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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3 作者: 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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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駿這時就說:“我們還是早日回師備州,彆看秦綱在我們手裡,攻打長月還是不切實際,打下來,便宜的是夏侯武律,我們還要接下來給他們打仗,這萬萬不可。 反正攻打長月那是夏侯武律許給各部各族的,和我們關係不大!”

章維經這一提點,和劉氏老三公開公布的意思一連,心頭一片雪亮,頓時明白這個“衣冠塚建在登州”,這便猛地一睜眼睛,猛地跳起來叫嚷:“壞了。他家老三提醒他回占登州!前麵造攻長月的聲勢反害了我們自己,是我逼他過甚,讓他以為我已不可信任,就自領大軍出擊占了潼關。潼關在他們手裡,以潼關為跳板,他隨時可以從關中攻打河東,可進可退,他有了河東,我還沒占據備州,那高顯就分裂啦。形勢還不反了過來?秦綱不能死!他在什麼地方!”

“的確還沒死!但我們貿然去搶,去放!豈不是”田文駿兩眼一緊,言語扣得讓人發悶。

他的話再清楚不過,這樣一來,兩邊不僅僅是提前破裂!

眾人心頭忽咚猛跳,把視線都集中到章維臉上。

章維也沒有招,腿腳都有點發木!

畢竟自己連個借口都沒有,總不能說秦綱被我拿來打你,製衡你的,你怎麼能殺他?

“就一萬人?他能怎樣?”一個從老家跟來的手下大呼出口,一看沒有人響應,不由心虛地停下。

福武看了他一眼,苦笑說:“他帶了七千子弟南下!目前前線隻有二個千人隊,每戰都用來衝鋒陷陣。凡是在軍中呆過的人都知道,這些人能把馬隊排成極實用的陣形,打仗時喜歡衝在前麵,生生把靖康軍嚇怕了。他們聽說要打仗就呐喊,隻要軍令一發,就像狼一樣衝鋒!在上一戰中,他的侄子隻帶了二十個人,輕而易舉地斬將奪旗。”

眾人心頭發毛。

章維卻放聲大笑,用手指頭指了一圈,落到田文駿身上,說:“你們沒看他?!胸有成竹了的,慌什麼。”

田文駿果然微笑,輕聲道:“隻要軍隊進了關中,健布會不會拖住他?我們回師打我們的備州,隻有備州對我們來說是有用的,將他留在這裡給靖康決一死戰。”

上前到章維身邊低聲嘀咕。

吳隆起隻聽到一句,那就是:“秦綱那有他家老大的家眷。即使夏侯不顧,主公插手也名正言順了!”

章維聽他說完,眉頭凝上眼心。

他和眾人商議了一陣,這就派田文駿去夏侯武律那做鋪墊,問家眷的事,而自己則揮退眾人,獨獨留下吳隆起一個。

吳隆起跟著他在宮裡走動,直回到帷幄籠罩的胡床那兒,心裡不斷地納悶,體味一會,度測問:“他該不是想讓主公私下放秦綱走吧?”

章維往上一臥,開始歎氣,說:“你不放心田文駿?記住。你要永遠放心他。將來我還就靠你們兩個呢。說起夏侯和我,爭來爭去,未必非要你死我忘。他這個人念情,自幼和我相交就是。恐怕你不知道,我們自小偷偷結拜過。但他長大之後,卻從來不提。我知道他心裡是要強呀,想最起碼也要和我平起平坐而已。我敢說,他即使贏了,也會給我章維留一席之地。但我又怎麼可能和他平起平坐呢?彆說我,你們肯嗎?一個國,兩個王,這也是從來沒有的事!”

“主公怎麼突然歎息這些?”吳隆起心頭一動,不知道這是真話是假話。

想到章維,侄子雖有,卻都沒有問位的資格,也相信他因為自己女兒的成分,真有過妥協的念頭。

說起來,吳隆起也在心頭上憐惜自己的主公,他為人豁然大度,有王者之氣,又風流不羈,是人中難見的章鳳,為君則必是聖君無疑。但這也是他的悲哀,他年齡不小,苦無子嗣,辛辛苦苦掙下的江山土地,百年後又能給誰?福安肯定是不行的。因為他福氏人丁興旺,得到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有能力排斥他原來的主人,會對章氏進行順生逆死的屠殺。那一一排除,所剩下的也隻有劉啟。但依目前來看,若是殺了他的叔叔,怕也非要殺他叔伯兄弟不可,誰能保證他不會把仇念種下?

吳隆起聽他這麼忘懷地談自己的心思,心裡又猜到了點什麼,便問:“秦綱是不是告訴主公刺殺夏侯,共分天下吧?這是謊話。靖康是他秦氏的土地,沒有心甘情願的道理。怕是他讓我們自相殘殺的詭計!”

“留下夏侯武律的軍隊和靖康決一死戰?這是下策,他手裡總還是我們高顯的軍隊。若是刺殺成功呢,隻要不讓彆人知道我參與了?!我立刻扶植起劉啟,穩住大局,他秦綱也未必有有機可承的可能。到時備州是我的,我們高顯實力未損,反而凝成了一股繩,那慶德我還可以占據,先扶持秦綱這個傀儡,日後騰出手來,豈不是真正的問鼎中原?”章維坦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我覺得此計有問題。田文駿不可信!”吳隆起一口斷言說,“他是靖康人,亂了能分一杯羹?”

章維翕然,笑問:“你是什麼人?我說過了,他不會背叛我。何況他也覺得太過冒險,沒有回師備州穩妥。”

吳隆起啞然,隻好聽章維激動地說:“我是高顯之王呀。剜肉可以,但不舍得斷臂。很快我就締造出一個強盛的高顯。湟東,湟西,下野草原,備州,登州,慶德,這可是大大的疆土呀。如果再攻入長月,賓服南方州郡,高顯的疆域,將會超過靖康,成就不世之王業……”他一轉臉,要求說:“你半夜去接劉啟,務必將他接到我身邊。事後不讓他知道半點風聲,我愛他,永遠也不想讓他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吳隆起來接劉啟的時候,劉啟早已經不在了。

一個多時辰前,劉啟心裡很亂地回去,就見薩拉薩滿在叔父派來的蓋車前。他一眼掃過,看自己人的裝束,都是準備回家的樣子,確信這是督促自己連夜趕路回家,不禁被這種無情震驚。

薩拉老師公似乎摸到他的心思,安慰他說:“靖康朝廷的禮官拒絕下葬你阿爸的衣冠。我見他們伏屍了三人,就勸你的二叔說按草原的習俗安葬!也許這就是他督促你趕快回去的原因!”

劉啟心想:怎麼會?他要返回院落去,卻被叔父派遣的心腹攔住:“你要乾什麼?”

“收拾東西!”劉啟沒好氣地說。

“都收拾過了!”那人對著馬車一指,大聲地說,“你已經不是我家的人了,從此之後也不許再姓劉。我奉命監督你回去,為你圈定可去之地!”

姓都不讓姓了?!

劉啟激動過一下,這才注意到,一輛車橫七豎八地填了瓶瓶罐罐,其中一件破衣裡麵裹了個什麼棍,被撐著的袖子無力的伸在馬車背後,極是狼猝難看。

果然是儘心地收拾過,連半片鞋頭爛布也沒有拉下。他隻好有些失神地笑,上馬,反過來泣血誇獎說:“收拾得乾淨。乾淨!好!好得狠!”

沒有人理他。馬車隨著馭使者的幾呼,便已開始走動。一個無禮的騎兵見他發了愣,上去就用兵器把子敲一記,吼著提醒說:“還做什麼春秋大夢。快走!已經誤了時辰。”

已經到了受這等人的窩囊氣的時候。劉啟看過這個相貌,深深記住。胸臆鬱結,酒勁上湧。他心裡裝了火,胸中難過欲吐,趴在馬上向無精打采的兄弟們向前擺手,讓他們不要理這人,自己還能忍得下這口惡氣。

此後,他低著頭看路上的斷魂夜色,一想到自己還在心理上拒不接受吳隆起的“挑撥”,心都碎裂,咯咯吱吱地響。

※※※

大雁北飛兮胡不歸!

歸途中的劉啟胸中越疼,底氣就越硬。

他想起父親,就記得前年年前冬夜的傾心長談,自覺對橫行天下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臉上無半分的頹廢之色展現。

但他想平安回去並不容易。

夏侯武律是不得已攻打長月,章維卻自行其是,開始攻打備州,這戰線簡直是不可思議。這期間,不少豪強感到愜意,隻要家裡有糧食,一拉就是百十杆子的武裝,小的自保,大的占郡占縣。

實力最強的樊英豪用遣送秦汾換了郡,割據一個半郡,漸成秩序,成為秦綱和夏侯武律都不能忽視的力量,難以讓人輕動。

長月掌握在一個叫董文的軍閥手裡,靠城池頂住劉英的攻勢。遊牧人攻城沒有經驗,現在兩支人馬各奔東西,戰線拉長,劉英也不敢竭儘全力。慶德這邊兒,隻有萬餘人的遊牧留守軍隊風光不再。他們漸漸力不從心,又加上相互的矛盾重重,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好在夏侯武律也不依賴遠途輸送,又能借助秦汾整出的一支人馬,協助守城,亂中還沒有人怎麼敢主動生事。

秦綱仍在慶德活躍。

無論他怎麼表現,眾人都覺得他廢了,一個有著皇族血統,很是看好的繼承人,手裡本來還有兵,卻放棄了,在慶德泡著,能有什麼前景麼。

劉啟卻老是心神不寧。

他覺得靖康不會就這麼輕易就滅國。

也許是痛心吧。

畢竟自己也在靖康朝廷生活那麼久。

一切都拋到了後麵,路途中一抬頭,天上飛的猛禽,羸鳥,麻雀亂投;一平視,高高低低,坑坑窪窪山山,破破舊舊;一留意,地上長的全是荒草,敗秕,醜樹和季節不符的農作物;一閉眼,腦海裡跑的是各種各樣的人,有渴望報仇的人,有希望建功立業的人,有一心過太平日子的人,有到處躲藏的人,有借機滿足私欲的人。

長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災!

這夏日在他心中的印象不可謀滅,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想去看看樊英花,但是卻沒有去,樊英花將皇帝賣給夏侯武律,說是夏侯武律和她打仗抓住的,但劉啟不信,覺得這就是兩邊的默契,他有點兒寒心,再加上有督促自己回家的人監視,就沒去。

※※※

章維的追兵追上他了。他想了一下,也決定回頭。

可是等他們回頭向慶德,逐漸接近時,該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夏日開始了酷熱,到處都是蟬鳴,狗都難以喘氣。被禮官抵製的衣冠葬禮在慶德北麵舉行。一過中午。儘是被戰爭摧殘過的瘡痍大地被馬隊踏上。一片片紙錢如混沌中飛舞的茫茫白雪,空氣中彌漫著滾滾煙塵,即使太陽也失去了光彩,籠罩以難以嗆人的哀思。

他們從四麵接近,把馬隊紮於葬坑周圍。

四麵連角的“嗚嗚”漸漸地響聞,祭祀的薩滿舉羊頭之杖,大旄,大槍,在大軍的拱出的大地上挺身,對天相邀。

片刻之後,等他們帶著儀仗和下葬隊伍鬱鬱退出墓地,上萬匹馬突如大海之怒,開始像墓地奔騰。它們從四角衝湧而過,不斷地過往交叉,演繹交織這個讓人難忘,或讓人恥辱的時刻。

陣中滾翻的萬餘刀槍和白色的絲帶,在煙塵中依舊耀眼,猶如浪頭水花。天地暗淡,日如鬥轉。混攪的景象中呼嘯的激情漸漸遠大於不多的悲哀,蘊含了牧放大地的騰越,迸發出粗放噴發的感情,深藏著彎刀飛旋的壯闊,卷絞著戰場一刻前滿是活力的血肉之軀。

沒剪的牛皮蒙在大鼓上,被木頭撞出悶響,如春雷,如悵歎;悠悠牛角,若秋空寥響,若萬裡烽煙。氣壯山河之聲勢,懾人心魄之意誌,在這一刹那間衝天而飛!

在夏侯武律在葬禮上虔誠地靜默時,徹底地從矛盾中走出,而在這一刻,被軟禁起來的秦綱人頭落地。

當這具屍體被人不動聲色地塞上馬車時,一名欣長的劍士肌膚上滾動著水珠和桃花,帶著古井不波的心境沐浴。他在一個女人的服侍下,穿上似雪的白衣,帶上鬥笠,背著一支古色之劍,從慶德的僻靜民院中走了出來,最後踩在崗位空虛的宮廷外巷。

一塵不染的衣服在太陽下飄卷如雲,走路時衣紋好似水波滑動。見到他的人都被他的風姿吸引,把眼睛留在他的背後。於這種不快不慢的行走中,對麵奔出十多條大漢,為首的虯髯怒士露著毛胸和一隻胳膊,雙斧如輪。他看到對麵白衣翩然的劍士,吟道:“章種鱗角!”

那白衣之士聽了後,則直走到他的跟前。

怒燒的夏陽西向,可累積的熱度並未退下。

背部全濕透了的章維站在起風的地方抬頭,能感覺一陣一陣的涼爽。他沒有立即回城,而是假裝把自己迷失在對風光的流連中,極目西看。他還不知道夏侯武律已經把秦綱處死,把心思都猜測他那透了底的刺殺到底有幾分把握。他清楚地知道,劉啟此時一定在連人帶馬、大汗淋漓回趕途中,等刺殺成功後,完全有迅速穩定下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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