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未能預知的變數

2017-09-02 作者: 綰清弦
第173章 未能預知的變數

胤禛靜靜地坐在桌案前,他的表情很平靜,沒有預想中的焦急和憤怒,眉宇間竟然顯出放鬆與釋然的神色。

“府裡眾人的身份背景和各種關係交集早就派人清查過,伊氏的父親與老八那群人走的頗近,這些我都知道。之所以不動她是覺著留著她還有用,畢竟朝中人員多為老八黨羽,伊家礙於伊氏的身份還有兩邊押寶的心理,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會有猶豫不定的時候,眼下不與伊家揭開這層窗戶紙還能起到牽製作用,否則這件事一旦點破,隻怕伊家會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丟掉伊氏這顆廢子,毫無顧忌地倒向老八那邊。”胤禛聽我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通透,歎了聲說道。

說這話時,胤禛歎了口氣,語氣中多是無可奈何,我聽出來他並沒有生氣,隻是有些落寞。看著他將身體放鬆坐在椅子上,繼續道:“你能將這件事告訴我,並且向我求取對策,我覺得甚是欣慰,至少這說明你其實已經有了選擇,尤其是你這份難得的坦誠和對我的信任。常言道,心底無私天地寬,你這樣做也讓我真正安了心。”

胤禛的這席話的語調溫柔,卻讓我隻能苦笑——原來他對我心存戒備了,即便他選擇了容忍與重修舊好,但未必沒有穩定後院的心思,對我的戒備卻沒有真正放下,又豈是今日一番坦誠能彌合的。

既然對伊氏有所戒備,就必然會派人暗中監視,所以伊氏與我在碧雲寺的長談舉動,想來胤禛也早已知曉,不過監視的人必然是他手下粘杆處的人,當時有小順子在旁邊,粘杆處的人必然不會離得太近,也就不會聽見伊氏所說的內容。以胤禛多疑的性格,加之對伊氏身份的調查,必然會從那天伊氏與我反常的交集中腦補各種牽扯。

我應該慶幸自己沒有選擇隱瞞,正因為有這樣的坦誠,才讓他得到了稍許安慰,也無形中為自己化解了一場大的危機。

罷了,這種裂隙是難以彌合的,順其自然就好。如是想著,掩下內心的苦澀,我問:“既然伊氏目前不能動,我就必然需要給她一個答複。依你之見,我該怎麼處置這事?”

此時的我身份尷尬,不管怎麼做都很可能授人以柄,索性將這個問題拋給他,也免了諸多猜忌。

“先假意接受下來,看看他們想讓你做什麼。老九素來善於經營,想來如此大費周章,必然不會隻是如伊氏所說的那般簡單,隻有先應下才能見招拆招。”胤禛站起身踱步到榻前,在坐下時說道。

胤禛的決定也是我認為最好的辦法,於是點頭應諾,又憶起朝堂立儲的動向,雖覺不妥,但還是猶豫著小心問道:“我不問朝堂上的那些事,隻是想知道你對如今形勢有幾分把握?”

胤禛聞言沉默半晌,突然盯著我反問:“如果我說沒有把握,你會後悔你所做的選擇嗎?”

聽到胤禛這句反問,我先是心下一沉,隨後卻是笑了,順話應道:“我什麼時候做事會後悔過?即便你沒有把握,那也無礙,最不濟黃泉路上做個伴,也省得一個人孤單。不過我自認為自己不是個短命的,所以有我陪著,你也不會是。你信嗎?”

胤禛的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取過茶盞淺啜一口,緩緩放下時才淡淡說了句:“我信。”

沒有繼續追問朝堂上的動向,即便心裡藏著無數不安及憂慮,還是硬生生將所有的疑問都埋入心底沒有問出口。不是不想問,而是不能問。作為內宅身份不高的妾室,胤禛主動告訴我是一回事,我主動詢問又是另外一回事。

女人在內宅中不管表現的多麼聰慧強勢,又或者不擇手段,在男人眼裡都是內宅中爭風吃醋無須介懷的家常小事,可是一旦女人的注意力開始關注朝堂政務,男人們就會自然而然的生出戒備,會認為女人有牝雞司晨之虞。

正式有這樣的原因,即便有時也會與胤禛聊起朝堂上的見解,但話頭多半是他先挑起,主動詢問時才會發表看法,絕對不會主動詢問談論,以免他多思多慮引來猜忌。

不能直接從胤禛那裡得到消息,也隻好讓小順子密切關注朝堂動向,而我自己則是依照商量好的內容給伊氏送去寫有回複的紙條。

紙條暗中送到伊氏的住處後,伊氏沒有回複隻言片語,一切仿佛就在我的這一紙回複中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是我卻再難以平靜,從宮中和朝堂上傳來的消息讓我對胤禛的處境愈發憂心。

從宮中傳回來的消息稱,就在上一年,也就是康熙五十六年的五月,大學士王掞密奏建儲。康熙帝懷疑王掞“意中必有所主”,但未嚴責,仍予倚信。朝堂中有傳言稱康熙帝已屬意於皇十四子胤禵,並著手實施秘密建儲計劃。這一建儲計劃的核心內容是皇帝全權決定儲君人選,擇賢而立,暗中進行考察培養,對儲君人選、冊立日期嚴格保密。

就在這一年剛入冬不久,康熙帝又分彆召集皇子、大臣等麵詢儲君之事。“建儲會議”之說,在朝野廣為流傳。於是緊接著在十一月時於乾清宮東暖閣召集諸皇子及滿漢大學士、學士、九卿、詹事、科道等,回顧總結一生,流露早建儲位之意,便有了那份長篇“麵諭”的遺詔。

兩天後,“麵諭”的聆聽者之一,禦史陳嘉猷等八人奏請立儲。康熙帝將該折與數月前王掞奏請立儲的密折,一並交付九卿等會議。九卿等議將王掞、陳嘉猷等人從重懲處,康熙帝不允。諭稱:“爾等票簽,以為不合。伊等所奏有理,不何不是處?但不當奏請立理耳……”

十二月十二日,也就是孝惠皇太後病逝後第六天,康熙帝將這份“麵諭”親自用漢文寫出,命大學士馬齊等翻譯進呈。二十一日,馬齊等譯畢呈上,康熙帝認為滿漢文字甚屬相符,令將“此旨作何頒發之處”,“速議具奏”。

就在正月十二日,馬齊等“為欽奉上諭事”給正在小湯山療疾的康熙上表奏稱:“儲位係神器所關,事體重大,聖心日夜關切,無容臣等瀆奏,臣等唯有俯伏恭候皇上特旨。所奉上諭乃皇上親書肺腑之要……不便照平常上諭,由部頒發。相應自臣等衙門謹繕諭旨,安置太和殿內。頒旨日,齊集諸王文武臣工於天安門金水橋前,置於高台黃案上,令讀祝官宣讀曉眾,禮畢,抬送至禮部刊刻,頒行天下……”

各處傳來的消息雖然零散,但出入並不大,無一不預示著康熙確實有再立儲君之心,索性那份“麵諭”之中的確沒有寫明儲君到底是誰。

將這些我之前並未關注的消息結合腦海中接下來康熙一係列的舉動關聯起來,可見胤禵的誌在必得並不是空穴來風,看來朝堂的局麵當真對胤禛極為不利。

元宵過後不久,朝堂上又發生了一件大事。是月二十日,“正紅旗滿洲人”、翰林院檢討朱天保自京城前往,奏請複立廢太子允礽,疏中寫道:“皇太子雖以疾廢,但是他的過失隻在於驕抗,這是左右小人教唆造成的。如果派遣名儒名臣例如趙申喬等輔佐他,把他周圍的小人都罷免,那麼,允礽的德行會日益顯現,皇上可以再次享受問安視膳之歡。儲位重大,不可象下棋那樣輕易變動。此外,如果有藩臣在一旁覬覦,那麼,皇上一家的骨肉之禍也許會不可避免了……”

康熙帝閱折震怒,在京郊溫泉行宮門前召見朱天保,問道:“你奏折內說二阿哥仁義,你是怎麼知道的?”朱天保回答:“我的父親朱都納曾經說過,所以我知道。”康熙帝又問:“你奏折內說如今二阿哥聖而又聖,賢而又賢,你是怎麼知道的。”朱天保回答:“都是我父親聽看守人說的。”康熙帝問看守人叫什麼名字,朱天保回答不上來,隻說該死。康熙帝又問:“你還是個無知的孩子,幾句話就被問住了,一定有同謀通信的人,可據實供明。”朱天保供認:“這些都是我父親同戴保商議,寫好奏本令我來陳奏的。”康熙帝於是命將朱都納及其婿戴保用九條鐵鏈鎖拿,連同朱天保一起交諸皇子、大臣嚴審。接著,由於朱都納等供詞涉及,又將副都統常齎、原任內閣學士金寶鎖拿。二十一日,康熙帝親審朱都納、朱天保等。康熙帝稱朱都納是任意妄言,希圖僥幸,取大富貴。審問中,又涉及到都統齊世、辛泰。二十三日,康熙帝繼續親審朱都納、朱天保等,稱朱都納奸詭特甚,辛泰是卑汙無恥之人。二月二十六日,朱天保案審理結束,朱天保、戴保立斬,朱都納、常齎從寬免死,金寶交與步軍統領永遠枷示,齊世交宗人府拘禁,辛泰枷號三個月,鞭一百。

此事以殺戮收場,看起來也不過是朱天保這糊塗的一家子的鬨劇,可是這件事在我看來卻處處透著古怪。

在消息傳回的朱天保完整奏折中清楚寫著“引戾太子之事為比”、稱“二阿哥(胤礽)仁孝,於拘禁之處甚是安靜,聖而益聖,賢而益賢”,認為“費揚古挑撥皇帝與儲君之間的關係,將二阿哥陷害”。

初見費揚古三字時,隻是覺得熟悉,卻沒有太過在意,就在反複看過幾遍後,赫然想起費揚古到底是誰。

這個費揚古正是烏拉那拉氏的父親。康熙帝第一次親征開始未久,勝負未卜之際,費揚古於奏疏中提醒康熙小心飲食,以防途中發生不測,這於情於理也沒有什麼不合適。可是按照朱天保的意思,是說費揚古說的這些話是針對皇太子胤礽給康熙所送食物而言,是在這個時候故意挑撥皇帝與儲君之間的關係。然而費揚古早在康熙四十年就已經去世了。此時卻被朱家人翻出來說,可見朱都納將這種看法隱藏在心中二十餘年,伺機而發,足見城府甚深,用心甚是險惡。

好在康熙帝不是個不是昏聵的,他認為此事純屬誣陷,不值一駁,在審問時斥責朱都納說:“爾又以費揚古將二阿哥陷害。費揚古係功臣。費揚古病時朕親臨看視,歿後遣二阿哥往奠。爾何得任意胡言?朕之前亦誰能離間?”

先不說朱都納的小肚雞腸與否,時隔二十年,突然在康熙病重有心立儲的時候翻出來說,分明是想將苗頭指向雍親王府,暗示費揚古在為女婿鋪路,有意從中挑撥陷害皇太子,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解釋。

看完這些紛雜的訊息,隻覺心頭煩悶壓抑。以前對於九子奪嫡的曆史隻是流於史料與野史傳聞,還有許多因此衍生出的各種小說話本,除了覺得有趣之外,根本無法體會到其中的劍拔弩張與不擇手段。

如今親生出在這樣的權利爭鬥之中,不由感觸良多,放眼回望,千百年來的帝王史都是一部血淚斑斑的滅倫史,殺父弑兄,手足相殘,母子離心……樁樁件件豈是一句“一將功成萬骨枯”可以說儘。難怪所有帝王都會自稱“孤寡”,當最不易割斷的手足親情都不能相信人,身邊又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

想到這些被權利蒙蔽雙眼的齷蹉人心,心頭的壓抑感更甚,陣陣惡心襲來,隻覺胃裡一陣翻湧,不由乾嘔起來。

我的不適引來了婢子的恐慌,小順子急忙招來太醫瞧看,誰知太醫在診脈後臉上泛起笑意,捋著胡須說了句:“恭喜格格,您這是喜脈啊”。

喜脈?!太醫的話讓我愣在當下,就連小順子將太醫送走也沒反應過來。

怎麼可能是喜脈,曆史上胤禛的孩子就那麼幾個,如果按照曆史記載,我也隻可能有弘晝這一個孩子,那麼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難道曆史真的因為我的出現產生了偏差不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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