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善惡一念

2017-09-02 作者: 綰清弦
第177章 善惡一念

曼陀羅的毒性並不難解,不過是綠豆衣、金銀花和甘草煎煮即可,有時候世間萬物就是這樣奇特,看似美好的東西總是險惡的,看似凶險的事物往往會被很多簡單的方式化解。天地間的相生相克都是公平的,有難必然有易,有得必然有失。

原本體質不差,雖然這次遭罪讓元氣大傷,但在解毒後精心調養,氣色也恢複起來,隻是性子愈發清冷起來。

養病的這些日子裡,早就安排好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老太醫確認致使我中毒胎死的的主要原因是曼陀羅中毒後,我院子裡的人就全部被帶走了。

小順子身份特殊,無人不知他是我最信任的親信,自然不可能是下毒之人,所以他是第一個回來的。至於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幸運,儘管雍親王府一向不喜歡隨便動用私刑,可是茲事體大,加上烏拉那拉氏對於這個孩子的期盼落空和記起當年弘暉被人毒害致死的過往,內心的憤恨與積怨一股腦全部釋放了出來,對這些人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宮裡那些刑訊逼供的陰毒手段一股腦全拿了出來,有個身子弱的婢女在第二天就沒扛住責罰被活活折磨死了。其他仆婢見有人死了,也不敢再隱瞞,將自己或聽或見甚至是猜測的都語無倫次地全抖落了出來。

在所有人真真假假的相互攀咬下,那個往泡菜壇子和藥罐子裡下毒的婢女就這樣避無可避地被揪了出來,這個婢女見自己死期將至,原本也抱著一心求死的念頭還想硬扛著。可是她終究沒有自絕的勇氣,直到小順子抱著她剛滿一歲的弟弟出現在她麵前,並且冷冷扔下一句“你以為你害死了我家格格的孩子,你弟弟還能有名活著嗎?一顆用完就能扔掉的廢子憑什麼指望那些人會保護好你的家人”之後,這個叫簪兒的婢女為了她弟弟和全家的性命還是開了口。

據簪兒供述說,她其實也不知道是誰要害我,隻是在我懷孕五個多月後,有個內侍突然偷偷找上她,手裡拿著她弟弟的長命鎖和一張五百兩的銀票,說是讓她辦好這件事,如果照做,這張銀票會交到她父母的手上,權當買下她一條命的價錢,事成之後還會幫她照顧好家人,甚至還許諾以後會為她弟弟謀取一份功名。可是如果不照做,不僅她馬上會死,全家一個也活不成。簪兒看到那個長命鎖就開始害怕了,那個長命鎖是弟弟出生時一個高僧上門贈予的,說是可以驅邪避禍,讓父母給弟弟帶上,無論如何都不能拿下來,否則必有大難臨頭,父母對此信奉有加,一直給弟弟帶著,連洗澡都未曾取下過,如今在這人手上,想必父母必然已經在他手中,並且受到了脅迫,否則也不至於輕易將長命鎖拿下來給他。簪兒其實心裡也是個明白的,她想著這樣的選擇其實等於沒有選擇,自己本來就是包衣奴才,這條命原本就已經是主家的,生死早就不在自己手上,就算死了也是白死,但是父母好不容易生了個弟弟,自然不能連累全家,如果能夠用這條命為全家和弟弟謀些好處,也不枉父母生養一場。不管怎麼說,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左右都是死,不如賭上一把,於是就應下了。

小順子問簪兒以前是否見過那個內侍,怎麼確定那人一定能兌現承諾護住她全家,還有以往他們是如何接頭傳信的。

簪兒思忖良久喃喃說道:“那人看著麵生,我進府時間不長,不知道是不是府裡的人,不過看起來麵白無須,聽說話的語氣和聲調肯定是內侍沒錯。至於會相信他能兌現承諾,是因為他告訴我說想要除掉格格腹中孽障的必然是覺得那孽障擋了路的人,讓我不該問的不問。我想著會覺得格格肚子裡的孩子擋路的,不外乎就是府裡的貴人們,不然還能有誰,而府裡的貴人們除了耿格格、錢格格和老格格是沒身份背景的,其餘的人哪家不是官宦子弟,哪家也都有能力出手庇佑,所以也就相信了,何況不相信也不信,他畢竟是拿捏著全家老小的性命,能不能庇佑可以不計,至少全都殺掉是易如反掌的事,又豈容我說個‘不’字。”

小順子問完這些話也不管簪兒求他放過自己弟弟和全家的哀嚎,抱著簪兒的弟弟回了我屋裡,問:“那賤婢全招了,格格打算怎麼處置?”

見他一手摟著的那個孩子,一手扶著孩子的後脖頸子,像是等我一聲令下就要擰下這孩子脖子的摸樣不由沉默了下來。

想著自己胎死腹中的孩子,心頭一陣陣發悶,抬手示意他將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小順子應聲將孩子抱過來交到我手中,就見這個孩子絲毫不認生也不怕人,不哭不鬨不說,眼珠還滴滴溜溜轉,看到我也看著他,莫名其妙地咧嘴笑了起來,嘴裡還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孩子的眼睛是清澈乾淨的,笑容是那麼天真無邪,他並不知道他的生死隻在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如鬼般的女人一念之間徘徊。

因為這個孩子的天真一笑,幾天來被仇恨、愧疚和痛苦折磨的快要崩潰的精神突然放鬆下來,將孩子緊緊擁抱在懷中開始失聲大哭。

孩子可能是被我的哭聲嚇壞了,也跟著大哭起來。小順子沒有上前勸慰,隻是靜靜地退到床邊的紗幔後,讓我將所有的情緒發泄出來。

一大一小兩個人哭累後,孩子在懷中沉沉睡去,我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對紗幔後的小順子說道:“這孩子的姐姐必然是活不成的,就算我想留她一命,福晉和四爺也不會允許,這件事上我已經造了殺孽,不像再看到有無辜的人被牽累。罷了,看這孩子也算是與我有幾分緣分,想來你年歲也不小了,以後總要有個繼承香火的,加之弘晝往後身邊也需要有個得力的人,你去告訴他家,想要全家活命,就將這孩子過繼給你當義子,他家欠我孩子一命,就讓他孩子來償還,不過既然是給你續香火的,就不必淨身了。你把他們全家送到我名下的莊子裡住下,讓他們先將這孩子好生養著,等大些跟著你學武功,也可以找個先生教授學問,權當是為晝兒養的護衛,這樣一來對他們來說既是贖罪也是為孩子謀了個好出路。”

內侍養義子並不是稀奇事,小順子已經有三十多歲了,雖然一身好武功,但是失了子嗣傳承的能力也免不了有內心苦悶孤寂的時候。我有好幾次半夜驚醒,隔著窗戶無意中見到他一個人坐在牆簷上的樹影裡一個人看著天上的月亮喝著悶酒,那種形單影隻的孑然讓人隻覺心裡生疼。

我不可能毫無理由地救下一個親手下毒殺了我孩子的婢子的全家,可是我很清楚這個婢子如果不是因為我故意誘使他人給自己下毒,她也不會被牽累其中。我手上已然不算乾淨了,可是卻不想讓這雙手變得更臟。能救下一個算一個,總歸是沒錯的,就當是求個心安好了。

小順子聽到我的安排素來平靜無瀾的眼神中出現了一抹驚詫與欣喜,但隻是一瞬就隱沒在眸子深處,連忙屈膝跪下俯首謝恩。

哭過之後很累,疲憊感陣陣襲來。將熟睡中的孩子交給他,讓他自己安排處置,自己昏沉沉睡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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