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本心障

2016-06-20 作者: 紅穀
第七十九章 本心障

蔡長老是符山掌門的師弟,李道子師父是符山掌門的師兄。我在茅山的身份,是蔡長老的弟子。

這一聲‘掌教師伯’出口,不管是在茅山還是外界,都坐實了我茅山弟子的身份,坐實了我是蔡長老弟子的身份。

李道子師父……我不知道我現在還能不能稱他為師父。

掌門師伯勉勵了我幾句話,然後叮囑我要恪守門規,要聽從師父的教誨,好好修行。

從九霄萬福宮出來,蔡長老喚來一位同門師弟,讓其帶我去山下弟子居住之地。然後告訴我每隔十日可以上山請教他有些問題。每次請教的問題不超過三個。每隔一個月可以聽他單獨給我授課一堂,每堂課隻有一個時辰。

茅山凡長老級人物都住在半山腰上,一般弟子都住在半山腰下。當然這裡的‘山’指的是茅山山門。參照實際的地理位置,即便是山門山腳,也在高山之上。

帶我去弟子居住之處的同門師弟是一個年齡十五歲左右的小道士,眉宇間有青稚之氣。帶路的同時,不時好奇看我。

“您就是新來的蘇子陵蘇師兄?”

“蘇師兄,我叫青竹。請您以後多多關照。”青竹師弟很友善很自來熟。

我連忙說了聲不敢當,卻是不知道,他對我這般恭敬的態度是怎麼來的。

茅山弟子輩主要有兩種,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我來茅山之前,青竹是內門弟子之中最弱的一個,他因為年齡的限製;我來之後,直接取代了他的位置,成為最弱內門弟子。

處境最尷尬的是,我這個‘最弱’比起青竹這個前任‘最弱’之間還有不小差距。

在茅山的第一個十天到來,我上山找到蔡師父,隻問了一個問題就被轟了下來。因為那個問題外門弟子都能回答的出來;第一個月月尾,蔡師父教授我的一個時辰,隻用了不過半小時就結束。然後我在短短半天之內,我便成為茅山上下的熱門話題。

近幾十年來唯一一個被從內門弟子貶為外門弟子的人出現,我有幸獲得這種‘殊榮’。

茅山弟子首重品行,雖然沒多少笑話我,一些個外門弟子都是年齡比我小的,見麵還是恭恭敬敬稱呼我一聲蘇師兄,但我仍能感覺到不少人看我的眼神異樣。

其他師兄弟師姐妹議論的時候,對這個話題的某一點很熱衷於討論:蔡師父把我貶為外門弟子,但沒有把我逐出他門下,每十日一次的‘問道’機會,還有每一個月一次的‘授課’機會沒有被剝奪。

我被貶為外門弟子後,青竹很是不高興幾天,因為他又成了內門最弱。在我最為頹廢的一年裡,青竹的那句‘請多多關照’應在我身上,不過關照方和被關照方的順序反過來了。

青竹對我一如既往尊敬,很是照顧我,關心我。每天修煉之餘就是外院找我,然後不管我樂意不樂意向我‘傳課’。

我來茅山的第一年是頹廢的,頂著蔡長老徒弟的光環過了沒多久,我就被多數人所遺忘,每日裡不起眼的修煉著,生活著。

蔡長老是茅山第二長老,第一長老是李道子。但李道子在茅山弟子心目中的位置太高,宛若神仙人物。相比之下,蔡長老更加接‘地氣’。

這一年我修行的進境十分緩慢,我成為外門弟子的時候,加上我一共一百三十七位外門弟子,一年之後有三十八位魚躍龍門,從外門成為內門。

我不在這三十八位之列,在茅山修煉了一年的我,堪堪邁入築基初期,即便比起一些外門弟子也遠遠不如,這實在是讓我師父蔡長老臉上無光。

是的,這一年的時間裡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我的師父是蔡長老。

至於李道子師父,隻是聽同門說起過他就住在茅山‘九峰’最高的那座峰上,但從未見過他真人。莫說是我,茅山弟子中鮮有見過李道子師父真容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學道,我的內心一片茫然。所以我幾近頹廢,山中無歲月,渾噩度日朝朝暮暮,似乎一眨眼間,一年就這樣過去。

銀裝素裹,霧凇凝華,正是一年裡最冷的時候。

這天淩晨寅時。月光正濃,我起床洗漱完畢後順著山道來到山林裡麵。

這裡有很多簡易的茅草搭建的棚子,門關著的說明裡麵已經有人,我找了個門開著的進去,隨手把門關上,然後拿出背上背著的袋子,掏出了幾樣東西。

黃紙、朱砂、狼毫筆;三根檀香,一個空碗,一壺清水。

我把空碗倒上半碗清水,三根檀香插在桌上的香爐裡點燃,寥寥青煙飄起,我很快進入了狀態,然後執筆在手,對著香爐三拜三叩,默誦啟度文,在桌子前盤膝而坐,開始畫符。

我隻帶了十張黃紙,能成符最多十張,最少為零。前麵九張,我隻成了三張。

三分之一的成功率,隻能算是中等水平,我今天畫的符是‘禦風符’,比較簡單所以才有這樣的‘成績’。

這個‘成績’可以交差了,不過還剩下一張黃紙,該做些什麼呢?

檀香能清淨思維,活躍意識。檀香滅,我從那種‘輕靈’的無思無想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然後思緒飄飛,猛然想到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臘月初一,去年今天的晚上,我做了一件大事。

小晴你還好麼?……

我莫名的生出一種暴躁的感覺,這一年的時間,我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少與人交談。情緒這種東西,已經很久沒出現在我身上了。

上茅山之後,這也是我第一次沒能壓製住心頭對小晴的思念。我曾經設想過回到茅山後,有些問題會得到答案,但是沒有。

我救出了小晴,小晴卻被‘他們’所帶走,帶走她的是一股神秘的勢力,連帶著小晴的媽媽張阿姨也‘失蹤’。帶走小晴的勢力連‘靈異局’都諱莫如深,但我知道,李道子師父一定知道內情。

知道蔡長老是茅山‘第二長老’,在茅山威望僅次於李道子師父和掌門師伯之後,我認為蔡師父也知道答案。

我沒問過蔡師父,因為我摸清了他的性格,他的性格略顯古板,和和氣氣的。但他最顯著的特點也是‘古板’。這樣無關於修煉的問題,除非他主動給我說,否則問也白搭。

我曾求見過掌門師伯兩次,一次是想問問李青青的情況,來茅山後我還一麵都沒見過她;還有一次是我想通過掌門師伯聯係周言,問問他的近況。

但兩次求見都被拒絕。

我來到了茅山,這一年裡,我木偶一樣的生活,木偶一樣的修煉。我的心在冷,我更加的迷茫。在這裡,我沒有找到歸屬感。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該死的‘鬼契’在我來茅山後徹底沉寂了下去,即便是我主動‘召喚’,它也不再出現。我跟‘它’之間,好似失去了感應。

但我能通過‘鬼契’被動的感知到,這一年的時間裡‘它’強大了很多,通過‘極陰之地’轉化的‘陰氣’越多,‘鬼契’就越發充滿‘靈性’。這讓我稍微心安,意味著A市的我的大福超市生意愈發的好了。

我能感知到‘它’這種‘靈性’,雖然那種氣息讓我有種敬而遠之的恐懼感。是‘鬼契’在無視我。

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甘心!這一年的時間,我不僅迷茫,還是在逃避!我到底在逃避著什麼?!

我手中的狼毫筆無意識的揮動著,僅剩下的那張黃紙上朱砂在上麵留下印記……

天色大亮,第一縷陽光通過茅草叢照射進來,然後照在桌子上,接著照到了我臉上。我眼睛微感到刺痛,於是低下頭眯了眯眼。再睜開去看,我看到桌麵上多了一張完成的‘符’。

那僅剩下的一張黃紙,我無意識的在上麵留下的印記,竟然成了一張符。

當我雙眼看到那張符的刹那,我的心亮了!一種明悟的感覺湧上心頭,那張黃符散發微光,然後符籙無風自動,飛到了我身上,貼在了我額頭。

這一刻,我感覺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我今年已經二十四歲,過往二十四年裡的一切像是放電影一樣在我心裡播放,前麵二十三年按著快進,去年的一年,卻是慢放……

這一年,我都做了些什麼?!我曾問過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什麼,但我從沒想過,怎樣去獲得答案。所有的未知和迷茫都不是問題,那是心的枷鎖。

我給自己的心上了一道枷鎖,鑰匙一直都在,我卻沒有發現。

問心!問問自己的心,我下一步該做什麼!

命運之所以不能掌控,是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但如果你很明確自己下一步去做什麼,最終命運結果如何,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努力過,改變過。過程無悔,結果無怨!

剛才那一張,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特殊符籙,‘問心符’。

問心,我問過了自己的心,破除了自己的心障。所以我理所當然的突破了。

我丹田裡的‘氣’在翻滾,在增長;朝陽初升的茅廬之中,我成了中心。四周‘靈氣’的中心。

我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這一年來第一次露出舒心的微笑,還迎來了那久違的自信。閉眼的時候我是築基初期,當我睜眼時,已然築基後期。

一閉眼,然後一睜眼。三天三夜的時間過去。我從茅廬中走出,那條山道的起點聚集著一群同門。

我走到山道上,然後稽首向同門們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向山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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