刀和咕嚕帶著她一路往東。等她再次恢複意識時已經來到了這寸草不生的白毛之地。等她在雪地裡繞了一圈又一圈，親自見識到燕刀那比自己還要差勁的方向感之後，終於清晰的認識到，在她昏迷的時候，原本應該一路向東走到無儘森林邊緣的路被燕刀徹底帶偏了。

如果沒有恰好遇上極樂村，她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是第一個凍死在冰天雪地的修士。

極樂村的出現，是個巧合。但從她進入極樂村開始，所遇上的就不再是巧合了。

“你看……”

鬆樹籠罩之下的雪白之景露出一片圓形的空洞，映照出幻境之外的世界。

時汐聽不見趙老四和雲麓等人交談的聲音，但從他們的言談舉止，爭吵的幅度，以及正被他們所有人圍在正中央她自己的身體來看，她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從她經曆第三重幻境開始，就已經超出了極樂村所有人的預料。

“幻境……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裡麵的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是假的！”雖然時汐偏向於相信這白鬆塔樹的話，但沒有離開幻境，她也不得不更加小心。

“這裡不是幻境，而是我的世界。”白鬆塔樹說完，樹葉沙沙作響之下，垂落一根鬆枝，將時汐的靈魂揮出小世界，回到她原本的身體。

耳邊一瞬間嘈雜起來，有趙老四的抱怨，雲麓的無聲忍受，村長的焦急，以及更多圍觀者的議論。可惜時汐還沒來得及睜開雙眼，甚至連意識都還沒來得及和燕刀彙合，就被白鬆塔樹給拉了回去。

“嗯？”時汐看著自己又回到了這片白色籠罩的世界，算是相信了這裡並不是幻境。

“我希望與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你告訴我轉世為人的方法，我幫你療傷，助你離開北俱蘆洲。”

“這裡是北俱蘆洲？”時汐吃了一驚，她以為燕刀最多就是將她帶著在西賀的範圍內打轉，沒想到竟然已經橫跨了大洲！這腳力，如果用對了方向該多好！

“隻是北俱蘆洲的邊緣，還未到中心地帶。”

“你一棵樹，懂得倒是挺多的。”時汐抬起頭，看著沙沙作響的樹葉，“第三重幻境裡麵那棵會走路的荊棘樹是你的一個化身吧？”

“嗯。”

“言歸正傳，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時汐相信《結緣經》的強大，一棵鬆塔樹而已，不可能知道她是白骨轉生。

“同類之間總是會更有吸引力。”

“同類？”時汐愣了一下，腦海中許多片段化的信息組和在一起，雙眸睜大，驚訝的看著這棵蒼勁挺拔的鬆塔樹。

難怪她覺得這棵樹長得太過於潔白，跟白玉鑄造的一樣，而且靈智也過於高了一些。她又不是沒見過修煉有成的植物係妖獸，更何況自己眉心還住著君惜竹的一抹殘念，對植物係妖獸感應會更加敏銳。如果說這棵白色的鬆塔樹是植物係妖獸有些不倫不類，那換成一棵白骨鬆樹，那就合情合理了。

白骨鬆樹很高很大，但是她剛進入極樂村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一點枝丫都不曾見到。不是極樂村的人將其屏蔽了就是白骨鬆樹不願隨意見人。

從她進入極樂村開始就感受到了這個村子濃鬱無比的陰怨之氣，遠遠超出當時她和這具身體結緣時轉化的怨氣。哪怕她還隻是一具什麼靈力都沒有的凡人之身都能感受到那種陰冷。

那一晚她安安靜靜的睡覺，燕刀卻聽了一晚上的戲。第二天還跟她形容了屋外的場景，現在想想，這一切或許都隻是這白骨鬆樹對她進行的試探。

“你怎麼確定我能幫你？”

白骨成妖容易，成人難。

自古以來，人族都是未得道前最弱，得道之後進步最快的存在。很多修士在踏入修途以後，就仿佛打破了身體裡的枷鎖，騰飛而起。

“你成功過。”白骨鬆樹的聲音第一次帶著一絲顫抖。它活了太久太久，久到它都已經忘記自己在成為白骨鬆塔樹之前是什麼，久到它都要以為這一生也就隻能這樣渾渾噩噩下去。直到時汐的出現，這個女孩兒跟著寄生在他鬆枝下的人類修士一起來到了極樂村，飲下了極樂酒，走進了它為她精心編織的幻境。

“你不過是趁著我實力衰退，看到了我的一小段記憶，就這麼肯定我和你一樣？”

“哪怕隻是一絲希望，也足夠了。作為一棵樹的日子，我已經過了太久。隻要你幫我轉生，我可以將我這些年所有的收藏都給你。”

“感覺你這是在空手套白狼。我什麼都沒得到，你就想讓我幫忙？”

“我可以先幫你療傷。”語罷，白骨鬆樹也不給時汐拒絕的機會，一道道陰涼的靈氣從時汐腳底湧入，帶著她熟悉的死亡之氣在身體裡遊走。

被業火灼燒以後的身體，被這股冰涼的氣息滋潤，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著。靈脈裡空空如也的靈力也一點點彙聚起來。

這棵白骨鬆樹也未免活了太久了，竟然隻花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靠著充沛的陰屬性靈力將她體內的傷勢治愈得七七八八。如果不是燃燒靈魂留下的傷太難愈合，她現在的實力估計能恢複到八九層。

“停，夠了，再多就破壞平衡了。”

她的身體幾經生死，更是吸收了涅槃之火和紅蓮業火，陽氣極旺，所以哪怕是吸收這麼多陰屬性的靈力也沒事，但畢竟她現在是人，講求的是陰陽平衡，隻有陰屬性的靈力，缺乏陽屬性，過多之後她的身體又會陷入另一種危機。

“現在是否相信我的誠意？”

“你覺得我有機會選擇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