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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05 作者: 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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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英花歎道:“這一塊全是他們的馬兵。這一戰若是勝了,官兵就無騎兵可用,再也對我們形成不了威脅。”

她忍不住就去揉劉啟的腦袋。

劉啟笑道:“快找油去。我要油,馬能馱多少,我帶多少。”

城南的火光仍然衝天,半座城都映在火光裡。

樊英花從控製的關堡門洞中衝出來,立馬在道路一旁的高處,看著騎士們押著俘虜和馬匹,飛快地撤出。

官兵一時半會搶不回這道關堡,連撤退都是無驚無險。

她臉上充滿了光彩,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戰爭的藝術,煙嗆馬驚,敵營炸亂,被快速趟破,半個時辰的功夫,敵兵要麼逃散要麼被殺要麼投降,就已經凱旋歸來,而敵將胡經,想必快瘋了,就算這時候他還在想法設法扳回大敗,又能如何?大開城門,殺出成片步兵,沿著官道截擊自己的騎兵?除非第一時間他沒想著去救援,就已經派出大批的步兵,否則他是堵截不上的,就算能夠堵截上,那兒也放了自己接應的人馬,自己擁有大量的騎兵,說不定是會再倒送自己一場大勝。

這一仗打完,雙方情形逆轉了,也許敵兵連郡城以北都去不了,郡城以北的村落,控製權仍在自己這兒。

她看著自己的騎兵撤退,也是在等一隊年輕的功臣。

沒想到劉啟潛入放火這麼在行,燒的都是關鍵的地方,就在堡旁邊,沒有柴的地方也被他布上了火。幾百官兵來搶門,全在火光下,配合著自己的步騎,上頭一通射,就已經被殺散。

獎勵他點什麼呢?

他不會又跑我跟前鬨著要回家吧?

要是說是說好的怎麼辦?

怎麼辦?告訴他自己從來也沒答應他,沒點頭,不算。是耍賴,耍賴怎麼著?對彆人耍賴不行,對他就該耍賴。

正想著,她看到陸川了,陸川竟然從關堡上下來,竟然在大吼:“你們先不撤,你們先不撤……等咱們的騎兵撤完。”

她大吃一驚,用馬鞭點點身邊的人,再指指陸川,讓把陸川叫來。

有著萬夫不當之勇,卻總是緘默口拙的陸川來到那也是紅光滿麵,搓著兩隻手說:“這小子是真有辦法。真有呢。啊呀。他武藝其實也很好,跑起馬來左右開弓,三四丈高的燈台上,一加鞭過去,人射下來,燈也給射下來。那些小子們跟著他,那火點得跟玩一樣,有些油被他摻的不知道是啥,大路上滴上,半刻之後都還能燒。”

樊英花上去就是一鞭。

她問:“我問你這些了嗎?讓你不離他左右,他人呢?”

陸川著急地說:“沒辦法。彆人都在放火,他讓我來告訴弓手,要最後撤,要防止他發現的一個新營的兵來攻打……我能不回來嗎?”

他在身上亂摸一氣,掏出四個錦囊,說:“他說讓我把這個給你。讓你早作布置。”見樊英花的眼神已經變得古怪,連忙遞給第一個:“有順序的。這是第一個。紅黃青藍。對。怕我記不住,他反複說。”

樊英花舉起鞭又要打他,卻是沒有下手,停在半空中,神色複雜地看著那幾枚錦囊。陸川還在等著她接。

她卻旋即轉向南方看著,喃喃地說:“你知道不知道?他跑了?他們穿著製式的盔衣,帶的有與官兵一模一樣的名牌,能夠以假亂真,於是跑了。”

陸川不敢相信地看看手裡的錦囊,問她:“這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

樊英花冷笑說:“讓你看的人呀。陸大勇士。”

她接過第一個錦囊,見陸川不忿,要回去找,喝一聲叫住,說:“彆去了。卻是跑了。”她歎了一口氣:“今天他提到三個錦囊的時候就說過他走了會給我三個錦囊。看到這四個錦囊,我還不清楚嗎?說是怪你,可是怎麼舍得讓你冒著危險去找他們?去。監督人馬撤出來,回營村修關卡。”她打開錦囊,裡麵折了幾頁紙,寫著:“阿英。我一定要回長月。我有一種感覺,一過完年就有了,好像我們家出了什麼事兒,那個時候我就想回去。沙通天捉我的時候說到盧九,說盧九也在找我,要和我阿媽換什麼東西,可見我阿媽也在找我。再加上我叔叔南下的征兆,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所以,我必須要回長月一趟。我知道,這樣走了,似乎等於把袍澤情誼拋棄,可是沒有辦法,兒子乾什麼事兒,怎麼能沒有阿爸的支持呢。等著我接來阿爸阿媽,讓他們管束住阿叔,然後再和你一起光複長月。這裡頭有三個錦囊,分彆對應著三件事,遇到了你就可以拆開。我真的好喜歡玩包錦囊的遊戲,要是當真料中,那就是真正的神機妙算呀。黃色錦囊,等你打完五台,修好營村官道要屯時拆開;青色錦囊,等夏侯武律真的南下,攻打陽泉的時候拆開;藍色的,要等將來夏侯武律被打敗之後,你再拆開去看。”

樊英花想也不想,就先把黃色的拆開了,夾出裡頭的折紙,上頭寫著:“並郡不祥,勿取,取之必亡,厲兵秣馬以待之。”

她冷笑,順手扔了,再拆第二個,寫著:“與胡經議和,舍陽泉予之。兵入盂鎮,山區貧瘠,不占要道,必不為之所取。”

她差點罵娘,再次順手扔掉。

再拆第三個,寫著:“夏侯武律必為我阿爸驅逐之,介時搶於眾人之先,光複並郡,河西,與長月議和。勿動刀槍,你打不過我阿爸。”

她發現陸川在身後揀,喝道:“給我扔遠遠的。這也叫神機妙算?看上麵寫的就知道人有多無賴。”

要走了。

她再一次調轉馬頭,回望郡城,歎道:“還請珍重。”

一路飛馳回去。第二天到陽泉,陳冉已經撤得一乾二淨,似乎遊牧人南下的謠言四起,她是覺得陳冉造謠造得成功,為了脫身,竟然以假亂真了。然而到了下午,陳冉竟然派快騎趕到陽泉城下,向她求援。來人已是戰袍分爛,血汙滿臉,在城門下打轉,衝城牆上大聲喊:“請皇帝天兵救我將軍。夏侯武律已將我部團團圍住,戰場離此地隻有一百一十裡。唇亡齒寒呀。”

樊英花大吃一驚。

她這會兒才覺得劉啟烏鴉嘴,說什麼中什麼。

她站在城樓大喊:“這怎麼可能?夏侯武律怎麼突然冒了出來?”

那騎兵大聲回答:“我軍回援太原中了埋伏,想必太原早已城破,將軍請稟報皇帝,非我戰之過,實為……”他掖著馬轉呀轉的,大喊道:“實為平原野戰,敵騎犀利,銳不可當。將士們浴血奮戰,已死傷大半,全軍將士不敢偷生,必與韃虜戰至最後一人,但請皇帝能夠派兵救援接應。”

救援他?

樊英花頓時想到了劉啟的三個錦囊。她大聲喊道:“不是不救你們。皇帝乃天下共主,我等去救援你們,將置皇帝安危於不顧,你還是速往南去,去尋經略胡經倫。”

看著那騎嚎叫而去,樊英花的心被什麼揪住了一樣。

但是她知道,陳冉是不知道她現在實力。

她手裡滿打滿算不過三、四千人,真正算上精銳的,能和官兵比肩的,隻有一千多。一千多人去救陳冉,除非她腦袋被驢踢了。

她蹬蹬下了城樓,立刻傳軍將與官吏議事,宣布說:“陽泉縣令速計府庫,征集丁壯,將府庫搬於盂鎮。控製陽泉所有糧店,將糧食征集上來帶走。軍隊先不作撤退,但百姓儘可往山區疏散。”

過了一會兒,她斟酌半天,又下令:“征集民夫,儘快修好營村要堡;樊全領兵取五台縣,非取五台,無以資眾軍民。”

陽泉縣長不敢相信地問:“將軍肯定遊牧人是真來了嗎?”

樊英花苦笑:“沒錯。這回應該沒錯。”

到了夜晚,已經有逃難的百姓到來了,他們絕大多數難逃,一小部分就近躲往陽泉,便是這一小部分,陽泉城門外頭已經是成群結隊。

她登上城樓望一眼,就一聲歎息:“我的天呐。真是罪惡滔天。劉啟。你料著了。就看你阿爸能不能挽回這浩劫。”

突然,她想起了那幾個錦囊,問身邊的陸川:“昨晚我扔的錦囊,看你在揀,你揀了沒有?拿來我看看。”

陸川訥訥地說:“你不讓我揀,我就沒有揀。”

樊英花眼神凶惡起來,黑著臉問:“我不讓你揀……你就真不揀?”

不過還好,那錦囊裡頭的內容好記,她宣布說:“派個人去郡城。一來通知胡經,而來與他議和,將陽泉讓給他。我們是守不住,就看他能不能守住了。”

離開野牙是已經離開了,但是要路引沒路引,要向導沒向導,一路豪強匪亂,關卡重重,從哪渡河都要走一步算一步。劉啟勤王東出,走的是章門,他自然覺得走章門,沿途更熟悉,於是又想照章門回去,路上曲折耽擱,大方向是往平陽的,過了平陽郡再到河東河中府,最後過章門入潼關。

雖然他心急如火,但走得並不見快,半路上幾經耽擱,到了平陽,北方遊牧人的大軍竟然已經追了上來,雖然不是追他們,卻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妨礙,尤其是官道,爭相逃難的百姓擠推不動……

幾人再繞平陽前往河東,中途鑽山林,戰土匪,逢潰兵不在話下。

因為碰到過潰兵,到了河東,隊伍的人數反倒有所增加。

等到了河東郡河中府,章門已被北兵奪取,他們沒辦法,隻好混在難民敗軍之中折向南方過河。

河還沒過去,夏侯武律又已經控製了江河渡口,兵鋒直指慶德。

慶德是靖康東都,地處中原,交彙南北東西四方,受到朝廷苦心經營,兵臨城下而城內空虛,靖康朝野大震。

慶德不得不救,長月卻苦於無兵。

雖然秦台已從滄州召還健布,西兵還在路上,朝廷沒有辦法,不得不從關中市井招募,以備不測。

南方各州郡除分布在南朝邊界的邊軍,兵馬幾無駐紮,雖有勤王之心,卻無勤王之能,各地藩臣假公濟私,爭相募兵……秦台突然發現自己除了能在關中發號施令,其它地方,要麼聯絡中斷,要麼遙控不住。

長月也有倒他的呼聲,雖血腥鎮壓卻難以遏製。他有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是又驚又怕,接連染恙。

健布從滄州回來,一入京城,他就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但給了高規格的迎接,還抱恙私見。

健布對此人業已失望。

為了局勢的穩定,健布沒有選擇自己私交往來更多的秦綱,甚至在秦汾事件的立場上也是站到秦台一邊,寄希望於朝廷隻發出一種聲音,從而不相掣肘。

但在幾件事上,他是徹底失望,首先是大肆株連秦林餘黨,再次秦綱退位給他台階下他不抓住,最後,他始終接不回皇帝。

但眼下情形如此,想打退敵人,朝廷仍要隻發一個聲音。

他也還是難以計較,尤其是取代秦台攝政的人不是不在京,就是被秦台全部清洗一空。

但他,對秦台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無論秦台作何姿態,率群臣郊迎,抱恙接見,內府設宴,私下商討,他均是表現得冷冷淡淡,不卸甲,不客套,到了劍履不解,一說話就直入正題:“眼下外寇侵淩,情形之危機已不下幾年前的大棉。那幾年,府庫尚且殷實,國家尚且平穩,又有聖宗之運籌帷幄。你能拿出什麼卻敵?”

秦台一副虛心之相,請教說:“當今世上,怕隻有大將軍能力挽狂瀾了,還請大將軍教我。但凡兵馬錢糧,必儘傾之。”

健布冷笑:“而今之局麵。布有何能教你?何敢敢言力挽狂瀾?”

雖是無禮,秦台絲毫不敢得罪於他,大驚失色道:“若非將軍,何人能救當今之天下?”

健布突然想起來一個人來,冷笑說:“並非沒有。隻是被你殺了。”

他像是圖暢快一樣道:“當初你毒殺劉鎮西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今日吧?還是你根本沒有好好翻閱履,劉鎮西實為夏侯武律之長兄?殺你的呼聲在萬軍陣前像是海浪一般,你還沒有聽說麼?請立刻撤銷捉拿其家眷的海捕文書,找個替罪羊,好占住道義吧。”

秦台神色一急,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秦台其實是想張口讓健布儘快進兵,解慶德之圍,畢竟慶德是天下樞紐,若慶德有失,那麼整個關東就幾乎脫離中央的控製了。

健布卻根本不給他機會請求,把他激得一口鮮血噴吐,人已經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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