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陳年謂往事

2017-02-25 作者: 今朝如晤
第165章 陳年謂往事

“你說卜羲,不,章白安真是你媽媽?”阿儺的表情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要信”的寫照。

“礙著你了?”藍小玉也沒好氣。

阿儺沒有再看藍小玉,反是望向章白安:“所以你不回苗寨是為了找你女兒?”他像在驗證、探究什麼,尤其是章白安現在臉上各種微小的表情,“長老們說……”他隻是自己嘴裡喃喃兩聲,又搖搖頭,“長老師父從不騙人。”

阿儺想到這兒就底氣一足臉色硬凜,泯緊了唇:“你說她是你母親,如果她真的是你的母親,那你就該問問她,為什麼前幾年不來找你,偏偏這個時候?”阿儺盯著章白安,“你問問她,前幾年她在哪裡,在做什麼。”

這話問得藍小玉一愣,自己還真的沒有想過,難道一句“到現在總算找到你”,就可以把以前的一切都抹去?

章白安這十六年究竟在做什麼?

藍小玉回頭去看章白安,章白安的臉色一陣驟變,死死咬著唇就是不開口,仿佛這也是她根本不想在藍小玉麵前提起的。

阿儺見狀冷笑:“你口中的大好人,殺過人,難道還是好人?”既然卜羲那蠱婆不肯開口,那麼就由他代勞。

殺人?

藍小玉的腰背“咯噔”一下撞到了身後的桌子。

阿儺說章白安以前殺過人,藍小玉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章白安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去殺人,究竟為什麼會殺人?

“你說章阿姨殺人……”藍小玉的話還是沒有斷斷續續說出口,她瞪大眼睛望著章白安,仿佛隻是用眼神說,我不知道你殺過人。

章白安看著藍小玉困惑又失措的眼神,最終沉鬱下來緩緩開口,有些事根本瞞不過去:“我應該回到苗寨領罪的,那些都是陳年舊事,我……”她有一種亟欲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的無力感,阿儺把一切都打亂了——沒有過渡,沒有鋪墊,他赤-裸-裸、大咧咧地指著自己說——章白安就是個殺人凶手。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那女人二十年前製蠱的手段就出神入化,我聽長老師父說過,卜羲家的草鬼婆是她那一大家子的巫蠱傳人,青出於藍勝於藍,當年在苗寨,就沒有人當真敢招惹她,彆說招惹,就是一個眼神也不敢欺。”阿儺不客氣,踏上前去,簡直曆數罪狀,“你親口問問你的母親,當年她為何殺人。”

藍小玉怎麼肯問,怎麼能問!

章白安重重喘了口氣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裡:“當年是我的錯,大錯特錯。”

“一句錯就可以?一句錯並不能抵消人命,一句錯也不能挽回你的獄中生涯。”阿儺這會口齒伶俐,一句比一句令人難堪。

“你夠了!”藍小玉看不下去了,章白安如果真的殺了人,也說明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她能親口說出,帶著無比的歉意和悔恨以及勇氣,多年以後再如此逼問,還有什麼意義。

藍小玉擋在章白安跟前,章白安看著小姑娘站的直挺挺的背影,竟然有些眼眶發熱,她撥開藍小玉,握了一下她的手肘:“我殺他們,是因為他們多看了一眼我族中的妹妹,”她扭過頭,對這種理由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和卑鄙。“他們三心二意、見異思遷。”

藍小玉以前聽說過有些苗人古怪的規矩,比如不能輕易招惹蠱女,你多看她一眼,對著她笑一笑,也許她就會對你下蠱,或者迷上了你,可故事並不都是美滿結局的——章白安雖然沒有再多說下去,可藍小玉也猜的出一兩分。

“卜羲的蠱毒食之無味,嗅之無感,下蠱手段又爐火純青,那幾個男人死的離奇又莫名,如果不是長老師父驗的屍、作的證,恐怕就當是染病暴斃處理了。”阿儺依舊冷言冷語,談及這些從長老口中聽來的陳年往事也是唏噓和不屑。

草菅人命不過如此,和為了證明自己能殺人而去殺人有什麼區彆——

阿儺從骨子裡和心眼裡都無法重新看待章白安,謬誤可分大小,但人死絕不複生。

說到巫蠱殺人之術,本就是‘無稽之談’,根本不可能上什麼法庭做什麼呈堂證供,所以卜羲名義上沒有作為殺人凶手處置,卻也被監禁了十多年,因表現良好提前寬裕,本應該回到苗寨接受寨中長老對於蠱女的處罰,卻一去無蹤影。

章白安為了尋找女兒,不顧苗寨的規矩,遠走他鄉。

這就是阿儺從長老們口中聽來的原委,這也是他前來尋找章白安的理由。

“阿儺,”章白安終於叫了他的名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中閃著珠光,“我離開苗寨的時候,你才隻有這麼大,”那年阿儺隻有約莫四五歲,章白安並不是沒有見過他,“我沒有不承認自己的錯誤,我也會和你回苗寨,”她又看看藍小玉,“隻是剛找到女兒,不想那麼快離開。”

她的態度誠懇,已經放低了姿態,幾乎是在懇求阿儺——我想和自己的女兒多相處一些日子。

“哪怕一個月……半個月,半個月也好。”章白安的苦苦哀求並不能打動阿儺。

“你不用在她麵前裝什麼好母親,你這樣的女人是不會改邪歸正的,”阿儺的心底已經給章白安曾經的所作所為打上了標簽,“我不吃這套楚楚可憐的樣子,我的任務就是帶你回苗寨聽長老們發落。”阿儺側過身,還是一副鐵石心腸。

“我可沒說要讓你帶走她。”藍小玉看著阿儺那鬼樣子就不舒坦,憑什麼求這個小兔崽子,本來就沒屁點大的年紀,卻架子擺得比老大還老大。

如果這世間律法已經作為衡量,那麼章白安也得到了懲罰,阿儺如此不依不撓難道就是天理正道了?“章阿姨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用不著你來說教,你不要總是汙蔑她。”左一口蛇蠍心腸,右一口心狠手辣。

人總是會變的,好人會變壞人,壞人會變好人,沒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人心、人情,都隨著周圍的環境遭遇在改變——

為什麼,這個黑苗小子就這麼死腦筋?!

連一個機會都不留給旁人。

“汙蔑?就憑她養了一屋子的蛇蟲鼠蟻,能稱之為汙蔑?”阿儺拂去衣袖的灰塵就衝進了儲藏室,攔都攔不住。

他一手掃落櫃台上的白色瓷罐,抱住櫃子一斜,就聽到滿耳的聽令哐啷,罐子碎了一地,瓷片到處亂飛,不少彈到了木板門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他一把拽住章白安的手:“你養這些東西做什麼用?你是不是在製蠱?屢教不改的巫婆。”

藍小玉也跟著追過去,腳步卻停留在了門口,滿屋子碎片中翻翻覆覆的都是蟲子,大的小的,見過的沒見過的,密密麻麻,還有不少的小蛇鑽在其中,有幾條餓得慌了,竟然一口吞了旁邊的小老鼠——

藍小玉沒有想過,這些罐子裡居然全部都是蟲子,可是,章白安說過——

“這些是章阿姨用來入藥的,你不要見風就是雨的含血噴人。”藍小玉瞪著阿儺,心裡的質疑比不上現在維護章白安來的重要,阿儺充其量不過一個外人,難道養一些蛇蛇蟲蟲的,就是在製蠱,好,就算是——上次雲海寺的屍蟲也是章白安的手段,可那明明就是為了破屍地而救藍小玉。

她說過,同樣的事,不同的人做,目的不同,性質便截然相反。

阿儺完全不顧緣由和結果一味認定章白安居心叵測隻會害人,又怎麼可能說得通?!

章白安卻拽住了藍小玉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說話,唯恐是弄巧成拙,她也看得出來,藍小玉越護著自己,阿儺越不肯饒了她。

阿儺沒有多理藍小玉,他從一直斜跨著的一個深藍色繡著黑線的布包中摸出一包藥粉,零零散散的灑在蟲子身上,不肖一會,那些蟲子就四腳朝天翻了肚皮,小蛇也昏昏沉沉,腦袋點地不再動彈。

“我看,她要是巫婆,你……你也是個巫師。”藍小玉指著滿地屍體,阿儺一看也是個會使蠱的家夥,怎麼好意思說單彆人心狠手辣。

阿儺拍拍手撣去粉末,看著門口這兩人:“你還想和她住一起,倒時候怎麼死都不知道。”他陰著臉嚇唬藍小玉,之前躲在門外就聽章白安似乎要搬去這小姑娘家。

“你這個人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啊。”從見到阿儺第一眼起他就沒說過句好話,彆看他整個人看起來陽光的不得了,心理簡直比……比……比那滿屋子的蛇蠍還要陰暗啊!

藍小玉呸了聲。

阿儺悻悻然,藍小玉這小姑娘是絕不同意他現在帶走章白安,少年人大咧咧地,把這個小出租屋就當成是自個兒家一樣,坐回了廳堂的椅子裡:“你要留下章白安,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她在哪,我就得在哪兒,要是給這女人跑了,我還怎麼回苗寨。”阿儺光找就找了大半年,好不容易逮住了,怎麼可能讓章白安這罪人跑了。

“跟屁蟲。”藍小玉忍不住每一句都要嘴碎,章白安忙拉住她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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