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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05 作者: 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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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一頭拱到他懷裡。

劉啟一摸它韁繩,摸到斷掉的半截,連忙摟著它的頭教訓:“你牙齒厲害嗎?!你主人知道了,給你吃鞭子。”

“它大概是太冷了吧!”唐凱牙齒打著顫,以己思人,為可憐的小馬開脫。

“不是!”劉啟回頭給他說,“它的牙齒真的挺厲害。”

正說著,唐凱按下了他,指住一處給他看。

原來拐彎處,有兩個人提著馬燈走過來。兩人看來看去,見無處可以躲避,隻好鑽去馬槽下麵。那兩人腳步聲踩得“咯吱”響,這倆人則躲得辛苦,屏息凝視,被雪凍得牙關輕顫。突然之間,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他“哎呀”了一聲,說:“小姐,這匹馬又咬斷了韁繩。前天,它跑到酒窖邊喝了半桶酒,在空地上又叫又跳,踢了張檜一腳,把他踢得差點吐血。”

“把韁繩放短。”一個女人冰冷的聲音響起,“越不遜越好馬。你們要再像那天一樣抽它,你們怎麼抽它,我怎麼抽你們!”

男人誠惶誠恐地賠笑,低聲說:“可它不經馴,又怎麼能騎得了?”

“擔心什麼?過幾日大事落定,我把它的主人要來當馬童,不就好了嗎?”女人說。她悠悠道:“人如其馬呀。那小年和他的馬一樣、一樣的,狡猾怪異。這幾天,在村子裡是上串下跳,混得熟熟的,還一本正經進山打柴抵住宿?若其它幾個人也像他,身份哪裡那麼容易識破?”

劉啟聽得出來,這聲音正是那個叫樊英花的女人。他萬萬想不到,她竟然有陰謀讓自己為她當馬童,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連忙扶扶唐凱的胳膊,再往馬圈裡躲躲,這時,那女人又說:“怪了,這兒竟多了四排腳印!”

“完了!”劉啟這才想到,今天下了雪,雪地上留有腳印。

他擔心也晚了,果然,馬燈的亮光已經撲麵照過來。

劉啟一驚,為了掩護唐凱,拱身而出在雪地裡狂奔。

樊英花的眼底落入一個身影,看得不太清楚,便冷冷一笑,喝了一聲“站住”。

聲音如一聲春雷在舌底綻開!

劉啟跑得飛快,經此一震,立馬給點了穴道一樣,整個身形猝定在原地,然後“撲通”一跤,屁股朝天。

能夠鎮住對方,樊英花很滿意。

她探出修長的馬靴踩下去,不快不慢,一步一步走到跟前,一翹腳,用掌著鐵掌的靴子扒拉趴雪地上的麵孔。

劉啟心道:“唐凱要在這時弄滅那盞該死的燈,她也不會知道我是誰。”

他伏地裝死等燈滅,樊英花踢了好幾踢都沒動。直到樊英花要彎腰掂他的頭發,燈還不滅,他才轉過沾滿雪粉的臉,眯眼賠笑。

臉已經紮在雪裡好一會兒,凍得生疼,他齜牙咧嘴裝糊塗:“啊。這是哪?風雪太大,不小心竟被吹了過來!”

樊英花穿了身臃腫的翻領毛大衣,身上是金錢豹一樣地斑紋,劉啟趴在地上仰視,像用土拔鼠的視角看一頭悠閒的雌虎。

她還負手卓立,揚起下巴,眼神灑瀉下來,見這跳梁小醜模樣,不由得洋洋得意地說:“怪不得馬匹老拴不牢,原來是你在搞鬼!你說你被風雪吹來這裡?那就再讓風雪把你吹走吧。”

劉啟立刻一把鼻子一把淚一把笑地爬坐起來,摟上她的馬靴求饒,心想:我得提醒唐凱,讓他弄滅那盞燈!

想到這裡,他藏在樊英花兩腿間回看,見馬夫提了燈站在槽口那裡,便大聲說:“你小心啦,燈一滅,我就可以逃跑!”

樊英花再怎麼說,也是女人,羞於被個半大小子摟著腿,甩幾下腿腳,甩不出腿來,一著急,抓住他的頭發,在頭上擂兩拳。

她不管怎麼打,怎麼甩,對方都跟粘在腿上的鬆脂一樣。

她並未來得及多想,一心想著怎麼讓這該死的“黏黏蟲”放手,而劉啟則左顧右盼,隻盼燈早點滅,不慌不忙地慘叫些“做牛做馬,饒過小血一盆”,“巾幗英雄,天下太平”肉麻話。

樊英花聽得暢快,欺負得也順手,找到幾絲感覺,下手也輕了許多,正細細地品味,和對方看對眼睛。

看到對方眼中的一絲狡猾,她突然感覺到不妥,可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已經一輕,被劉啟抱了一條腿摔倒。

劉啟一將她掀翻在地,便衝著馬夫高喊:“打爛燈籠。”

馬夫伸著燈籠看,對變數估計不足。

他並沒有猝然支援,反看著手裡的燈籠,奇怪對方為何叫自己打爛它,再一抬頭,看到劉啟和樊英花扭成一堆,在雪地裡翻滾,連忙馬棚上彆過燈籠,大喝一聲去支援。唐凱早趴在馬夫身後咬牙待決,一見劉啟兩個像潑皮一樣在地上彆胳膊撬腿,打得“砰砰”響,壯實的馬夫三步並作兩步地往跟前衝,再也不顧後果,猛地起身,一腳踢下懸掛的馬燈,在腳下猛踩。

天地猛地一黑,悶聲的打鬥漸漸響亮,演變成嬌喝和怒吼,接下來,隻剩下馬夫的叫饒道歉。

十餘輛推車帶著火光“轆轆”趕來,雪地上隻剩下跪著的馬夫,和站著的樊英花。

樊英花如花似玉的臉孔也成了鼻青臉腫的豬頭樣。

她摸了摸自己青眼圈,感覺又是一疼,氣極生悲地站著,一個勁衝著腳下的馬夫下腳。

“小姐。我打的是他?!”馬夫可憐巴巴地跪著,揉搓頭臉的青紫,拚命解釋,“我隻打了兩拳呀。不是我打的呀。都是那小子打的。”

她心裡怎麼能夠不清楚。

劉啟對她是纏拽摔拿,這馬夫衝了過來,三人混戰一團,她才開始被誤傷,不過她也知道馬夫不是故意的,他一直提著燈,站在亮處,燈一滅,適應不了,心裡又著急,才亂打一氣。

她氣的是劉啟的狡猾和馬夫的狡辯。

押車的漢子們將車放出歪歪扭扭的一線,愣愣地看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樊英花從來沒有覺得這麼丟臉過,一聲不吭,不停喘息,突然,她一聲虎吼:“去!找!把那小子找回來,我要拔他的皮。”

幾個好漢看腳印直通牆頭,覺得對方已經逃脫,問清是誰,便丟下外來的客人,跟著樊全回頭進村子去找。

一個戴大鬥笠的消瘦男子看著他們離去,一握腰刃,向樊英花磕頭,說:“屬下麥萬石,參見小姐!”

樊英花一瞬間就恢複了平靜。

她撫摸著麵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輕輕點頭,走到車前。一個武士立刻有眼色地上前,一劍斬斷纜繩,掀開粗布,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刀,雙手捧上讓她看。樊英花試了幾下,稱讚不已,卻絕口不提要它們何用。很快,一人半跪在她麵前,呈上一卷,鏗鏘道:“拓跋氏占據陳州,師闊虎起於隴下,劉遜自北南下,夏侯武律據遼陽,而各州各地也已經煙塵滾滾。靖秦氏已經形如朽木,隻要主公一舉義旗,天下英雄定然雲集響應。我等聯絡了江北,河漢的各路英雄,這是一份名冊,請小姐交於主公!”

“今年拜壽,大夥怎儘說些大逆不道的話?!這兵器一路運來,也不怕被朝廷查獲嗎?!啊呀。老爺子要被你們架到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嘍!我一個女人家,也沒有敢替你們做主的想法,你們還是要先考慮好。考慮清楚。在老爺子跟前,我也是這句話。你們若是鐵了心再說吧。”樊英花背負雙手,左右踱了幾步,又假意責怪,“老爺子說,眾人聚義,敢不同生共死?何敢辭呀?隻是人心仍在靖秦氏,事業艱辛!唯獨怕大夥一時熱血,事一艱難,各奔東西,能讓我這做女兒的不顧慮嗎。”

“我麥氏不知什麼靖秦,隻知道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什麼人心不人心?早已經天下大亂啦!我們也是順從天意,推舉主公出山,拯救蒼生黎民。”姓麥的除去鬥笠,一頭紮在地上。

“好了,好了!尚有五六日才是壽宴,看看再說吧。”樊英花擺了擺手,示意身旁的馬夫帶他們去安歇。

眾人都走了,樊英花卻獨自站在車邊,自顧搖頭,不知是她不看好形勢,還是不看好眾人。

她在空曠的場地裡走了一圈,竟行到馬圈邊,挽了斷韁的“笨笨”,自言自語地說:“兵器有何用,缺少的是錢糧馬匹!”

她舉動一絲不亂,係了“笨笨”,也不等人回來收拾那幾輛大車,徑直就走。

這時,兩個腦袋在馬圈後麵露出來,正是劉啟和唐凱。

劉啟盯住那幾輛大車,回頭又看唐凱,擔憂地說:“原來太爺要造反?”

“才不會呢!”唐凱抵口否認,“是彆人勸太爺造反。沒看小姐一直在拒絕嗎?”

“你知道什麼?!虛偽地擺出姿態而已。當官做頭的都愛這樣,我還經常這麼做呢。你想,要是太爺沒有他心,彆人送兵器,他也敢要?他就不怕給你們全村帶來災難?”劉啟反問,接著拉唐凱到牆邊,邊走邊喘氣,說,“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彆給彆人亂說。要是不知輕重亂嚷,非被你太爺砍頭不可。”

他心急火燎,本來想徑直翻過牆頭,帶秦汾逃走,卻又怕樊全等人正在家等他,便打發唐凱趕快回家,脫離嫌疑,再次叮囑說:“千萬不要說出去。會被那女的殺人滅口,以我的經驗,她老謀深算,才是最凶狠的人呀。”

唐凱也在為他著想,不停地問:“真要造反,他們會不會殺皇帝,殺你?劉啟,你打算怎麼辦?要保皇帝嗎?乾脆一起造反吧。”

“呸!身為小臣,怎能不思儘忠報效,反而從賊造反呢?”劉啟說,“我得走,就是不熟路,怕困到山裡!困到山裡也不怕。天下了雪,就怕皇帝受不了凍。”他一臉嚴肅,懇切地說:“阿凱。千萬不要從賊呀。都說救天下,實際上都是想讓天下大亂,天下大亂,到處打仗,那些桀暴之徒靠殘殺無數良善聞名天下,怎麼能是真正的英雄期盼的呢。”

“我跟你走吧!”唐凱咬咬牙齒,突然下決心說,“視兄弟危難而不相助,非好漢所為!隻是?!咱們送他出去後就結伴遠走,不幫朝廷,也不跟著造反!”

劉啟知道他擔心幫朝廷和村子為敵,回來幫村子讓自己和他家親戚為敵,點頭同意,問唐凱:“你就這樣走,要丟下你爹娘嗎?!”

“顧不上了。我兄弟姐妹多,反正他們也不疼我!”唐凱說。

他口裡這麼說,心中卻酸痛不已,便又補充說:“說不定咱們能闖蕩一番事業,接他們享福呢!”

“好吧!”劉啟找了個山凹,盤腿一坐,說,“我們現在需要乾糧,弓箭和火種。乾糧嘛,我看,就再去太爺家一回,帶出兩隻羊。他家有錢有勢,才不在乎這些,看管一定不嚴!弓箭,我的弓和刀在阿鳳姐家,搶皇帝前可以找到。火種?需要打火石,引火物,一些碳,一個火種爐。”

唐凱蹲在一旁點頭,覺得搶秦汾不太容易。

劉啟又就地給他分析,把時間定到天快亮的時候,說:“我們隻能準備好所有的東西,才能去搶皇帝。因為他一有問題,就驚動了許多人。這時再準備其它東西,來不及。”

唐凱聽他說得頭頭是道,隻好同意。

劉啟又說:“那時,你先伏在牆邊。我進院子綁“旺財”。若是樊全哥發現了,抓我。我就跑,調他離家外奔,你趁機進去,拖皇帝走。若是不抓我,我就把他拖出來,拱出牆外。”

說到這,兩人立刻行動。

他們又入太爺家,在牆邊的圈了摸了兩隻羊,捆住羊嘴,吊過牆頭,接著又找了火種,禦寒的衣物。

天明之前,萬事都已齊備,兩人隻等搶出秦汾,奪路而逃。

劉啟先入了院子,用繩子係住“旺財”脖子上的脖圈,然後回到自己和承大夫住的那間屋子。他摸到門邊一推,見門應手而開,連忙閃身進去,心想:隻要那奸賊敢叫,我就殺了他。

他遊弋到牆邊,摸刀摸弓摸箭,暗中還是希望承大夫睡得跟死豬一樣好。

他慢慢往前走,身子碰到一張凳子。凳子“撲騰”一響,他心裡也咯噔一下,連忙抽刀環顧。

承大夫似乎比死豬還死豬,半點動靜都沒有。

劉啟放下心來,拉開門。再一回頭,借著雪光,這才發現屋子裡空空如也。

“壞了,皇帝被接走了!”劉啟大吃一驚,想到昨晚會發生的事,連忙出來。

剛入院的時候,“旺財”的叫聲驚醒了樊全夫婦。

樊全打開過道的門看。

劉啟再不敢怠慢,猛跑到牆,一躍一拔就過了矮牆,迅捷地給唐凱擺手,一路猛跑。樊全還是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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