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2018-09-01 作者: 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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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式和無賴再沒關係,側步展翅,倒有幾分俠客風範。

董老漢大吃一驚,這是槍術中常見的“出寸”槍,靠還手之力而後進,卻沒想到劉啟竟然這麼怪異地用刀使出來,還嫻熟無比,直刺不僵,中間並無破綻。他一時大意,差點被刀刺上,連忙又退,卻見劉啟翻了身,刀從上至下剮了過來,不用刃上某點吐勁。

他帶著看一看劉啟到底玩什麼花樣的心思,便繼續後退。

劉啟突然回身,他怪異不已,隻愣著瞅瞅,卻不追擊。

劉啟嗬嗬笑來,說:“我的回馬刀,你沒機會見識了。”說完,大吼一聲,擰身回來,刀從腿間起,借身形回來,在上空蓄滿,猛地劈下,董老漢覺得這家夥的節奏掌握得好,隻聽的竹兵相交,“咯噔”一響,自己明明知道他的破綻,卻被他劈實,身形一沉,追擊不上,他也還來不及調整重心,劉啟抽竹回來,又擰了竹刀往前刺,然後極不可示意地恢複自己的簡單刀法,上侵下抹,幾下之後,又是利用節奏來一記猛然發力的怪招。

董老漢慢慢明白他為何不願意跟人比試了,他一刀比一刀怪,橫豎不成理,不是密不透風的招式,卻跟鬥雞一樣走得飛快,靜動結合,節奏巧妙,配合些劍兵對盾的翻身套刺,槍兵的搶中路一線,又多出幾分短兵器更容易臂指的精準,時不時以慢打快,刀上的剮勁綿綿不絕,時而後發製人,以快打巧,相互換擊,雖然是不連貫怪招,若真和人動手,高手也一不小心身上就多出窟窿,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惜愛。

劉啟耍了十來招怪把戲,回頭笑話董老漢:“是誰說一回合就讓我刀折人敗的?”

“看看你都有哪些伎倆,要是沒有了,那就下一刀!”董老漢說。

劉啟在旁邊歡呼中笑一笑,卻說:“我還有最厲害的一刀,叫萬流歸宗,要見識,會死人的!”

董老漢看他慢慢地閉上眼睛,收刀在身側,不由微微點頭,覺得他的武藝已經漸漸入流,可以不靠眼睛而側重於感覺,有點聽風知勁的味道,剛一凝神,劉啟慢慢上來,接連換幾個姿勢,氣勢壓人。

董老漢警覺,還真從他身上看到點高手的味道,便相信了他說的那種要死人的說法。但他還是漫不經心地站著,等劉啟出手這一刀。

劉啟慢慢地移動,刀不斷地小幅度地變換,突然猛地一睜眼,吐了一口痰,簡練而平淡地劃過一刀。

竹身沿最近最短的距離,以最快的速度繃出一條線,最後在董老漢的心思中壓成一個點。董老漢心中暗讚,表現卻故意顯得輕鬆,隨手在破空中迎擊,以點破點。

兩點交抵,一聲裂竹聲,劉啟的竹刀寸寸皆斷,一直裂到手邊。

“這麼厲害?!”劉啟駭然,“後招還沒有使呢?”

四周安靜一下,人們都用著吃奶的勁力鼓噪。劉啟卻發愣地看住自己的竹刀,仍有點兒不敢相信,不服氣地說:“我用了直刀,若是彎刀,你一定破不了,刀不斷,我就往下壓刀,用刀根衝翻你。”

“你不該吐那一口痰。”董老漢邊擦頭上的痰,說,“真正的高手哪那麼容易就因一口痰被你搶去先機,反累你自己的動作緩了一線。”

“還有,你缺乏招式的練習,無法能真正運刀自如。充其量是個軍中好漢,難以向刀道發展。”董老漢帶著懷念的口氣說,“這也難怪,你還沒有見過真正的高手,又怎麼能體會刀勁的不可思議?不過還算可教,起碼知道勢不可太猛,伸不可太直,曲不可彎,跨不可太剛……要不是能做到這點,你哪些斷招,就被人破得一點不剩。”

他說一大通,見黑麵無常怔怔發愣,懷疑自己的至理,道:“因材施教嘛。你們在軍中作戰,招式不可繁複,簡練實效是最好,我教你們時,隻能督促你們簡練些、有力些,標準些,而人家在這一點上已經做到了,隻是太過簡練,過猶不及,不再是武學……倒像是……專門殺人用。”他拿出劉啟翻刀的架勢,側平舉,慢慢地把胳膊拉得平直,一下刺出去,反複兩下,忽而加快速度,說:“你們都注意,這就是劉啟架勢,拉剮、平削、直刺,完了,太簡潔,太有效……隻是可惜呀,可惜,這小子是練刀的材料,卻隻能往軍中發展,成不了刀王。”

黑麵無常順手拿來一隻竹刀,念叨說:“勢不可太猛,伸不可太直,曲不可彎,跨不可剛”說完,他比劃了兩下,苦思冥想。

董老漢讓他奔自己來。

黑麵無常連忙上前,用劉啟的那一式上來刺。

董老漢一讓人,順手敲掉,刀就逼近他咽喉處,輕聲說:“你不下幾天功夫,比不上人家,要是人家,姿勢不老,勁卻正,我很難敲偏,還沒有敲偏,就穿胸而過。你這動作發力過度,幅度也過大,收不住,隨後就是破綻。”

劉啟也連忙蹦上來,要自己試試。

董老漢不敲了,側身一轉,劉啟的刀尖過去,劉啟連人帶竹到了他旁邊。董老漢一推刀,把他推得仰麵朝天,笑道:“其實你們也明白?!步子得小,刺不能刺到底,腰不要太死太硬,但還不夠,你看到了,我不硬接,順勢一引,還是能夠帶偏,接下來,他是不是就危險了。”

黑麵無常連忙說:“誰能像老師這樣,刀法大成,能夠恰當地一引?!”

董老漢示意一下劉啟,笑道:“他就能。”

劉啟愕然,比劃一下董老漢的動作,董老漢就讓黑麵無常試一試,黑麵無常一試。劉啟照做了董老漢動作,引竹來懷,呈現出和董老漢差不多的架勢,隻是還沒有董老漢那樣自在,但是卻好像掌握了要領,是那麼回事。董老漢重複劉啟的動作,將一腳後退,反複踩兩踩,讓人看他踩住的位置,然後提竹側劃,往後退腰,順勢一側,雙手捧竹,推一道弧線,說:“他就能這麼學樣兒,無論什麼招式,學去就變,變得沒了一絲多餘,簡練到這般,也很可怕!”

劉啟盯著他,扭了幾扭腰,哈哈一笑,說:“你不就是做得從容好看,動作上我們有區彆嗎?!”

董老漢說:“有。我是捉著你的刀勁走,你不是,你是掌握了技巧,你若能學會聽勁,學會控製住自己的刀勁,你還能進步,雖然沒法成為一代刀王,但起碼可以做到軍中稱雄。你這一路刀法,說是招式,比招式自由古怪得很,不知是不是你家刀法的特點?!”他笑著說:“軍中講求簡練實效,一刀斃命,往往並不功於精巧。而江湖中以準,狠,毒,連貫為主,走了偏鋒。至於刀王,則能夠控製住刀勁,要柔則柔,要剛則剛,剛柔並濟,聽風知勁兒。劉啟你用的刀法,算是一種怪刀,一般人還好,當真遇到了刀王一樣的高手,是沒有用武之地的。”

劉啟啞然道:“我的刀法怪?!你的刀法才怪呢,我一紮一碼地拚命,你卻像妖怪,這就是刀王?”

董老漢笑道:“我這還不算是,隻是練出了聽勁。你的勁在哪,兵器一挨就知道了,借了你的勁兒,你還是好著的,起碼不會我一發勁人就東倒西歪。回頭我給你講講怎麼聽勁,看看你能不能彆辟捷徑,有一番成就。”

他看看天色,讓人散掉,隻與劉啟和他那弟子說話,說:“習武者,上乘者保家衛國,中乘者行俠仗義,下乘者,強身健體,因而也分出三種武學。比如石骰,他學過拳,你覺得他的拳怎樣?花裡胡哨,給姑娘捶背都未必起癢,就是強身健體用的,打一打,活動、活動身骨;至於中乘境界,則輕盈迅捷,求巧求走,不會遊鬥不成大俠;而上乘武學則剛猛有力,不求精準,隻求殺傷,那是以命搏命的沙場悍氣……除了這三種武學,還有一種武學,就像天機山魁首薊河嶽,所習武學是為求仙問道,治氣修身,尋求世間真諦,這種武學提氣縱身,可逾人能,殺人於無形。我所說的刀王,就是以刀叩道,精研一生,將刀法至理推研出來,到達這種程度。”

天機山是儒門聖地,魁首乃是當代大儒,卻因為皇帝要限製儒門傳承的分封和權力,要收儒門為官學,不許他們興辦學社,自主培育儒生而起兵,若不是起兵時機不對,選擇朝廷外敵剛退時……結果,薊河嶽自以為選擇了朝廷最虛弱的時候,卻違背了天下人希望戰爭早日結束的願望,否則,他們說不定他們能夠利用在天下士人中的影響,很難撲滅。

“殺人於無形?!薊什麼要有這種本事,還自殺?!”劉啟輕蔑地說。

他有心炫耀,笑著說:“是我阿爸帶了三千輕騎,摧朽拉枯,飛快蕩平,他們聚起來的幾萬人不夠我阿爸衝陣的。”

董老漢表情嚴肅起來,說:“天機山也是儒將頻出,隻是紙上談兵的變多了,人心又不在他們那兒,無人相助而已。我給你們講的是他的武學,而不是戰爭。他治內不修外,沒有實戰經驗,即使懷有此種手段有何用?朝廷上雖然宣布他是自殺,但是江湖傳言,花山大謝宗師上山和他談了一夜,他自儘了的。也許是謝道臨論道贏了,他自儘而死,也許是謝道臨出手殺了他也不一定。”董老漢說,“最可怕的是,也是我要給你說的,就是那些和謝道臨一樣將搏鬥和練氣融為一體的,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手,軍中有,民間有,雖然很少,卻是真正的無敵呀。”

劉啟看野店到了,外麵散落著幾片瓦,拉過董老漢,而自己將瓦片垛起。

董老漢看他提氣牛哼,臉越憋越紅,擢手成掌刀,終於大叫一聲,掄手向疊瓦砍擊,再看下麵,瓦片應聲而折,最後看此人,拍一拍手,不可一世地炫耀:“練氣嗎?怎麼樣?是不是這種?!”

董老漢看他一臉陶醉的樣子,不忍心打擊他,隻好說:“不錯的硬氣功。”

劉啟怪笑著往店裡跑,大聲喊著要吃的,卻被董老漢叫住。

“知道我怎麼破你刀的嗎?”董老漢提了半片瓦讓他看,他是一直想讓劉啟來問的,可劉啟偏偏不理會,也不感興趣。

“這麼一說,也是硬氣功?!我知道呢,集氣於一點嘛,點破線,線穿塊兒。鋸能斷刀,刀能斷甲。”劉啟回頭叫了句,轉身就跑進店了,去找吃的。

不一下,董老漢就聽到女兒和他爭吵的聲音,無奈不已,心說:這家夥就是不肯上進。他看看手上的瓦片,不是衝擊的碎紋,是齊齊斷開的,不由微笑著點了點頭。黑麵無常也和幾個農漢上前看那斷瓦,他看完就給董老漢說:“老師收了個好弟子,沒想到越是關門弟子,越能繼承老師衣缽呀。”

是呀。

若能繼承自己的衣缽,也算合適。

董老漢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他這時才奇怪地問黑臉無常:“你怎麼有空過來?”

“不知從哪來了一批馬賊,襲了宣化,太後帶國王陛下退往錦門,被圍困在那裡幾日。朝廷要募兵去救!我提了職,剛募了百十個饑民,卻分不出身,想要老師去幫忙訓練幾天。”黑臉無常說。

“募兵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齊備,去救援怎麼行?!”董老漢大吃一驚,“我也隻是個武教,不通兵法,傳授一二武藝可以,哪能編排行伍,演練陣形?!”

黑臉無常麵色難看,嚼著下巴認同董老漢的話:“唉。也是。教他們武藝遠沒有讓他們不在半路逃跑重要。”

董老漢憤色道:“長月的兵不動麼?要募也要找軍戶來,找些不知武藝的市井泥腿,未習兵刃,不是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嗎?”

“親王自己的娘,他怎麼來救,咱是管不著的。但是我要跟隨將軍去救陛下和太後呀!”黑麵無常凜然道,“位卑不敢忘憂。鬥章一直記得老師的教導,此番定當忠君報國。勝負不說,唯誌氣不可丟。”

“好樣的!”周圍的漢子紛紛讚歎。

董老漢曾和風月說過,準備把劉啟拉起來的一杆子人送往軍中,聞言回頭,看一看一張張赤誠的麵孔冒出來,問:“你們也要去?!”

“得要我們瓢把子願意。他要願意,我們就一起去。”一個漢子說。

“好!我就代你們問問他。”董老漢說,說完拉那叫介鬥章的黑臉無常進店。一進店,他就瞄了外頭一眼,又在裡頭掃視,見無人接近,小聲給黑臉無常說:“你若能說服這小子去幫你,說不定就不是問題了。彆看他歲數還小,卻是將門虎子,嘴上我老嘲弄他,但心裡卻是清楚,他武藝不錯,尤知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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