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飛屍王

2016-05-31 作者: 山有水
三十六 飛屍王

鬼都博物館的二樓空曠無邊,那裡正在上演著一場曠世殺戮。

這場殺戮顯得是那樣的奇怪,沒有電影放映機在那裡運轉,也不像是大型紀錄片在那裡播放,但分明有好多好多長著翅膀的鬼影子,在空中嘯叫著前進,引導著地麵上成千上萬的白色地屍,踉踉蹌蹌地從四麵八方向蘭寧縣城發起總攻。

我觀察了半天,發現這個古代戰場絕對就是蘭寧縣城,因為我看見了那個標誌性的骷顱頭建築物,現在是二龍山的旅遊標誌,後來被考古學家發現時,它就聳立在城市西麵——也就是蘭寧縣城的老城牆上,據說至少已經有三千多年的曆史了。

在淒風冷雨中,成千上萬具周身纏滿白布的恐怖地屍,還有長著翅膀和鷹嘴,渾身有毛的飛行屍體,我為了便於記錄,就將這些會飛的惡鬼稱之為飛屍,他們居然聯合起來,從天空和大地兩個方向,向正在毫無準備的這個彈丸縣城發動偷襲。

我和我的白紗鬼新娘就這樣站在鬼都博物館的二樓大廳,看著這些猙獰恐怖的鬼界怪物軍團,從我們兩個的身邊,甚至是從我們的軀乾之中悄然穿過,手裡拿著古怪的武器,喊殺連天地朝著縣城衝去。

我們兩個就像身處在空無一人的驚魂電影院裡一樣,孤獨地欣賞著這場殘酷血腥的屠殺場麵,但這樣說好像又不對,因為那些被飛屍和地屍活活咬死、殺死和燒死的市民們,一個個東倒西歪、真真切切的就躺在我們兩個的身邊,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慘叫聲連綿起伏、不絕於耳。

我們兩個俯低身子,想要救活那些還沒有死的市民,想要幫助那些還沒有逃脫的老人小孩子逃離這個滅絕現場,但那些凶惡的地屍,直接衝了過來,一把從我們手裡將受傷者搶走,然後一口咬住他們的脖子,就像母獅撲食獵物一般,撕咬著他們的喉管,竟然活活地將這些無辜的人窒息而死。

但地屍並不攻擊我們兩個,甚至將我們兩個視為空氣一般,好像我們兩個與他們的這場殺戮毫無瓜葛,根本就恍若隔世一般,相互之間不聞不問,也不理睬。

結果就是這樣的,雖然我和我的鬼新娘就實實在在地站在這個慘不忍睹的屠殺現場,但這件事情似乎根本與我們毫無關係,雖然就發生在我們身邊,但距離我們好像十分十分的遙遠,基本上不挨邊。

我想,我們兩個就是這場屠城戰爭的事後記錄者,隻不過是遲來了至少三百年,我現在終於明白,好像是有人故意給我們在睡夢中展示這場幾百年前的偷襲場麵,雖然與我們毫無瓜葛,但至少表現了那時神州鬼族之間的惡戰連連。

我隻是這樣簡單的認為。

不到兩個小時,那些凶殘的地屍和飛屍們,就聯合行動,解決了所有街區巷道的戰鬥。他們一邊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那些血淋淋的累累屍體,一邊在空曠的城中心大街上,生起一堆堆篝火。

那些隨隊征討的巫師和陰陽大師們,都身穿八卦道袍,手舞著乾戚,披頭散發地跳著一種神秘的古老民族舞蹈,開始了勝利之後的狂歡慶祝。

這場屠殺,其實與電影上的那些古代野蠻戰爭沒有什麼區彆,除了殘酷和血腥之外,毫無值得令人驚奇的地方。

那些活死人,也就是飛屍和地屍,都喜歡將俘虜架在篝火上,烤著吃那些被抓獲的蘭寧縣俘虜,弄得他們慘叫連天的,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可以刻意記錄的東西。

但是,一個年輕的小頭目的出現,突然讓我眼前一亮。

這個年輕小頭目帶著幾百個鬼隨從,那些鬼隨從看起來就像是迷霧村飄著的農民鬼影子,或者是在陰陽村碰見的那些像二順子、球蛋一樣的移動屍體,他們都跟隨者那個小頭目,都畢恭畢敬地向屍類聯合大軍的長官,一個高大威猛,手持一把青銅斧頭的、長著兩扇巨型翅膀的惡鬼首領,一起作揖下跪。

飛屍首領合上了自己的翅膀,放下手裡的斧頭,攙扶起了跪在最前麵的那位小頭目,就好像是那個家夥立了什麼大功一般,拉著他的手,熱情地就像親兄弟一般廢話連連。

篝火一閃一閃地照著,我仔細一看,這才驚奇地發現,這個小頭目竟然就是那個主持鬼族祭祀,並被我戳了一刀的川東鬼王——大胖子鬼朱江山。

因為朱江山這個鬼東西當時差點要了我的命,所以我對他映象深刻,就算是他當場化成一灘膿水,我也能嗅出他的味道來。

你不要看年青時,也就是現在正在與飛屍王熱聊的這個家夥,他的的模樣子很瘦很瘦,看起來不像沒有前幾天我遭遇的那個川東鬼王那樣胖,但他骨子裡的那副陰險狡詐、無賴狡猾的壞氣質,在那時,也就是他娘胎裡,恐怕早已經就定型了的,是絕對不可刪除的。

我拉著我的那個吊死鬼新娘,就像是在看新婚錄像一樣,緊盯著那堆篝火看著。

我們兩個就站在朱江山和飛屍王的身邊,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們的篝火夜話,但他們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大王,這次我們裡應外合,一舉滅了大善鬼的部下,收複了鬼都蘭寧,這個功勞不小啊。”

朱江山搖頭擺尾、討好連天地對飛屍王說道。

飛屍王一聽哈哈大笑,抬手一拍朱江山的肩膀道:“這都是你的功勞!等會兒我要當眾宣布,我要任命你為川東鬼王,也就是我們鬼族的第二首都,陪都川東省的主管。”

年青的朱江山一聽,高興地有點三魂出體、七竅冒煙,他急忙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樣的感謝個不停。

他身後的鬼影子農民和移動屍體一聽,也都高興地大喊大叫起來,這些山村老屍,一個個手舞足蹈,就像中了彩票二等獎的普通市民一般,繞著朱江山跳起舞來。

緊接著,那個長著一隻獨眼的飛屍王一揮手,幾個全身布滿傷疤的地屍王,就急忙招呼那些正在吃烤肉、狂歡不已的飛屍和地屍士兵,都跑過來聚集在了一起。

地屍勤務兵三下五除二,從戰場上托過來了幾十具死屍,就地搭起了一座屍體主席台。

飛屍王展開翅膀,呼啦啦煽動了幾下,撲騰了半天,才費勁地飛上了這座屍體主席台。

那些渾身纏滿白布,不斷滲著膿血水子的地屍們都被趕在了外圍,遠遠地圍住了這個了臨時搭建的主席台,一具具竊竊私語地向高處張望著。

那些飛屍,大概至少有一千多隻,我之所以將他們稱之為一隻,是因為這些醜奴的家夥都縮著自己不成形狀的少毛翅膀,就像正在脫毛的母雞一般,擠在主席台下麵向上伸長了脖子看著。

噢,對了,大家是不是見過非洲草原上的那種死亡之鳥?就是那種光禿禿少毛的禿鷲,聽說它們能夠看到死亡靈魂升天的那一瞬間,能夠嗅出地麵上每一個角落的死屍味道,因此被稀樹草原上的人們稱之為魔鬼使者。

這些地屍的光不溜秋的身體,絕對就是由這些皮膚皺皺巴巴的禿鷲演化而來的,兩者基本上沒有多大差彆。

但與那些地獄使者——禿鷲不同的唯一一點就是:這些飛屍都長著一個人型腦袋,眼珠子大大的在眼眶子裡提溜亂轉,適合於在高空裡俯瞰地麵,嘴巴向外突出,有著彎鉤一樣的上下嘴唇,搓在一起恰似鷹鉤嘴一般銳利無比。

剛才,這些飛屍就降落在一具具屍體旁邊,用他們尖銳的鷹嘴,一口一口勾著死屍上的肉,簡直連嚼都不嚼,就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還有一點,這些飛屍長的不是爪子,而是人的手,這使這些魔鬼天使看起來動作更加靈活,做起壞事來更加顯的得心應手。

很明顯,飛屍的地位要比地屍的地位高出一大截,因為這些魔鬼飛屍就抵近在主席台的下麵,而那些纏著白色裹屍布的地屍,隻有遠遠看的份兒。

大家絕對不要小看這些毫無人性的鬼東西,他們的紀律性一點不比人類戰士的差,戰鬥起來顯得更加齊心協力,勇敢無比。

而且,這些鬼屍體們集會起來也是有模有樣,有板有眼,整齊的很,這又徹底推翻了那些恐怖小說裡描寫的鬼魂形象,把他們醜化成一群紀律鬆弛,一無是處怪物。

從現場安靜的程度來看,這些屍體類動物,好像早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首領即將宣布一個重大的新聞,所以都平息靜氣地側耳聽著。

等到大家各就各位,那個長翅膀的飛屍王就開口說話了,他的那兩扇出奇尖銳的上下嘴皮子一開一合,一段文白夾雜的詞語,就從那張不知吃過多少人肉的鷹嘴裡蹦了出來:

“諸位鬼界英雄們,大家好!”

飛屍煽動著翅膀,表示鼓掌,地屍拍著手,也表示慶祝。

飛屍王從翅膀下麵伸出一隻手來吧,壓了壓熱情的場麵,說道:

“有賴諸君齊心協力,一舉攻克了陪都……”

我手裡牽扯著鬼新娘,一聽到這陪都二字,就感覺有點驚奇,這不是蔣介石先生發明的專利麼,怎麼,這三百年前的鬼族竟然早就給用上了?

“有賴諸位君子精誠合作,才攻下了鬼族陪都——川東大地,占領了其中心蘭寧縣,也就是雙刀鬼李大麻子的老巢,一舉掃清了四川叛亂餘孽,除去了咱們多少年來的一個心頭大患,大家說好不好?!該不該慶祝一下!?”

那些地屍和飛屍們都情緒激動,大聲嚎叫道:“好好好!慶祝一下!”

“讓弟兄們往死裡玩一下!”

“去二龍山吃一吃全人宴!”

“泡個鬼妞玩玩!”

……

反正,主席台下麵的那些鳥鬼,喊什麼的都有。

飛屍王耐心地等了半天,這才又伸出手又壓了壓台下情緒激動的那些聲音,大聲說道:

“能夠攻陷鬼族陪都,這都離不開我們二龍山的屍民首領,也就是我們的川東鬼影子部隊的頭目,朱元璋祖師爺的冥國全權代辦——朱江山先生的大力合作……”

飛屍王話還沒有講完,那些二龍山的山村老屍,就一個個激動萬分地將朱江山高高抬起,也架到了主席台上,大言不慚地與飛屍王並排站立在主席台上。

飛屍王指著身邊的朱江山說道:“雖然朱先生是大善鬼李大麻子的心腹,但那已經是昨日黃花了,它已經凋零落地,不複存在了!”

“現在,我的親密戰友朱江山,就是我們飛屍家族的正式成員了,如果誰敢再與他為敵,那就是與我為敵!弟兄們,聽明白沒有?”

大家都在下麵齊聲高呼:“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大王英明!”

這個先決條件講完之後,那位飛屍王突然變得極其嚴肅起來,他等待了半天,就見有幾個夾著翅膀的飛屍小頭目,規規矩矩地將一個蒙著臉麵的女飛屍突然抬到了屍體累成的主席台上,與朱江山並排站立了下來。

台下的鬼族成員對這個臨時安排的節目好像有點不太了解,一個個張大著鬼眼睛看著台上,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屍王故作神秘,讓大家猜了半天後才揭開了謎底。

“為了表彰朱江山的臥底功勞,我今天宣布,把我唯一的姑娘,也就是血顏娜小姐,許配給我們新的川東鬼王——朱江山為妻!”

這一句話意味著幾層意思,一是宣布朱江山為新的川東鬼王,二是朱江山成了飛屍王血咒家族的女婿,三是這川東一地,就都歸朱江山一個人說了算。

我一聽,原來這個朱江山的鬼王頭銜是這樣來的,是出賣舊鬼王之後的賞賜,所以我更加感覺這個人不咋的。

台上是渺小的朱江山高興地目瞪口呆,台下是地屍、山村老屍和飛屍們的鬼哭狼嚎慶祝聲。

我正看得興起,突然感覺手裡一鬆,就好像是滑脫了一樣東西一般緊張。

我急忙回頭一看,隻見我手裡牽著的那個吊死鬼新娘,突然就像發瘋了一般,張著嘴呲著牙,眼睛圓睜,迸裂了整個眼眶,鮮血直流,那張大張著的嘴裡頭,那根紫紅色的長舌頭也氣得裂成了幾瓣,變得就像章魚的觸角一樣四散伸縮著,猛地向台上的那個朱江山撲了過去!

我嚇得尖叫了一聲,急忙也向台上跳去,打算阻擋住我的這位吊死鬼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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