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葡萄酒

2016-05-27 作者: 樸芬
第十五章 葡萄酒

她不但瘦的像個骷髏一樣了,而且臉色也跟即將成為骷髏的死屍顏色無異了,再加上屋子裡拉著厚厚的深紅色窗簾,連門口也掛著深紅色的門簾,屋裡是墳墓裡般的黑暗和窒息。

鵬程輕輕的把厚簾子解開一個縫叫我進去,然後他也趕緊進來,又放下了厚簾子。屋子裡隻開著一個微微發著淡綠色光的小夜燈,沒開空調,悶熱難耐,她卻還捂著厚毯子,我難受的叫了一聲,一口氣沒喘過來像嗆了水一樣張大口咳了起來,這一咳,早出了一身的汗。

我在暗影裡看了她好一會,然後無比心疼的叫了一聲“小園”,她渙散的眼神看了看我,那癡癡呆呆的神色我都猜不出她還有沒有認知能力。於是我自己跟她說了我是誰,她這時淒然的一笑說:“飛飛姐,我認得你。”聲音微弱的像忽閃忽閃欲滅的燈頭。

我揪心的看著她問:“小園,這才幾天不見呐,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病了嗎?跟姐說,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也不顧我這麼問有多荒唐了,如果她此時說出她想要小白我肯定會一口許諾給她。

她搖搖頭輕輕的說:“我沒事,就是老覺得腦子昏昏,身子沉沉的沒力氣,看什麼都沒精神,吃什麼都難受。姐,你怎麼來了?”她想起來了就看著我又緩緩的轉過頭看看身後的男朋友。

我們馬上相對無語了,幸虧她迷迷瞪瞪的沒察覺到我們的異樣,那個鵬程很機靈,就接口說:“哦,飛飛姐和她朋友來鄭州玩兒,知道你在這裡就來看看你,你這幾天不是精神不好嘛,我怕電話響影響你休息,就把你手機裡的卡轉到我手機上了,飛飛姐給你打電話我就接住了,所以,就來了。”

我欣賞的看了看他,他的謊話編的嚴絲合縫,跟我有一拚。

我想了想小心的問她:“本來你小白哥也要來看看你的,但是他學校忙就臨時取消決定了,他也很掛念你的。”

她聽了嘴一咧就算是微笑了,細細的說:“真謝謝小白哥了。”然後眼睛又虛虛的眯上了,看不出一絲驚喜和驚慌,我知道,人在這種情況下是裝不來和掩飾不了的。

我想起大伯哥的話,就迷迷糊糊的暗忖:難道她真是個鬼?想想我們白天在一起玩的那幾次,她都跟正常人無異呀,不,她絕對不會是鬼。那麼,難道她那天去鄭州給他男朋友過生日的時候意外死亡了,她的鬼魂就在夜裡來迷惑小白?那她跟彆墅裡的誘我上吊的鬼是什麼關係呢?

“飛飛姐,飛飛姐——”我被鵬程輕輕的喚醒了,他悄悄的在我耳邊說:“姐,要不咱有話去外麵說罷,你看她又要睡著了。”

我一看,果然她又沉沉的合上了眼臉,長睫毛覆蓋到下眼臉,更顯得臉瘦小了。我的眼前忽然浮出了在網上看到的出土乾屍,我一把拉住鵬程說:“走走走,咱們出去說。”

我出門就拉住他的手問:“鵬程,你跟姐說,除了她身體虛弱這幾天你是否發覺她還有什麼不對勁?”

鵬程又皺起眉頭糾結的說:“有啊,她這幾天怕陽光,還不嫌熱,老說冷,所以我買了一副厚窗簾還有一個厚門簾掛上了,她在白天還一刻也不出屋門,夜裡才勉強要我扶著出去走幾步,我覺得她真像,真像——”他說到這裡痛苦的抽搐了一下嘴角說不下去了。

“像中邪了是不是?”我迎頭接上,還不敢說她是鬼。

他吃驚的看了看我點了點頭,又連忙小聲說:“不過這不可能,這可是不靠譜的想法。”

我定定的看著他說:“鵬程,不管靠不靠譜,咱們就寧可信其有吧,因為實話跟你說,我老公也是這種陰陰沉沉的狀態,跟原本的他截然不同。”

他大叫:“他也怕黑?也縮在屋裡白天也掛窗簾?”

我搖了搖頭說:“這還不至於,也沒見他多怕黑,他的狀態跟她差不多,他哥哥愛看靈異道法的書,他也說小白不是有外遇了,他是中邪了,我剛剛聽了也是打死不信,可是看到小園也莫名其妙的這樣,還有你親眼所見她在夜裡悄無聲息的飄出去,這些都證明這裡邊有他媽的貓膩。”我越說越心寒了,手都抖起來。

鵬程那黑黑的眼珠子盯著我慢慢裡麵聚滿了恐懼,他茫然的抬眼看看四處都是高樓和人流街道,苦笑了一聲說:“這,這可能嗎姐,這不是大白天說聊齋——瞪眼說瞎話嗎?我覺得這太諷刺了,這簡直是愚弄自己。”

“鵬程——”我想了想說:“這樣吧,你的準嶽父嶽母現在在哪?”

他忙說:“哦,他倆昨天剛回農場去,這不玉米要治蟲嘛,他們好不容易找了幾個人來給下藥,可是沒人照管著又不行,她爸爸一個人又忙不過來,他們老兩口就都回去了,也是掛心的不行,一會一個電話問我她的情況。”

我咬了下嘴唇說:“這樣吧,鵬程,小園這裡也離不開你,我去農場找她爸媽了解一下情況吧,到時候我們再電話聯係。”

他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風風火火趕到紅柳寨,一眼就看到了那棟豪宅,不知怎麼的,這套我幾天前還對它處在熱戀期的如火如荼的著迷著的豪宅,在我看來一下子變得沉重和不祥了,好像晴朗朗的天霎時變成了陰沉沉的夜,光華的色彩全都不見了。我雖然拿著鑰匙,但是我還是過家門而不入把車停在路邊就去找小園的家了。

幾天前我見到的那個冷清幽靜的小院此時一片繁忙和熱鬨,小園的媽媽和爸爸正在院子裡給那些工人配藥和裝藥,那些因怕玉米葉子拉著的男女都穿著長袖來來回回的在玉米田裡穿梭著,嘴裡還開著葷素搭配的玩笑。看到這一幕田園之樂我真想丟開一切,也拿過一盆藥麵去給玉米棒子裡丟藥去。

但是我還是打住了,我可沒超脫到那一步,像莊子一樣死了老婆鼓盆而歌,我得救我老公的命的。

看到我突然造訪,小園的爸媽都很吃驚也很熱情,但我看出他們眼中隱藏的悲哀。

他們忙拍打拍打手把我往屋裡請。我提著給他們買的大包小包禮品,故意佯裝輕鬆的笑著跟他們打招呼,也跟那些工人打著招呼,然後隨著進了屋。小園的媽媽又去給我拿浸在水井裡的西瓜,小園的爸爸卻去冰箱裡拿他做的雞肉凍,一個勁的讓我吃,說是他自己養的雞做的,可香了。我這個人心和胃是裡的很遠的,誰也礙不著誰,所以儘管我心裡藏著大事,但一點也不影響我的胃口,於是我接過那被一層顫顫巍巍的水晶般的被凍裹著的雞肉忘我忘憂的饕餮起來。

呼呼吃完了一盤子雞肉凍,小園的媽媽又把西瓜切成小塊擱在我麵前了,我打了個油嗝抓起西瓜就啃,真是香極又甜極,這一刻,我隻有一個念頭:隻想要做他們的女兒。

我捂著胃氣喘籲籲的說:“哎呀,阿姨,叔叔,你們要是真疼我下次可不能給我吃這麼好的東西了,我會撐死的。”

小園爸爸和媽媽都驕傲的笑起來,小園媽媽看著我拿的那一堆東西說:“你看看你這個孩子,來就來唄還帶這麼多東西,你下次要是再帶這麼多東西,我真不給你吃好東西了,嗬嗬。”然後倆人一齊看著我,眼神裡流露出詢問。

我知道他們清楚我是不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這來就為了吃他們的凍雞和涼西瓜,也不會是為了給他們送這麼多禮品的,我來肯定有事。

我就嗬嗬一笑說:“是這樣的阿姨,我這趟來是來彆墅裡拿點東西,順便來看看您二老也厚著臉皮向恁二老討點好東西。”

小園爸爸眼一擠頭一扭乾脆大方的說:“我的閨女哎,還說討不討的話,你想要啥就說讓給你拿就是了,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難得還有你這麼一位鄰居,我可喜歡這哩,嘿嘿,要啥,說吧。”小園媽也笑著附和說要啥給啥。還怕我不稀罕不要哩。

我就笑吟吟的說:“叔叔,你不是釀的一手好葡萄酒啊,還是自己用自己種的葡萄釀的?”

他一聽臉上立刻堆滿了得意的神色:“對對對,我釀的酒不說好吧反正喝著還行,嘿嘿,是不是小園給你說了呀?沒事,我這就把我去年藏的三瓶酒都給你,今年葡萄下來了再釀嘛,多釀點。”

“不是,小園請我們喝了我才知道的,那酒的味道和威力我都領略過了,不但味道醇香,還後勁十足啊。”我笑著說。

“啊?”正往另一間屋子走去給我拿酒的他吃驚的扭過身看著我,小園的媽媽也不相信的看住了我說:“不會吧,小園她一點不喜歡喝葡萄酒的,所以她也不清楚葡萄酒藏在哪,沒見她拿酒去你們那,再說她也沒時間去跟你們喝酒呀。”

我笑笑說:“阿姨,您忘了,那天白天我和小白來,您說她去鄭州給她男友過生日去了,我們就在您這吃了野雞和鵪鶉回家了,到了家天一黑停電了,小園就拿著您做的熏香條給我們送過去了,她說她也是剛到家,此後連著幾個晚上她都來玩,還帶來了叔叔釀的葡萄酒。”

小園爸爸就那麼斜著身子不動了,小園的媽媽張口無言的“餓餓”著,我緊張的盯緊他們的臉軟軟的問:“怎麼了?”

小園的媽媽磕磕巴巴的說:“小、小園她自從那天去鄭州給她男朋友過生日後就根本沒回來,她當天就打電話說她明天就要去一家公司麵試,然後就在那家公司上班了,之間還沒來過,更彆說天黑了給你們送這送那的了,而且那僅剩的三瓶葡萄酒也被你叔叔藏得好好的,根本沒被動過的。”

我感到渾身的汗如雨一樣往下淌。小園的爸爸也驚醒了,趕緊跑去那間屋子裡了,我和小園媽都好奇的跟在他後麵。

那間是個放農具的小屋子,沒有打地基,他拿了把鐵鍬就在牆角一處平平整整的土地上挖起來,等他哢嚓一聲挖出了一個木箱子後,拉出來打開一看大叫了一聲:我的三瓶酒呢?

裡麵空無一瓶。

“不可能啊、可能啊、”倆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的叫囂著。我怕他倆太受刺激了,就笑著勸他們坐到那屋去,說可能是小園怕拿了您的酒給我們心疼,就偷著給我送去了。但是老兩口一齊斷語:“不會,小園那幾天根本就沒來過家裡,我倆剛從鄭州回來我們還不知道嘛閨女。這,這就是活見鬼了這是。”小園媽媽驚恐的叫。

“阿姨,叔叔,您確定小園那幾天晚上沒回家來?”我認真的問。

小園爸急的脖子裡都爆青筋了,他一本正經的說:“要是這事發生了三年五載了,你說我記錯了還說得過去,可是這幾天前的事我能弄錯嘍?我和你阿姨才六十歲不到,我們都不糊塗,更彆說這酒被她拿去給你喝了,這根本就不可能。”

我聽了再說不出話了,這麼說,那些個晚上給我們送東西的確定不是小園,是鬼。難道小園真的在鄭州或者在從鄭州回來的路上喪命了?這種情況在小說裡常見到的。

“可是,要、要是叫彆人偷走了也不可能啊,你看,這土都是老土,根本沒有新挖的印子,而且我怕挖的時候把木箱子挖壞了,特的在箱子上麵擱了一塊鐵片,鐵片還好好的擱在老地兒啊,這退一萬步說就是酒被蒸發了,那玻璃酒瓶子也不會被蒸發了或者化了啊?”小園的爸爸可是想的頭都疼了,他像個歇斯底裡的囚犯一樣使勁的揪著自己的頭發發急。

小園的媽媽也傻傻的看著那個空木箱子,好久她怯怯的問:“是不是你擱錯地兒了?”

“你給我滾去,我把這三瓶酒當心肝寶貝的藏著,會擱錯地兒了,就是擱錯地兒了,那箱子咋在呀?”

話說到這裡我這個急性子可再壓不住心裡的疑惑了,就一股腦把心裡的疑惑和如今的小白的狀態連同如今小園的異樣都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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