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塵封的記憶

2016-05-17 作者: 沉香亦木
第三十九章 塵封的記憶

他就這樣一直畫著,不知道畫了多久,也不知道畫了多少張紙,直到那群穿白大褂的日本鬼子終於滿意,然後示意那帶他來的日本軍官把他帶走。

他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了,雙眼無光,渾身都被自己的嘔吐物搞得臟亂不堪,任由著那群日本士兵把他帶上頭套,向外拖走。

也許是為了掩人耳目,那群日本鬼子對他警告了一番,告訴他不許外泄,否則就和今天那屍體一個下場,然後他又被送回了報社樓外,揚長而去。

他渾渾噩噩的拿下頭套,發現天已經漆黑如墨,報社樓的大門也早已緊閉。他來不及緩和自己的心緒,就跌跌撞撞的跑回了住處。

剛一進門,他便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顧不得渾身的汙穢,靠著門板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他便兩眼一黑,昏倒過去……

第二天清早,他被噩夢驚醒,猛的睜開眼睛,雙眼被陽光刺的一痛,身上的氣味熏得他差點再次昏倒。

他踉踉蹌蹌的起身,把衣服脫下來扔進垃圾桶,胡亂的洗漱一番,想起那群日本鬼子的威脅,又忍不住渾身發顫。

強忍著惡心和疲倦,他像行屍走肉一般回到了報社的辦公室裡,同事們看著他的樣子,沒人敢和他說話,整個報社都沉浸在人心惶惶中。

就這樣,他每個星期都會被日本鬼子強行帶走,秘密的運送到那個解剖室,幫他們繪製那些斷肢殘臂,或者是開膛破肚的屍體。

他的精神和身體一天比一天差,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十歲。

直到有一次他再次執行完日本鬼子交給他的“特殊任務”後,事情發生了轉機。

又是一個清冷的夜晚,他執行完“特殊任務”,被日本鬼子像往常一樣扔在了報社樓外,經過了幾個月的折磨,他已經變得有些麻木了。他扶著牆壁站起來,默默的低頭往住處走去,這時候,一個穿著黑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麻煩借過。”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長衫男子卻並沒有讓路,而是開口說道:“所謂相由心生,鄙人不才,懂些八卦風水之術,看您麵色如蠟,印堂發黑,定是撞了什麼邪,不知這位朋友您最近可曾招惹過什麼奇人,遇見過什麼怪事?”

他聽罷,心裡暗罵:又是一個騙錢的!我最近遇到的可比什麼惡鬼蛇神可怕的多,豈是你一個江湖騙子能解決的?

旋即,他便不耐煩的揮手道:“沒有沒有,快走開,我可沒有什麼閒錢打賞你!”

說罷就邁開步子,準備繞開那長衫男子,誰知那長衫男子不依不饒,竟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先生可莫不信鄙人的話,待鄙人給你看看手相,你便知道了。”說罷就拉過了他的右手。

他被那長衫男子拽的吃了一驚,趕忙就想要掙脫,突然,他感覺到掌心一涼,他趕忙低頭,定睛一看——一枚小小的**徽躺在他的手心。

他恍然大悟:原來這位是中國**的特派員!這下有救了!

那長衫男子看他不再反抗,立刻把黨徽收回袖子裡,裝模作樣的幫他看起了手相,他也心領神會,配合著那名長衫男子。

“嗯,這位朋友,看來我說的沒錯,你最近確實是撞了邪了。”長衫男子一邊放下他的手,一邊說道。

他也趕忙配合:“先生真是大神通,我最近確實感覺身體不適,去醫院也看不出個什麼來,隻一味的讓我休息,今兒遇見您,算是有救了。”

那長衫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您客氣了,相見就是緣分,不如我們四處走走再詳談?”

他連忙笑道:“正有此意。”

說罷,他便和那長衫男子並肩往胡同裡走去。

老北京的胡同像迷宮一樣,若是不熟悉的人,三下兩下就得轉了向。

他本就是老北京土生土長的人,那長衫男子走起來也不含糊,倆人左轉右轉,就轉到了一個沒人的小胡同裡。

長衫男子和他在胡同中站定,看了看四下無人後,那長衫男子低聲說道:“同誌你好,這裡雖然暫時安全,但我還是長話短說,雖然我的身份不便透露,不過我們都有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為解放中國而努力奮鬥的中華兒女,”說到這,長衫男子扶住他的肩膀:“經過我的觀察,你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被日本人帶走,他們一定安排你做了什麼秘密的工作,我們需要你的配合,幫助我們調查這群小日本到底搞什麼名堂。”

他連忙點頭說道,眼睛裡閃過了一絲驚恐:“他們,他們讓我畫死人!但具體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長衫男子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繼續說道:“沒關係,我給你一樣東西,你用它想辦法記錄一下,然後帶我在報社樓前擺算卦攤的時候,當晚你就把資料放在景陽胡同房頭的瓦片裡,我會去取。”長衫男子說罷,就把一個小東西塞進了他的手裡。

“好了,不能再耽擱了,我們分頭從胡同裡繞出去,免得惹人懷疑。”長衫男子說完,就轉身消失在了胡同的黑暗裡。

他把那東西緊緊的攥在手裡,也趕緊離開了那條小胡同。

回到住處,他立刻鎖緊門,手心攥的都有些冒汗,他趕緊跑回臥室,攤開手一看——那那是一個小巧的照相機,大概隻有拇指這麼長,兩隻那麼寬。

他覺得新奇,就擺弄起這個小玩意兒來。由於他平時也總是接觸相機,儘管這小相機他從來沒見過,但原理還是相同的。

端詳了一會兒,他打開放置交卷的的地方,裡麵有一張紙條,他打開紙條,上麵簡單的寫著相機的操作方法。

那時他正值青春年少,有著一腔熱血,看著手裡的東西,他十分激動的想: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從今天起,我也要為祖國抗日貢獻一份力量了!

想罷,他便開始琢磨怎麼把這小東西帶進去。

最後,他在自己的鞋底開了一個大小適中的暗格子,把相機塞了進去。

他就這樣擔起了我方間諜的工作。每次被日本鬼子帶走的時候,他就穿著那藏著相機的鞋子,趁著畫畫的功夫,偷偷的拍一兩張照片,然後等到那長衫男子在報社門口擺算卦攤的時候,他便趁著夜色,把照片塞進景陽胡同房頭的瓦片底下。

有好幾次都差點被發現,最驚險的一次,他把相機塞進了被解剖的死人手裡,才得以幸免於難。

這樣一做,便是五年,直到抗日戰爭勝利前夕,日軍看到大勢已去,開始瘋狂銷毀罪證。

而他也作為“罪證”之一,被帶往他工作的地方,準備和那解剖室一同“銷毀”。

那天天氣十分悶熱,日軍把和一群戰俘帶到解剖室,集體掃射。

他此時已經萬念俱灰,但想到自己也為祖國做了這麼多貢獻,此生無憾了,便閉上眼睛準備慷慨就義。

槍聲響起,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心救他,子彈隻打中了他的腿部,他應聲倒下,裝死逃過了這一劫。

接著日本人就開始用炸彈炸毀這裡,聽著外麵的炸彈轟鳴,他拚命的往外爬,憑借著腦子裡僅有的一點記憶,竟然奇跡般的逃離了這個魔窟。

他拚命的逃出了那裡,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小島上,小島的四周都是水,但好在離岸邊比較近。他自負水性不差,也顧不得腿上的槍傷,直接遊向對岸。

可是儘管距離很近,可是水很涼,再加上他腿上的槍傷,讓他差點喪命水中,它不停地掙紮撲騰,好不容易遊到了岸邊,當他爬上岸的時候,已經有些不省人事了。

突然,他想起自己的任務,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手腳並用的爬到了岸邊的土坡上,用那小相機,照了自己任務的最後一張照片,拍完之後,他還不忘了藏起相機,做完了這一切,他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暈死過去。

他醒來時,已經是一周以後了。那時候大部分日軍已經撤退了,他又回到了報社工作,可是他卻再也沒見過那位長衫男子,因此,那最後的照片,他一直都保存在自己的手裡。

而那張照片——就是王權手裡的那張有著魚形島嶼的黑白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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