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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3 作者: 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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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了穩定形勢,兩千人的主力已是所能調集的上限。

劉啟的主將地位在戰前被換,但有樊英花在背後支持,在名譽上成為守護左翼的小將,領了連軍官也不怎麼認識地二百餘雜兵。

樊英花對他不放心,就換了盔甲跟過來,以監軍的身份隨左翼前去戰場。

樊英花親上戰場,李尚長本心是反對的。

但是起兵舉事,風險極大,兵權隻有握到自己兒女手裡才能放心,考慮再三,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派給樊英花的護衛是在郡兵營中擔任過營職的自家子弟,名叫趙高,三十歲左右。他有一雙劍眉,寬闊的前額帶著沉著而剛毅的神氣,從這些特征中看出來,他是個武藝不錯的武士。

他在一群亂咋咋的人邊行過,邊行邊四處看,眼神裡全是不高興。

樊英花洞悉了這些,不由說:“你擔憂什麼?”

趙高立刻看向遠處的劉啟,壓住不服氣的心思,強笑了下說:“人少。”

樊英花笑笑。兩翼人少也是劉啟通過自己在父親那裡實現的意圖。她自然不認為劉啟想消耗他們家的力量,以劉啟的理由反駁:“你懂什麼?兵力不足,要靠自家訓練有素的武士快速衝垮對方的中堅,兩翼兵力要視鏖戰時間而定,而且現在的雜兵,人數一多,接觸不到敵人就不去救援。此戰在於勝敵,而不是絞殺敵人的有生力量,側翼隻要能在敵人的快攻中抵擋一下就行了,關鍵在中軍。”

說完後,她帶著欣賞的角度往劉啟那裡看去,看到亮出紅纓和槍尖的黑底大旗旗心繡個大大的“劉”字,嘴角不自覺地掛出笑意。

這杆旗幟由趙過握著,他一動不動地騎在馬上,一隻手牽著韁繩,一隻手緊緊地扶著這幅大旗,跟個假人差不多。

劉啟看一看儘心儘力打旗的他,再看一看旁邊唐凱,心中生出一些內疚。

二千人規模的遭遇戰中,決戰時間相對比較短,相對這種剛剛招募的部隊來說,戰場空間根本拉不開,士兵們憑借一股勁,左翼二百,右翼三百人,也算絞殺、包抄敵人的力量,但決戰還是在中軍,沒有一點機巧,正是猛衝的消耗戰,這個計劃是他通過樊英花實行的主張。

當然,他真想打一場殺人一萬自損八千的戰爭,好讓秦汾的******得到更大程度的平衡,但還是於心不忍。

這樣的戰爭是要死人的,中軍中就有唐凱、趙過的親族,有樊鳳的兩個哥哥,靠他們死完來玩政治,劉啟做不出來。

這時他有點兒後悔自己的不負責任,提出這樣的常規建議,一再暗想:“若是敵人真能一戰即潰就好了。”

他看著抱在懷中的長槍,發覺槍與四周一樣冰冷,一再大聲喊叫,緩解兵士的壓力,卻也看不到結果,指一指戲班子裡找來的鼓手,給唐凱說:“讓他打起鼓!”

這些戲班子格外無辜,聽說一個小將軍叫去唱戲,帶著巴結的心理,錢也不收去吹打,不料那小將軍聽得一高興,讓他們到戰場吹。

兩個鑼鼓手垂頭喪氣地敲一敲,演奏就開始了,嗩呐手隻好鼓著腮幫子,捧著嗩呐,往前扭動,緊接著,眾人齊齊動手,一陣鐘鼓齊鳴,把一隊人馬當成去送殯。

這樣的土辦法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隨著鼓聲有節奏地敲大,劉啟傻子一樣地喊節奏:“嘿,嘿,嘿!”

這一手是跟他父親學來的,節奏是可以齊整人心,讓他們不自覺地把步子邁一致,趙過用充滿疑問的眼睛看看劉啟幾下,隨後也“嘿,嘿”地喊。

少頃,一大片沒法思考的傻子“嘿,嘿”地喊,發泄一樣跺腳揮胳膊,整個像船工號子一樣往深處蔓延。

士兵在節奏和喧噪聲勢中忘記害怕,敲起可以敲得一切。

喊聲費神,漸漸趨於平淡,隻有一曲鳳求凰歡天喜地。

樊英花的心神立刻被這樣、那樣的喊聲打斷。

她吸了一氣,四處看一看,隻見兵馬一片整肅,傳出整齊的踏雪聲。

※※※

郡城牆高,尚有十餘部發石機,和一些下縣的縣城不是一個概念,彆說是冬天,就是春秋兩季,對於缺少攻城經驗的己方來說,直接攻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沙通天心裡自然明白。

他的兩路人馬中,一路由自己率領,進逼平城鎮,一路由三弟石彪帶領,進軍馬甲屯。

沙通天不怕李尚長不救馬甲屯,因為馬甲屯就在郡城西南,要是被打下,往西的地方就與野牙郡中斷。他覺得李尚長要是放棄,己方就站住了腳,剖下來一圈外圍。李尚長肯定救援,因而派出自己的響馬哨,去偵查李尚長的動靜,李尚長是一出城,他就得了消息,信是兩個穿破襖的騎兵摸到的,他們提著紅纓槍,合騎一匹瘦馬回來,說是李尚長加急趕向馬甲屯。

他讓石彪以兩千人去打隻有周圍隻有五百戶左右的馬甲屯,有點小題大做,毫無疑問,這也是個引蛇出洞的計劃,調動李尚長救援馬甲屯,而自己從東南截其歸途而已。

通天大王怕平城鎮不好打,耽誤時間,就想著回頭,合兵去與對方決戰,並不著急,隻是反複偵察李尚長的行蹤。

看著野鳥漸漸入籠,他便悄悄從平城鎮移撥。

平城縣離郡城差百餘裡,隊伍還沒走多遠,截擊李尚長近得多。

大軍開撥一路,沙通天心中就覺得李尚長中了圈套,心裡無比感到充實,一路行過,左有親信毛一鞭,王大虎,右有親信張根,李壞,得意無以言表。

大軍蝗蟲一樣開了一路,等過了黃馬崗,已經到了半下午。

見所料並無偏差,而李尚長已經是籠中鳥、甕中鱉,他便停下大軍,休息上一陣。

此軍已經在雪地上行了將近三十裡,確實也夠在乏的,休息做飯時,不少人都拉著破衣爛布縮在一起取暖。埋了鍋,整袋的辣椒在煮過的雪水裡一下,一個個凍得發抖的男人便就著乾糧搶著喝。

沙通天也弄了一碗辣湯涮寒意。

嚼著牛肉下肚後,他整個頭上都冒出熱汗,羊尾巴一樣的白帽子都是顫動的,那是要多爽有多爽。

還是在中原好呀。

在草原,哪來他的呼風喚雨?

他看著土匪們吃喝完畢,四處給他們打了一陣氣。

正在這時,一支人馬從馬甲屯方向上過來。這支隊伍行軍很慢,因而保持了一些隊形,就像是一隻小翅膀的怪鳥,是密集的中軍為肉身,人少的兩翼為短翅。

這足夠意外的。

放哨的回來一喊,沙通天熱汗一斂,頓時懣了一下,他大聲叫著:“不要慌!”

他反複地告訴大夥,對方一定沒有吃飯,但喊是喊了,畢竟出了意外,他心裡沒底,不停地問自己:“難道姓李的看天要黑了,因為怕黑要回家?”

這一代有一些稀疏的乾林子,旁邊是十來塊以頃論的地湊起來的平原。

依上這樣的特征,在這裡放過牛割過草的人都能叫出這裡地主的名字。

幾個狗頭軍師現在想到的也隻有這些。

沙通天比他們好多了,他被戰爭多次錘煉,僅靠感覺就知道,此地開闊,是決戰的好地方。

他一邊估計敵人距離,一邊讓人做好戰鬥準備,見對方沒有直接推進,暫停了一下,趕快布置己方僅有的幾十餘名弓箭手。

一切都做完後,他猜放心,看一看仍是亂哄哄的弟兄,心想:“都是匪,都是拉來的人,誰怕誰?”想到這裡,他走著馬兒在人堆間,衝眼睛瞪大的弟兄們喊:“彆動,彆動。娘尻的,彆亂動!用弓箭賺幾把再殺。”

他知道石彪肯定不知道李尚長走了一半就回來,也後悔沒把自己的騎兵調集過來。

他在這邊後悔,那邊,李尚長卻是緊張。

折回來碰到土匪不假,誰也沒有想到各個擊破還這麼多。

樊英花的心裡卻怪怪的。她多少年來積累的自傲心理慢慢打結,不自覺又去瞅在一旁探出頭看來看去的劉啟,略帶妒忌地誇獎說:“你還真算料敵如神!”

趙過無來由的高興,揮舞著“劉”字旗,替劉啟說:“劉啟夜裡教我看圖查字,我知道前麵就是黃土崗。”

“還看圖查字呢?!”唐凱連忙用胳膊碰碰他。

“又咋啦!我怎麼發現,我一說話,你就不服氣呢?!”趙過有點兒不忿。

劉啟不顧他們這些人的爭執,問樊英花:“怎麼不趁亂殺過去?”

樊英花連忙往中軍看,隻能看到一片人頭,她“嗨”了一聲,很不平地說:“又是我哥!”

的確,李玉正在父親和叔叔麵前反複爭執,說:“我們不一定打得過的,乾脆找個人單挑,這樣也好保存實力。”

這本來是毫無疑問的荒唐話。

李尚長看向起重的兄弟樊成,也得到一句:“單挑定然失手不了”。

他沒打過仗,雖然知道不對,卻要一本正經地反駁。

劉啟見時間寬裕,就馳騁而出,在自己的幾百名士兵麵前授戰,他授戰方式很特彆,隻大聲喊道:“眼下是打仗,性命攸關。前頭有賊,後頭有監軍,不管你們聽不聽,我得對你們負責,教你們怎麼保命。”

趙高眉頭皺了一下,提醒樊英花不對勁。

樊英花卻沒有大驚小怪。

她相信劉啟。一群雜兵,膽怯無能,教他們保命,他們也許才聽得進去。

很快,李尚長方從自己對彆人意見的反駁中驅逐心頭的不自信,開始下令進攻。

李家軍開始推進。

他們一步一步前進,漸漸步入對方的射程之內。

通天大王的那一隊弓弩手雜亂地射箭,箭枝沒頭蒼蠅一樣沒準頭地飛。一些倒黴的赴雪而倒,在潔白上帶出鮮紅的血跡,另一些卻衝得更加勇猛,沒有等待號令,一邊衝,一邊發出震天動地的喊殺,最後是一躍而奔,向賊寇殺去。

這是中軍,挑選出來的精銳。

霎時間,隨著沙通天的一聲喊叫,兩起不像軍人的暴徒衝在一塊,暴撲狂擊,後頭隻是大嚷大叫,呼號擠扛,不少馬上的戰士提不起馬速,隻好在人裹動著移動。

沙通天那裡,根本就沒有側翼,不過中軍厚實,能鋪展了過來,否則劉啟領著二百來個戰戰兢兢的膽怯雜兵潰敵側翼都是多餘,根本就無須做什麼,坐到戰場外邊歇一歇都沒問題。

兩下一開戰。側翼就喊叫。

戰場反應是群體心理的體現,隻有劉啟帶隊的側翼往外展,敵人中軍延伸過來的陣營,包括己軍另一側的軍隊是在往自己戰陣的後方縮。

樊英花看看自己一方似乎占了點優勢,不由讚揚一樣地吼:“個個都很英勇,勝利就在眼前!”

聽了此話,劉啟差點一跟頭栽下馬。

還沒打呢。

劉啟心想:占據側翼,給我百十個弓箭手,我能射得他們丟盔棄甲。

不過他也是放心的。敵人無側翼,延展過來的不是側翼的側翼往敵陣後麵縮,而且在戰場上的敵兵都是一小堆一小堆,分外明顯地跟著頭目亂跑,一旦打起來,自己人來往亂跑,就會陷入混亂,而且,他們連個旗幟都沒有。

於是,他大膽地指揮二百多人向敵人的縱深穿插,邊讓鼓手擂響戰鼓,自己四處射箭,專門瞄準那些頭目。

吼聲和腰鼓隊驚嚇到一大片敵人。

這些敵人神經繃得太緊,猝然聽到鑼鑼鼓鼓,像是嚇掉了魂,反過來往自己人堆裡藏,他們本來就是靠頭目帶著成串來去,幾藏幾不藏,頭目不見自己卒子,卒子找不到頭目。

趙高帶數十人簇住樊英花,悍異常地往人堆裡殺,他一口氣斬了三個,硬是帶頭殺到人們稠密處。

當他殺不動時,回頭一看,便見到一大群人的背,不由輪刀狂砍。

樊英花被他們裹到人口,馬行不前,四處在人頭上劈了一陣子,終於搜索到了劉啟的旗幟。

她正要殺過去,所乘的怒花馬被一個賊人用槍刺透前胸,狂跳數尺,踐踏出幾聲慘叫後倒下。

她再沒有餘思分神,連忙丟了馬兒,敏捷地跳身出來,在紛亂的人海中和刀光劍影中一點、一點地向劉啟的旗幟殺去。

她身上的薄甲已經被人刺破多處,胳膊和肩膀都掛了淺傷,可也終於殺到旗幟處。

左翼的士兵跟來了百餘,他們聚在這兒,因稀疏敵人的亂躲亂避變得膽大無比,叫囂陣陣,四處作戰。

站在敵人側後,他們勇敢了。

他們勇敢了,敵人又收縮了,隻有挪不動的敵人才會零散掉頭來戰。

一群人打一個最漲士氣。

死在他們手下的賊人都是在一那間挨上五六刀,剛剛難看倒地,又會被後頭支援的人紮一氣,最後被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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