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翻動老狐狸的眼皮，仔細看他翠綠色的瞳眸，狐狸來回轉了幾下。很奇怪，前陣子看到他赤色的眸子莫非是錯覺？我問狐狸，你的眼睛到底有沒有變紅過，狐狸不出聲的淺笑。這一笑，雖然帶著幾分坦然，卻讓我心驚了片刻。
“凡人滅了七情六欲就不在是凡人了。”
“神仙動情之後就不在是神仙了。”
他這句話說出口，我心裡咯噔一下，狐狸翻身壓在我身上，手指繞著我的頭發，翠綠色的眼睛瞬間變的赤紅，悄悄在我耳邊說道：“這綠色是為掩人耳目，我的確變成赤瞳。如今我的，已經不在是妖神。”他帶著幾分悲切，幽幽一歎又無可奈何：“如今的我，已經是個妖魔。”
這是個秘密，這一年來狐狸在青丘，一來的確因為他不想見我跟閻紫華在一起，二來，也是因為他自身巨變，呆在酆都被人看出來是一場大禍。聽過一句話麼，妖魔鬼怪，天下正道可誅之而滅。狐狸墮了魔境，喪失的卻是神格。
我把臉翻在床麵，眼圈濕潤了一陣，狐狸托著腮大手一下下的撫著我的發絲。
“五百年前你拉夜臣入魔，滿足的歡欣鼓舞，現在我入魔，你應該高興啊，因為咱們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我跟你都是魔。”
“五百年前，我因愛而著魔，那時覺得一切都不如魔頭自由快活為所欲為，最終導致所有門徒受到牽連，與我一起經曆生死大劫。我對他們心裡愧疚不安，所以五百年後蘇醒過來必須要報償門人的犧牲。”
狐狸那眼睛暗沉如火，側麵看著我，靜靜的沒有講話。
他隔一會，眯眯了雙眼：“你現在是否也覺得，落成魔道不是好事？”
我雖然沒回答，卻也默認了。
狐狸哈哈一笑，在我臉上愛昵親吻一陣，說道：“丫頭，如果魔失去了自由心，那魔就不再是魔了。”
我整個人全身一抖。
“魔心就是逆出正道的自由之心，之所以魔是魔，是因為魔不受任何控製，五百年前你是紅離，做事囂張無所忌諱，那時你是真魔，魔性之下世界隻有發泄你的七情六欲，彆人根本不在你的腦海中，做事從不考慮後果，也沒有什麼讓你牽掛，即使是你口中的門徒。”
我承認，五百年前，便是自己的門徒，也從不入我的心。
狐狸扯了扯唇角，乖張的笑道：“心不自由就不是魔——動了凡心就不是神仙。”
他手指劃著我的臉頰：“沒關係，你不是魔，我乃是魔，我心中牽掛不過你一人罷啦，你要的我都給你。”他把口中內丹吐出，那內丹從鮮紅顏色變得暗紫，散發出一陣陣冰寒的光暈，我成魔隻因一條執念，若誰傷你我就毀天滅地與他們同歸於儘。”
這話說的決絕，決絕到我全身發顫，若是五百年前，我的反應一定不會是發抖，而應該陪著他仰天大笑才對啊。可如今，我卻躲在他懷裡，悉悉索索哭了整晚。次日醒來，狐狸又走了，留下一件很漂亮的白玉手鐲。
我把白玉手鐲套在腕上，州池名通的一下推開木門進來：“巫主，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夜臣出事了。”
擦——
我帶著州池名去找夜臣，夜臣正躲在他的大宅裡麵，整個人大宅被結界封閉起來。我跟州池名都進不去，夜臣開了一個小門讓我們進去，很快又把結界閉合。他一根一根的抽著雪茄煙，神色頗為緊張：“我看就快了。”
“你到底怎麼回事？”
“這陣子我就覺得不大對頭，隱隱約約感覺全身不由自主打抖，做夢的時候夢到一個巨大的天雷從天上雷劈下來，我拚命的逃跑，那雷電就不停的劈。之後一個人在我耳邊說，夜臣，一月之內，天罰必定來臨。”
“你把這裡封了是躲天罰？”
夜臣謹慎看看房頂：“我躲在這裡，多少會起點作用。”
夜臣在沙發上坐著，大口大口吐著煙圈：“這次天罰似乎來的特彆厲害。”
我點點頭，悲切說：“還不是因為你從地獄逃出來之後，害過不少的人？那些女學生，還有李爽。你跟我不同，五百年前縱然我作惡多端，卻因為某些特彆的原因，很不容易被找出來（因為移花接木的生死冊）
“你——你袒露在外，又不肯收斂。”
“收斂？巫主，你變了——”夜臣勾著唇角笑了笑：“吃了凡間二十年的白米飯，你就變了。”
“少特麼的廢話，你這天罰還用我說麼？在人間來說女生弱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群人，還有你鎖來服侍的那些人魂，小臣，這次天罰非同小可。”我話音落下，身後白龍姑姑也突然進入了結界，白龍姑姑說道：“小臣，巫主說的對，你不能再留在凡間先回魔界。”
夜臣臉上也頗有煩惱。
他問我道：“你還記得五百年前我是為什麼而受到你的蠱惑徹底著魔的麼？”
我記得，那時是一次疫病爆發，許多老百姓慘死。
夜臣帶著真醫門人費力的救助他們，在找到疫病源頭之後突然發現，這場疫病是上天降臨的懲罰。也就是說，無論我們怎麼救人，也不過飲鴆止渴，根本起不到任何救人的作用。夜臣問我，正道要人懸壺濟世救助眾生，就算這些百姓前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可今生他們都是很平凡善良的人而已。
為什麼天道還不放過。
我當時是真心魔頭，就帶著譏諷說道：“這些人在這裡受不知道他們前世什麼時候做錯事形成的懲罰，應天罰而死，死後墮入輪回，投胎再做人，就又是一張白紙，但自身帶著前世怨怒而死莫名其妙也許又會做壞事，之後又被懲罰——
那時我說：“善惡都是一樣的，隻要還是凡人。”
夜臣本是個大善的好人，心底純善至極，從生下來就在昆侖真醫門中，師父要夜臣做好人懸壺濟世，夜臣就懸壺濟世，從來不怕麻煩。隻是那次，他突然心生絕望，看空了人間善惡，卻對天道心生怨懟，一念成魔。
若是此時，我答應也不會這樣誘他入魔，我或許會說：“善惡雖然都是一樣，可善者一世心底無垠此生快樂，惡者嗜血殺戮此生時刻都在不快樂中掙紮，身未受天罰，心時刻都在天罰之中。”
當時我如果那麼說，夜臣就不會著魔了吧？
我突然心生愧疚，想到夜臣地獄五百年沉浮之苦，想到夜臣如今又要遭受天罰。
十分舍不得。
突然想到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那葫蘆可以藏我魂魄，就能藏夜臣神魂。肉身接受天罰沒關係，怕隻怕神魂碎滅夜臣就徹底毀了。
帶著夜臣回中界來，打開織女的葫蘆取出一件仙衣穿在身上。
我帶著州池名法杖，帶著女媧遺石，就直接尋找到前往天界玉皇殿的路徑。
曾經聽狐狸說過，紫金葫蘆生長在太上老君的後院瓜菜田裡，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
到了天界之後想辦法混入太上老君的那裡，如果運氣很好，說不定可以摘一枚葫蘆回來。
一腳跨入天界之門，眼前所有豁然開朗，天空清朗，風中都飄著香花之氣，地上白色的仙霧繚繞。前方巨大無比的玉皇殿高高在上。
我穿著織女的仙衣，可以掩蓋住人的氣息，再加上女媧遺石的力量，就能隱去身形，神不知鬼不覺。第一次用肉眼看到這麼多的神仙，上次我到天界還是住在老狐狸隨身揣的紫金葫蘆裡麵。當時老狐狸很貪玩，他在天界有一群狐朋狗友，每日在一起商量這幾百年應該怎麼玩。
現在用肉眼看，一個個神仙全都麵容絕美。
神仙的脾氣秉性相差很多，有的清冷，有的溫和，有的笑口常開，隻是他們統一都是不落塵的乾淨。
我蹲在玉皇殿門口一根大柱子下麵，來來回回的神仙走過去，突然有兩個神仙走到我身邊的柱子前麵停下來說話：“聽說冥界有些不大平穩，玉皇三公主從北陰曹上來省親，說的事情讓玉帝王母十分擔憂。玉皇要留三公主小住，我看免不了要設宴款待了。”
“你我都是貪玩，隻是三公主畢竟算是冥界之臣了，就算王母疼愛舉辦宴會，也不會是什麼特彆大的場麵。嗬嗬，不過小場麵也不錯，有瓊漿玉液，極品的瓜果。”
說完，兩個貪圖享樂的神仙就飄然而去了。
閻紫華的親媽跑天上來，難道她是上來告禦狀？
我趁著幾個從殿內出來的神仙之後鑽進了玉皇殿。
玉皇殿內到處金碧琉璃，巨大無比，玉皇寶座高高在上。
仙女們飄來蕩去的手裡端著新鮮水果。
我跑了半天，出了玉皇殿的側門，一眼望去是巨大的天界禦花園。
這禦花園有個門樓，寫了瑤池兩個字。
瑤池到處都是蓮花，隻有一條琉璃玉石路曲曲彎彎的很長。
眺望前方，是兩座寢宮，一座玉皇，一座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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