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拉著不利落的腿在後麵追著我喊,當時腦子裡像是有一股邪風一樣,隻有離開這裡的念頭,哪裡還顧得了這個。
等出了墳地之後,身體突然一軟,像是憑空被人抽空了力氣一樣,狗吃屎爬在了地上。
身後踉蹌的腳步聲逼近,劉伯喘著粗氣蹲在了我的身邊,拍著我的後背:“嘿,我說……說你這個混小子,著急忙慌的跑什麼,早就跟你說過男人要膽肥,膽肥才能頂得住肩膀和頭頂上的三盞陽燈,你小子怎麼就犯渾了。”
被劉伯一拍脊背,一股寒氣從腳底蹭的竄上了腦門,順著腦袋頂鑽了出去,身體劇烈冷顫之後腦子倒是清明了起來。
“額……剛才怎麼了?”我翻起身拍著身上的土,踮起腳瞅著劉伯身後的墳地,“啥時候出來的?”
劉老爺子歎了口氣,支支吾吾的說沒啥,催促我趕緊回去。
眼看著天要黑,開春晝夜溫差很大,皮膚有種被刀割的冷。我扶起地上的自行車馱著劉老爺子呼哧著進了城。
今兒劉伯沒有留我,說是殯儀館的領導要來視察,沒辦法讓我住在這裡。
估摸著是被今天在城南墳頭的事兒給嚇壞了,正在我犯愁找個誰搭伴兒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摸出手機一瞅竟然是老八的。
“大成子,老子回來了。你小子在哪耍呢?趕緊麻溜的回來。”
“嘿,老八你丫的回來的剛好,正愁沒人陪我壯膽呢。”
當時我心裡笑的快要開花了。老八回來的正是時候,今兒沒有劉伯陪著本來就挺犯難,要是有老八在倒也沒啥問題。
劉伯聽說老八回來了,心裡也鬆了口氣,囑咐我進鋪子前一定要燒紙,等明兒再打電話聯係去找閻神婆。
告彆了劉伯撒腿就跑,見到老八的時候,他正忙活的在打掃鋪子。
看著我鑽進了店鋪,臉上露出一副賊笑,然後從櫃台裡拿出了一個罐子丟給我:“喏,東北酸白菜,給你小子開開葷。”
這小子正,果然是真的老八。屋子裡暖洋洋的,沒啥異常,應該是人沒錯。
“幫個忙唄。”我遞過去一根煙,瞅著老八,“今兒想搬一下鋪子,正愁一個人忙不過來,你這老小子就回來了。”
老八一聽我要搬鋪子,千萬個不願意,嘟囔著說要是我走了,和誰喝酒來著。
其實我也有些舍不得這麼好的鄰舍,不過這幾天遇上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人心驚了。打定主意要搬鋪子,擺在明麵上告訴老八這幾天遇上的事兒太雜,拜了神問了仙,找了一處好地方。
這種事兒擱以前他是不會信的,自從那天跟我從三公裡回來之後,他也開始半信半疑這些神道的說法。沉默了沒一會兒,撂下自己手裡的活,和我雇了一輛車搬了鋪子。
新鋪子被裝潢出來已經到了晚上,肚子餓的嘟嘟叫。
老八提議要吃烤串,說是自個新買了一個通電的燒烤爐子,等會取來後哥兩喝幾口,吃幾串大腰子,算是給我的搬遷之喜。
他倒是說乾就乾,讓我先收拾收拾去買菜,自個騎車摩托車回鋪子取家夥事兒。
從菜市場回來順手買了一把鞭炮,昨天劉伯就說讓我搬進來的時候放鞭炮炸炸響聲,一方麵是慶祝開業,一方麵是圖個吉利。
不過等我剛開了鋪子門,劉伯就從外麵鑽了進來。
“嘿,劉老爺子你怎麼過來了。這個點不是在陪領導視察麼?”
劉伯晃了晃自己手裡的塑料袋子:“剛才去了你鋪子,聽鄰居說你今兒新搬了鋪子。所以給你買點肉和二鍋頭,你和老八好好慶祝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扭頭就走,像是趕事兒,又好像是刻意避開似的。剛出門的時候卻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鞭炮:“今兒就不要放了,這個點了沒啥意思,等明天一早再說。”
啊……
我抬眼一瞅劉伯彆過去的腦袋,莫名嫌棄的神色一閃而逝,雖然很快,但是卻被我捕捉到了。
“哎哎哎,劉伯你不整兩口?”
“嘿嘿,今兒館長請客吃飯,我得去蹭兩口,趕明兒在和你吃。”
這老爺子也真是沒誰了!
目送劉伯匆匆出了門,掂量著塑料袋一瞅。
“食品袋倒是挺新穎,縣上新開的超市挺會做生意的。”我顛了顛肉袋子,拉開一瞅。“謔!少說也就三斤瘦肉,帶著血絲,應該是剛殺得羊。”
這不,話音剛落,老八就扛著燒烤爐子進了鋪子。瞅著桌子上的羊肉豎起了大拇指:“你小子還是胃口大,三斤羊肉,也不怕撐死嘍。”
“劉伯送的,說是去鋪子尋我沒找見,就送新鋪子來了。”
“我咋沒看著有人去你鋪子?”
咯噔!
看著老八直勾勾的眼神,我心裡突然跳了一下,難道劉伯在說謊?
“估摸是沒注意!”老八撓了撓頭,置辦好了家夥事兒,烤起肉來。
我當時也鬆了口氣,暗罵自己慫,這事兒還能作假不成,八成就是沒有看到罷了。
老八的姿勢挺正,沒一會兒就出了香味,餓的我爬在爐子上催促他快些。
砰砰砰!
這不,剛咬了一塊肉還沒有吞下去,身後就傳來了敲門聲。我看了老八一眼,嘴裡嘟囔著又是誰,等鑽出半個身子一看,竟然是昨天遇上的老頭。
乍一瞅,嚇得我嘴裡的一塊肉都掉了,銀白色的頭發扣在煞白的臉上,腦子裡莫名蹦出昨兒老頭說的話,心裡怵得慌,連忙縮進了鋪子。
老頭推開門鑽了進來,一股冷風順著門縫撲麵而來,屋子裡的紙張嘩啦啦的響,恍然是進了棺材鋪的感覺。
“成娃子,今兒可還做營生?”
“你這是……”我低頭一瞅他手裡的物件,明顯是個鞋樣,而且還是雙男鞋的鞋樣,看樣子應該是家裡死了人想要來納白喪鞋的。這可讓我犯了難,今兒說好的要和老八喝酒吃肉來著,冷不丁的鑽進來一個老大爺,這營生是做還是不做。
倒是老八,吆喝我趕緊給老大爺做了。這事兒不能耽擱,何況今天是新鋪子第一樁生意,也算是圖個吉利。
被他這麼一說,我也不好推辭,招呼老爺子坐下來吃點肉,趕緊拿出家夥事兒給納鞋。
老八倒是和這個老爺子聊得挺得勁的,不過我總是覺得他那一雙眼珠子在我身上溜達。
我猛地抬頭一看,大爺雖說在聽老八扯閒話,卻一直眯著眼睛朝我笑。
嘿!
我心裡有些發毛,扭了一個方向,索性不看他。
這老頭倒是占了不少便宜,雖說一雙男鞋三十塊錢,不過吃的肉可不知這個數。老八隻是啃了一嘴,突然皺著眉朝我吆喝:“大成子你嘗嘗這肉,怎麼有點酸,還有死老鼠味兒。”
“哪有,劉伯剛走我就看了,血淋淋的像今天新殺的羊。”我湊上前拿起一塊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餿味刺激著味蕾,胃裡一陣惡心,一口就吐了出來,“嘿,這肉還真有問題,難道劉伯讓賣肉的給耍了不成?明兒要讓劉伯去找賣肉的講講理,哪有這樣做生意的,也不怕吃死人嘍。”
“這娃娃,當年鬨饑荒的時候彆說是死老鼠,就是死人肉都吃過,倒是這年頭人越發的精貴,有點味就咽不下去了。好好的一塊肉可不能糟蹋了。”老頭子一口酒一口肉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吃著。
本來這老爺子來的就突兀,這麼一說我當時心裡就有些不情願了。雖說是長輩,但是也輪不到他對我指指點點的。心裡有氣,麻溜的弄好了鞋子遞給他:“大爺,鞋子納好了,今兒就不做其他營生了。我哥兩還有點事兒要說,你看……”
“得嘞,那你們就先說著。”老爺子伴著油膩的嘴,起身付了錢出了門。
我朝著他背後嘟囔了幾句,心裡有些不高興了。
“得,今兒的肉是沒法吃了,吃點菜得了。”老八把我壓在凳子上,連袋子將剩下的肉給扔在了垃圾桶裡,烤了幾串素菜,整著白酒吃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老八走的時候囑咐我把昨晚上的餿肉給扔了,省的屋子裡一股臭味。
起身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腦袋暈乎乎的接了劉伯的電話,說是今兒要去李家灣找閻神婆。
我當時還笑著說老爺子好精神,看在酒量不懶,昨晚上陪領導吃飯還能早起。
劉伯愣了愣,讓我趕緊過來就掛了電話。
我收拾停當後蹲下身在垃圾桶裡翻了很久,本想著把昨天的肉給帶上,順道讓劉伯去找賣肉的講講理,不過屁大的一點桶子裡連個塑料袋都沒有,哪有什麼肉。
“奇了怪了。”我當時心裡猶豫了幾下,想著可能是老八順手帶走扔了,心裡嘖嘖了一聲,關了門朝殯儀館走。
劉伯在門外候了很久,見我快步子走來,本來想說我一頓,卻突然伸手把我拽進了屋子。
我當時還納悶了,老爺子的臉色轉變實在是太大,這又是怎麼了?
“成娃子,昨晚上乾啥了?”
“又被你聞出酒味來了。”我嗅了嗅自個的衣服,確實煙酒味挺重,“昨兒和老八喝酒吃肉來著。嘿,一說這個我就來氣,賣肉的咋能給你餿肉,要不是發現的早恐怕今兒我和老八就鬨肚子進醫院了。劉伯你在哪家買的,今兒順道過去罵一頓解解氣。”
“你小子腦子又犯混了怎麼?昨兒我一直在殯儀館待著,什麼時候給你送肉了!”劉伯的眼睛一閃一閃,在我身上溜達,看的我嗓子裡隻吭吭。
怎麼!
當時身體瞬間就涼了,昨兒明明是劉伯給我送的肉,怎麼他會不記得。
“真不是你?”我縮了縮脖子坐在凳子上,一想到昨晚上那股肉的味道,胃裡翻上一股隔夜飯,爬在窗戶上就吐在了外麵。
劉伯圍著我轉了好幾圈,嘴裡嘟囔著怪不得,怪不得。
“走,趕緊去你新鋪子看看,昨晚八成你是見了臟東西。”
去李家灣的計劃被擱淺了,劉伯帶著我朝環城路新鋪子趕去。剛下了車就聽到對麵安置區裡放的白喪音樂,還有陣陣哭喪聲。
“死人了?”我心裡咯噔一下,腦子裡突然蹦出昨晚上鑽進鋪子的老爺子,“難道是昨晚上的老爺子?”
死人拿著鞋樣來做鞋?
我壓根不敢下想,雙腿發顫,早已經挪不動了步子。
“先去鋪子看看!”劉伯隻是朝安置區看了一眼,招呼我趕緊開門。
我掏出鑰匙雙手就發抖,劉伯歎了口氣,一把撈過鑰匙開了門。
呼!
剛一開門,一股熱氣就從屋子裡撲了出來,濃鬱的惡臭味充斥著我的鼻腔,嗆得我蹲在地上差點把胃吐出來。
劉伯也退了幾步,等氣味散了一些之後才鑽進了鋪子。
我站起身快步走了進去,關門還沒有一個小時,怎麼可能有這麼重的臭肉味道。
“大成子你看這裡!”我剛一進門,站在牆角的劉伯就咦了一聲,聲色激動,朝我招手。
幾步走過去,順著劉伯的手一看,牆角的地板上血紅色的一灘液體,上麵還有幾塊肉塊,惡臭從這些玩意上散發出來,根本沒辦法靠近。
劉伯捂著鼻子蹲在地上沾了一口紅色液體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突然站起身麵色一緊:“快,帶我去找老八。”
“這……劉伯這是什麼東西?”
“如果猜的不錯,這應該是腐屍肉,昨晚上你們吃的壓根不是羊肉!”
腐屍肉?
轟!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突然想起了昨晚上老爺子說過:鬨饑荒年頭還吃過死人肉哩!
有人進來過!
今早上走的時候翻了垃圾桶壓根就沒有尋見昨晚上的肉,怎麼會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出現在鋪子裡。
而且從那灘血看,應該是剛切割沒有多久的肉。
當初租了新鋪子準備搬進來,因為百花路23號的事情擱淺了,也沒有來得及換鎖子。今兒一早發生如此怪異的事情,除了劉伯說昨晚上我瞅見臟東西之外,很有可能是有人想刻意害我。
“劉伯,我好像沒有換過鎖子。”等我目光在屋子裡掃了一遍後,眼睛頓時定住了櫃台上的鎖子,“難道是之前鋪子裡的人開的鎖?”
很有可能!
劉伯吸著煙蹲在地上撿起一塊腐蝕肉看了看,又堆在鼻子上嗅了嗅:“不像是死人肉,應該是畜生的肉。不過這味道帶點死灰味兒,應該是白喪事兒的時候殺得供羊。”
一聽不是死人肉,我打心眼裡鬆了口氣,供羊這玩意在西北常見的很。老話說的好,兩種羊肉吃不得,一種是病死的羊肉,一種是墳頭的供羊。前者算是病患,後者完全是和死人在搶墳頭供飯。估摸著昨晚上那個假的劉伯哪來的就是墳頭供羊。
我大喘了口氣,昨晚上要不是老八的鼻子尖兒,聞著這味重,我估摸著今天兩人都惹禍了。
“對了,昨晚上還進來一個安置區納鞋的老頭也吃了肉,看樣子吃的津津有味,難道他沒嘗出來?”
“嘿,這事有些蹊蹺,等會你摸一遝黃紙先散散錢,完事兒把鞭炮放了,我去安置區看看。”劉伯在鞋底上敲了敲煙鍋,扭頭快步朝著安置區走。
我心裡忌憚的緊,越想昨晚上的老頭越覺得詭異,不說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吃肉的時候竟然一點兒嫌棄都沒得,甚至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能夠把供羊吃的這麼有味道的,不應該是人吧?
驀地,外麵起了風,吹起門簾子鑽了進來。冷風讓鋪子裡的溫度驟降了不少,雞皮疙瘩刷刷刷的躥起了一身。
我嚇得趕緊從櫃台裡摸出一遝子紙錢蹲在地上點著,紙灰味異常的重,跳動的火焰映在猩紅的血液上,顯得異常猙獰。
等收拾完鋪子裡的碎肉血跡,劉伯鬼一樣的進了鋪子。
叫了我一聲,嚇得手裡的拖把都丟在了一邊,等瞅見來人是劉伯,額頭才冒出冷汗來。
“劉伯,剛才燒紙錢的之後紙灰味很重,難道這鋪子不乾淨?”
雖說不懂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但是打小兒就經曆過燒紙去病的事情,經常聽老一輩的說燒紙味太重就是見了鬼。今兒屋子裡味道很嗆,搭著門簾好久還沒怎麼散去。
老爺子聞了聞,走到鬆動的地板前踩了踩,抬頭看著我:“暫時沒啥事兒。剛才我去安置區轉了轉,裡麵死了人,聽燒紙的人說老爺子死了有三天了,今兒是頭三,所以起了嗩呐和喪樂。”
“有照片麼?”我心裡一緊,鑽進了掌心的冷汗,眼皮直跳。
劉伯好像知道我要看照片一樣,翻開相冊遞到我麵前。我隻是看了一眼,就退了好幾步摔在了凳子上。
“就是昨晚上納鞋的老頭,死人來納鞋,怪不得一進門就覺得冷颼颼的。”
“看來真是,怪不得順了一耳朵,聽說不知道哪個孝順的孫子給納了一雙鞋,我當時還嘀咕呢。這麼說是昨晚上你做的?”劉伯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走,去找老八,看看這小子有沒有事兒。我總覺得昨晚上的事情有些蹊蹺,肯定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聯係。尤其是你說的那個嶽嬸子,怎麼可能將好位置的鋪子1000塊租給你。如果不是這地兒邪門,就是人邪門。”
“難道和冥婚有關係?”
“你想想米大海的死,好好的裁縫鋪子因為來了個女人連續三套壽衣慘死在鋪子裡,從米小麗的描述中,身穿紅色壽衣,胸口佩戴大紅花,跪地成夫妻對拜的姿勢,不覺得其實就是冥婚慘死麼?”
“難道嶽家嬸子和閻神婆有什麼關係?目的很可能是想讓我和當年的米大海一樣?”
劉伯點了點頭,嘴裡喃喃了一聲:棘手,真棘手。
嘶……
聽劉伯這麼一說,我心裡恍惚了一下:有道理,姓嶽的婆娘說自個是城西的,怎麼直勾勾的鑽進了城東三岔口我的鋪子,還知道我綽號叫成娃子。這鋪子如此邪門,多半是有意租出去,不過從城東那麼遠的地方尋我來住,好像事先知道我要租鋪子一樣。
陰謀!
這絕對是陰謀!這鋪子多半和當年米大海的裁縫鋪一樣,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我渾身一個激靈,麻利的關了鋪子跟著劉伯到了三岔口。到地兒後老八剛開門,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渾身酒氣。
見著我來,老八像是第一次見到人一樣,一個猛撲鑽到了我的身後,右手指著自己的鋪子,喘著粗氣。
“大成子,鬨鬼啊!”
“老八,怎麼了?”劉伯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從口袋裡捋著一張黃紙在老八的頭上繞了幾圈,然後點著丟在地上。
“您就是大成子提起的劉伯吧。”老八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劉伯的胳膊,指著自己的鋪子,“今兒一早我從大成子鋪子裡回來準備睡一會兒再開門,誰知道一起身就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套女士壽衣,嚇得我差點把房頂給掀了。”
壽衣?
劉伯疑惑了一聲,讓老八帶著他進去看看。我跟在身後,揣在口袋裡的拳頭捏出冷汗來。
怎麼會出現壽衣?難道昨兒招惹的是米大海?
三人進了鋪子一看,果然是一套壽衣,而且針線平整,做衣服的人手藝肯定不差。劉伯隻是看了一眼,朝著鋪子裡吼了兩嗓子孽皮,抓著衣服就塞在了火爐裡燒了。
“昨晚上你們兩撞邪了!”
“劉伯,這難道不是惡作劇麼?”老八苦笑了一聲,蹲在地上搓著大腿麵子,看得出他的腿在發抖。
我哪有心情開玩笑,一股腦的將昨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當時老八正在收拾行頭,一聽老爺子不是人,右手一抖,剃須刀把下巴都蹭掉了一塊皮,疼的嗷嗷叫。
“大成子,你可彆唬我?”老八壓了一口煙,在鋪子裡急的轉悠。
“這事兒能玩笑嗎!”我蹭的從凳子上竄了起來,“我和劉伯估摸著租鋪子的嶽嬸子肯定有問題,否則怎麼可能一千塊錢就租給我。剛租了沒幾天就遇上死人來納鞋的事兒。你在縣城混的比我久,能幫我找到嶽嬸子不?”
“姓嶽?”老八眯著眼睛拍著額頭,嘴裡嘟囔著自個怎麼覺得這姓這麼熟悉,卻就是想不起來。
有戲!
我眼睛一亮,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在他腦門上彈了個響指:“趕緊麻溜速度的想!”
嘿!
老八猛拍了一把大腿,指著我和劉伯激動的吞吐了幾聲:“我說怎麼這麼熟悉,今兒我還準備去嶽家莊吃酒席呢。你們說的嶽嬸子不會就是嶽家莊的人吧?”
嶽家莊?
劉伯嘀咕了一聲:“老八,你在嶽家莊還有親戚?”
“倒也不是啥親戚,隻是平日裡和嶽家老二走的近一些,算是朋友。嶽家老太太連帶著兒媳婦前幾天出了車禍死了,這不我昨兒剛去吊唁完回來。不過你們西北的風俗真怪,死在外麵的人不過頭七,四天就下葬。今兒正好是第四天,我得去參加白喪宴。”老八一說起去白喪事兒就拉著哭腔瞅著刮花的下巴抱怨。
“要不我們也去看看?”我心裡不停的亂跳,尤其是聽到白喪事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彆!你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和劉伯處理新鋪子的事兒,我是怕了,剛回來就遇上穿壽衣的怪事,我得離你遠點。況且老子可不想你到了嶽家莊乾一架。”老八忙推了推我,阻止說,“嶽家老二今年沒請道士,請的是李家灣的閻神婆。我記得你小子好像因為三公裡的事情和閻神婆有過節,彆到時候再乾一架,你說到時候老子幫誰!”
什麼!
我和劉伯一聽閻神婆,異口同聲的驚呼了一聲,連招呼都沒和老八打就奔出了鋪子。
閻神婆竟然還活著!
那麼那天我和假老八去李家灣看到的喪事又是怎麼回事。
出了鋪子我心裡亂糟糟的,但是卻有一種預感,嶽嬸子租新鋪子給我,說不定和閻神婆有很大的關係。
這娘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劉伯……”
“先彆亂猜,跟我去一趟李家灣找找閻神婆。我估摸著你那天看到的喪事壓根就不是真的,既然當時的老八是假的,指不定你看到的喪事也隻是鬼迷眼,目的興許就是為了讓你彆把目標放在閻神婆的身上。既然閻神婆的閨女已經死了,按照我們大西北的規矩,生前住的屋子門背後一定要用紅筆寫上死者的名字,生辰還有埋葬地。今兒先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到時候再去嶽家莊看看。”
“找閻思思的生辰有用?”
“既然閻神婆想害你,那麼隻要我們抓住了她閨女的把柄,自然也就有了交換的籌碼!”
劉伯一說,我眼皮就重重一跳,扭頭看著朝我招手的老八,突然覺得在什麼地方就有一雙眼睛在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恐怕,所謂的半年活人祭還沒有真正的結束。
第二次來李家灣情況果然不一樣,到了閻神婆的門前一瞅,覺得腦子都恍惚了。
哪裡有什麼做過喪事的痕跡,門柱子上貼的是黃對聯,而不是白對聯,明顯的是家裡有人出神成了神婆,而不是死了人。
劉伯在門口端詳了很久,門外有一串女人腳印,像是今早上才外出的。
“果然沒死!”我氣的鑽進了拳頭,順著門縫看了一眼。
“喏,女娃娃的臥室應該是朝南的那間,等會你摸進去看看。老頭子腿腳不方便翻不進去,給你在外麵把風。”
“得嘞!”
我在院子周圍走了一圈,找了個合適的地方翻了進去。
院子裡寂靜的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嚇得我剛走了一步就停住了。
身後的劉伯讓我膽子放大一些,趕緊去找,彆到時候被人發現了。
我掃了一眼院子,劉伯值得南屋掛著黃色的門簾,乍一看就覺得神道的很。
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我鼓起勇氣掀起門簾子一看,竟然還掛著鎖子。不過等我視線往門板上一縮,猩紅的大字像是潑在上麵的一樣,直衝我腦門。
門外有字!
我一把放下門簾子就朝大門口跑:“劉伯,南屋的門有怪事,你得進來看看!”“怎麼怪了?”
“你不是說一般在屋裡門背後才寫下死人的生平嗎,怎麼我看著的是在門外這一麵有閻思思的生平,而且隻有出生年月日,沒有死亡年月日。”
“什麼!”劉伯像是被驚嚇了一樣,一口草煙沒吐出來,嗆得蹲在地上咳嗽了好幾聲才弓起身子,“閻神婆竟然在給自己的女兒招鬼婿。活人冥婚,死人結親,好狠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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