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玄鶴看了看手表,嘴裡輕飄飄譏諷了一句,這閻紫華還真是什麼時候都不耽誤了工作。我挽著他的手說我們去拍起來,這氣氛可把影樓小姐弄得滿頭濃霧,她一定搞不清楚怎麼伴郎跟新娘也可以這樣玩的?
順便說我來拍婚紗照把州池名也給帶了過來,找了個緞帶在州池名法杖杖身上打了個挺漂亮的蝴蝶結,我一手握著州池名,一手挽著老狐狸。給我拍照的攝影師說這畫麵讓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聖鬥士星矢。
閃光燈打在我們的臉上,我問老狐狸:“你會因為我跟彆人假結婚,就不對我好麼?”
“不會,你怎麼那麼擔心我會對你不好?”他垂著眼睛,手指掃掃我的假睫毛,一副對我的心思理解無能。我搖著頭:“因為我骨子裡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啊,按照大心理學家孫佳苗的分析,我五百年前實在太慘了,以至於陰影過大,急需精神上的補償。”
老狐狸吐出一口無奈的閒氣,手指扯扯我臉皮嘀咕:“那陰影是我給你留下的麼?”
我搖搖頭:“那你希望我心裡永遠有個巨大的陰影存在?”
老狐狸岔氣:“當然不希望。”
我說:“那是誰給我留下的心理陰影麵積這回事,真的很重要麼?”
老狐狸說這麼說來似乎也就不那麼重要了,陰影可能是閻紫華戳出來的,但受苦的是我,他是極其不希望我受苦的。老狐狸勸慰我說,其實啊活人總覺得投胎轉世過奈何橋很可怕的,因為要喝一碗孟婆湯,但是活人不理解這其實是一種來自陰間的施恩。
“此話怎講?”
“生生世世的記憶如果都存在,那就跟從來不清理的電腦硬盤一樣,亂七八糟糾葛無數,會障礙新生命的幸福感,一碗孟婆湯下肚,你遇到的人前輩子對你做過什麼,愛過你或者傷過你與否就都不重要了。”
我就跟老狐狸開玩笑說,行,哪天我也找碗孟婆湯灌下去算了。
“不行,會變白癡。”
老狐狸說給活人喝孟婆湯的話,活人就會將昨天的事全部忘記,連自己姓什麼都忘記了,一切重新開始,重新學吃飯走路,這才是徹底的翻篇呢。我也好奇過,孟婆湯到底是什麼東西做成的,老狐狸說這件事是個秘密,隻有孟婆自己才知道。
正說著我斜著眸子看了看手裡握的州池名,勾著唇角一個訕笑琢磨要不然我去弄點孟婆湯回來,把你整個泡在孟婆湯裡洗澡,這樣你這死傲嬌就不會在記得你那什麼滇國國師的身份了,不好,那樣就不好玩了。
突然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從門口開門進入攝影棚,攝影師問:“你走錯了攝影棚了吧。”閻紫華臉上一僵,大步走到我身邊戳好了,微微整理了一下西裝的袖口。攝影師指著他問這誰啊,我趕緊說:“沒錯沒錯。”我拉著閻紫華介紹:“這是新郎。”
攝影師一呆,眨眨眼睛,指指老狐狸。
我趕緊說:“這是伴郎。”
然後我幾乎能聽到從攝影師的內心傳出來的一大串靠靠靠的聲音。我雙手挽著兩個人說,哦,其實是四個人,(包括州池名)
“大哥,先給我們幾個來張合影的說。”
“瘋了!”攝影師抓著腦袋,“好好好你們都站好。”
結果這張照片的效果非常有趣,兩個盛裝男人立在我兩遍,閻紫華一派沉穩的戳著,大氣雍容,微微側臉看著我。我正抱著老狐狸的臉蛋要親他。攝影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好了,那一張怎麼拍?”
閻紫華接口:“下麵正常拍。”把我扯過來一點沉聲:“拍我跟她兩個人就行。”
我跟閻紫華各自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擺動作,雖然閻紫華無論怎樣看起來都一個動作,我看他一眼笑著問:“閻醫生,你來的挺早的。”
“我剛剛處理了一些事情。”
我看看他的側臉,突然間,一個女人從外麵推門而入,對著攝影師大聲說:“彆拍了,拍什麼拍啊,不許拍!”來的不是彆人,而是大將軍鐘馗的妹妹種藜,種藜跑上來扯著我:“拍拍拍拍什麼拍!你知不知道,君上會因為你頂起很大的壓力的!”
閻紫華皺皺眉,走下台來問攝影師:“剛才拍了幾張?”
“十五。”
“行了,先這樣吧,這十五張裡選一個最好,回頭發我們預留的郵箱看看效果。”閻紫華自己朝著外麵走,我跟隨其後,鐘藜一個人戳了會跟著追出來。我開了天目,忽然看到有許多鬼魅漂浮在周圍。
閻紫華走出去說道:“爾等先回去,你們說的我會認真考慮。”
這些鬼魅不同尋常,都是非常有資格得府君府邸的輔助鬼臣。
閻紫華話音剛落,一眾鬼臣紛紛跪拜下來,俯首對著閻紫華說:“府君三思,府君納妾是小,但這件事傳到三界候選妃嬪貴女的耳朵裡總會變了味道,正妻主母還沒過門,小妾先入府,地府十幾萬年來您是第一例。”
怎麼說呢,地府的機製其實是這樣的,一屆政北陰曹大帝的執政時間是一萬年,而太子也會在一萬歲上下選吉日代替前一任登基,(有時候太子不靠譜會被擱置繼承權,由符合要求的人選繼承人。)每一位繼承者9000上下都是個異常敏感的時期。
這個時候,輔佐府君的臣下要恪勤職守,兢兢業業夾著小心幫助府君順利度過最後1000年,很怕此時遇到風吹草動。閻紫華要納妾真不算大事,其他北陰曹大帝也都有過遇到心儀女子,但是身份不合格而作為外室的存在。
畢竟如果這外室如果隻是人類,對於其他妃嬪來說不過是眼前的一隻蒼蠅曇花一現生命短短而已。更重要的是,反正外室要麼是人類無法跟神血融合坐下胎兒,要麼就是生出來的孩子本身根本不夠資格沒有競爭力,但是——一切的前提在於,必須是先娶正室。
本來閻紫華這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朝著北陰曹大帝的方向發展培養,算是幾萬年一見的難得可貴的繼承人,但是突然就說出要在陽間納妾的事,對於閻紫華身邊的大臣,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府君,還請克製。”大臣都快哭出來了。
我猜測應該是閻紫華這次做事太突然太決絕,這麼大的事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做了決定,惹得他們就更加擔心!所以把整個事情放大處理了。
今早閻紫華一隻在處理這件事才會來晚。
我戳在閻紫華身後,默默看著一眾撲街哭泣得鬼臣,突然間一個鬼臣指著我質問:“你這個凡胎,可知道你即將闖下多大的禍事,捅出多大的簍子麼?!”我曬了曬,完全懶得回答。
那鬼臣又雙手朝著閻玄鶴拜拜:“玄鶴老祖,您的好手腕,您當真不顧忌兄弟之情不加阻攔?看著君上犯下這麼大的錯誤?”
閻玄鶴一皺眉,眼中有些淩厲:“你們君上做事,與我何乾?我們是兄弟,然而各司其職,相互之間的確需要相互扶持,然這一切也要等他成功登帝,我作為幽冥世界動物生靈之主,當然會配合北陰曹大帝。這點你們懷疑麼?”
臣下都說:“這點我們不會懷疑,兩位君上自然會恪守操守。”
閻玄鶴點頭說:“但是現在,我雖然是弟弟,也沒有太子頭銜,但已經是幽冥世界動物靈祖大帝,我繼承的是我外公位置,配合的是當今閻主大帝父君,也沒有義務對閻紫華對不對?他不過還是府君,說起來現在的位置還在我之下。”
臣下繼續點頭:“話雖如此——”
閻玄鶴曬笑:“那還說什麼?”
我看這些臣下被閻玄鶴堵的啞口無言,還真是說不出什麼,其實這也不怪閻玄鶴。本來閻玄鶴就沒義務保護誰,輔佐誰上位,他地位超然,青丘妖皇退位的時候他就繼位了,他跟父皇隻有細微差彆,他隻對父皇一個人負責。
閻紫華到底會怎麼樣,閻紫華必須自己負責。
閻紫華說:“你們都回去,這件事已經定下,再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鐘藜擦著眼淚跪說:“君上,我哥哥早就害怕出事,才會派我上來輔佐你,我自己地位低微雖然也在因緣薄上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沒資格嫁給府君的,也從來不幻想嫁給府君,但作為君上臣下一族,我是真心為你擔憂啊。”
原來鐘藜是這樣的心思,我開始正式高看她了,鐘藜對閻紫華忠心,亦如青藤苦木夜臣對我忠心。
我走過去,悄悄牽了閻紫華的手說:“彆在這裡說,這裡畢竟是人間的影樓,你看彆人的眼神。”剛才我們幾個在這裡對著空氣自說自話,真把影樓裡的人嚇壞了。閻紫華垂著頭牽著我朝著外麵走,影樓開門的人眼神都是直的,他們心裡一定詫異哪裡來的一群大瘋子。
那些大臣沒有跟著了,在車上,鐘藜突然拉我衣角:“一直以來府君對你也很好,你要少有良心。”
我說:“鐘藜,你隻看到我纏著閻紫華,但是你有沒有發現我是被迫?我如你說的隻是個凡女黃毛丫頭,你們地府的人都跟神經病一樣纏著我不放,上次你找黑墳鬼來,還有那個葵姑,當然還有其他要弄死我的鬼,你有沒有想過你要保護閻紫華,我也要保護自己。”
鐘藜啞口無言,終於還是說:“但紫華府君何等重要——”
我說:“閻紫華重要,就不予我活路?那個葵姑上次搞鬼打牆要我出車禍,是不是特彆狠毒?”
鐘藜心裡都明白,隻不過他們都是閻紫華一脈的臣下,閻紫華牽一發而動全身,與他們之間千絲萬縷得利害關係,說白了這麼一大堆的人不過是在為了閻紫華,也為了他們自己(一根繩上的螞蚱)選擇犧牲我這個凡胎的螻蟻小女生吧。
最可恨倒不是他們要犧牲我,而是口口聲聲的大義凜然,然後還要把我逼到道德的死胡同上,似乎我這樣做,是愧對天下蒼生了。
我問鐘藜一個問題:“鐘藜,如果閻紫華沒能繼承地位,那天道會不會亂?”
鐘藜搖搖頭:“不會。”
我點點頭:“那一萬年時,如果閻紫華沒能繼承,到底會不會有另外一個德才兼備符合天道的人出來繼承?”
鐘藜臉色微微變了:“當然是——會的。”
我嘻嘻一笑:“這不就完了?說到底,閻紫華對天下蒼生的影響有限啊,有什麼重要的?重要的其實是你們自己,對吧?”
鐘藜瞬間愣住——吱吱嗚嗚還想反駁我。
我拉著鐘藜的手說:“我呢,是一定會嫁給閻紫華的,閻紫華呢,也一定會娶我的,他自己都不怕麵臨這最後1000年裡的風險跟考核,你們鹹吃蘿卜淡操心,是不是有點過了?”鐘藜嗖的一下把手抽走,看著我,咬著嘴唇眨著眼睛。
老狐狸噗嗤一聲——眼神壞壞得笑起來。
閻紫華沉聲說:“行了,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你們都是有德行有悟性的臣下,好意本君都心領下,本君也想得清楚,許多事並不是人力可以阻攔,鐘藜你既然回來了,也就彆走了。”
鐘藜一愣,想問為什麼時。
我就笑著說:“因為我們結婚有許多事要做啊,比如要發請帖吹氣球貼窗花,要不然你給我當伴娘吧。”鐘藜才不高興給我做伴娘,可她想到能盯著我也行,點點頭:“行啊,那我就留下。”
老狐狸捏捏額頭:“閻紫華你人緣真好,沒看出來。”
閻紫華沉聲說:“你人緣也不錯的。”
突然閻紫華說出一句讓老狐狸發愣的話:“賊鶴,等我跟小鹿結婚之後,她就是你嫂嫂,你們相處在禮數方麵是否應有所忌諱?”
老狐狸皺眉冷笑:“不過是個假——說好了各自應劫,各修各的!”
閻紫華淺笑說:“那是因為我跟鹿鹿還沒有這層關係的時候不是麼?本來我打算她早晚會死,死了到了下麵,自然又是新的規則,現在提前了。”
結果我聽到老狐狸的磨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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