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跟我說話？”我眼睛一眯，頓時要發作，楊老伯直起身來，一把抓住我，衝我搖頭，然後轉向那‘袁大仙’，“袁大仙，這中間可能有什麼誤會？蘇小哥兒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昨兒晚上我家婆娘中風還是他幫忙給救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是中風？”袁大仙目光迫人，打斷楊老伯的話。
“這個……我那婆娘摔了一跤，起都不起來了，再加上舊疾發作，眼瞅著就快不行了……”
“哼！邪魔外道的手段，先去禍害你婆娘，再裝作治病救人取信與你！若貧道不來，你們這個村子，此次隻怕是完全沒救了！”
‘袁大仙’的危言聳聽起了作用，除了楊老伯之外，其他村民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了。
“楊村長，咱這旮旯地兒，怎麼會有人突然跑來旅遊？你搞清楚他來路了沒？”
“這小夥子是這兩年來村裡來的唯一一個外人，他剛來就出事，咋就這麼巧呢？”
“……”
袁大仙淡淡瞟了我一眼，嘴角微不可查露出一絲冷笑，然後自顧自去檢查毛二爺和毛三爺的屍體。
“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兩句！”
這個時候楊老伯在上林村的威望凸顯出來了，他一句話說完，亂糟糟說這話很是慌神的眾人全都住口。
“發現劉二嫂子死在王大壯家的，除了毛三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有沒有人親眼見到過劉二嫂子的屍體？”
楊老伯喊道。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眾顫巍巍的老爺子老婆婆紛紛搖頭。
楊老伯又看向我，“蘇小哥兒，你確定劉二嫂子的屍體，就在王大壯家裡？親眼見到了？”
我頓時知道楊老伯是要做什麼了，用事實來說話，他是要對質！
那個‘袁大仙’在楊老伯和一眾村民心中的分量和威望很高，又是舊識。楊老伯這時候能夠保持理性做到這一步，已經難能可貴了。
但是我心裡已經生出了不詳的預感，這可能恰恰便是對方的一個圈套！
但是麵對楊老伯和這些普通人，我卻無法解釋什麼，而且我很想弄明白，對方有什麼樣的手段，能夠在我們剛離開王大壯家這麼一小會兒便掩蓋痕跡，製造假象的。
六二嫂子的屍體，地麵上那些血，還有那仍舊存在的濃烈的陰煞之氣……
我點頭，“的確是我親眼所見。”
“袁大仙說裡麵沒死人，是不是毛三爺看錯了？還是發了癔症？”
“這小夥兒又信誓旦旦說看到了劉二嫂子的屍體……”
“毛三爺和毛二爺的死又是怎麼回事？以前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啊，那鬼東西照理說白天是不會出來害人的……”
楊老伯看我的眼神有些複雜，轉過頭去對那‘袁大仙’道：“大仙，現在搞清楚蘇小哥兒說話是真是假比較重要，您……”
“也罷！我就隨你們再走一遭！”那‘袁大仙’這時已經從毛三爺身上搜出了那兩張出自我這兒的藍階符籙，他臉上有過一瞬間的狂喜，很快掩飾下來。
王大壯家如果沒有劉二嫂子的屍體和痕跡，那麼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我的處境就尷尬了，村裡死的三個人，失蹤的那個，這個黑鍋很可能都會讓我來背。
突然跑出來這麼一個‘袁大仙’，而且是在我正式插手上林村靈異事件之後，反應之迅速，來的如此及時……
“有勞‘大仙’，有勞‘大仙’了……”
“去之前我問幾個問題。”那‘袁大仙’左手托著一柄拂塵，目光時不時看向那拂塵末端把手處，正當大家要往外走的時候，他開口了。
“毛家這兩位老爺子，貧道三年前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在他們家喝過一杯茶水，隻是可惜……貧道終究是來晚了一步啊！”
“大仙，您看出來了他們兩個事怎麼死的了？！”楊老伯頓時緊張了。
毛二爺全身發黑發青，整個身體已經僵硬，在這炎熱的夏季，他的屍體上竟然還結著一層霜，不時有灰色的氣從屍體上冒出來，那是汽化的水蒸氣和體內的煞氣在排出……
而那毛三爺死的古怪，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傷痕，雙目瞪得大大的，臨死前的神情好像是恐懼，又好像是極端的不敢置信。
我之前注意到的某個細節，正在毛二爺的屍體身上。但是現在，聚集起來的這群村民對我警惕和疑問的態度，定然不會允許我接近他的屍體。
“兩個人，都死於謀殺！”袁大仙的目光又看向了我。
“謀殺！……”楊老伯身體似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那些個村民也頓時嘩然！
“袁大仙，您的意思是，這兩個人不是死在那東西手上，而是被人給殺的？”
有一個老嫗顫巍巍站出來，問道。
還有一少了條胳膊的中年婦女湊近那兩具屍體看了一眼，然後嚇得發出一聲驚叫。
“正是如此！這毛二爺是被人用毒給殺死的。毛三爺嘛，被暗器害了性命！凶手不止一個，楊村長，這上林村你們隻怕是呆不住了啊！”
袁大仙露出悲天憫人之色。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被謀殺的。咱們村裡人都知根知底，不可能殺人……”有人喃喃自語，然後一大片目光都轉向了我。
“不是蘇小哥兒……他從來到現在，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從沒離開過我眼皮子底下！”楊村長連忙解釋，但看我的眼神，也變得微妙了。
“行了，他們怎麼死的，稍晚些貧道是說給你們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證實一件事，證實楊村長你相信的這小子，其實壓根不值得你們信任！否則貧道說再多，也是枉然！”
我心中暗暗冷笑，這‘袁大仙’倒是奸詐，故意吸引眾人的注意力，說起毛三爺和毛二爺之死拖延時間，順便再給我下個套的是他；現在又一幅光明磊落的樣子，急著去‘證實’什麼的也是他。
我已經知道了結果，王大壯家那劉二嫂子的屍體，肯定已經不再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所有的痕跡應該都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這個村子，還真是不簡單啊！看來我是捅了個馬蜂窩。
都是老弱婦孺，走起路來並不快，隻是隔了幾家人戶，用了四五分鐘才趕到。
王大壯家門是開著的，屋外頭有一個貨擔，左邊裝著的是石灰，右邊則是水泥。
屋裡頭傳出聲響，村民們在門外止步，你看我我看你，不敢進去。
袁大仙抬頭望天做超然之狀，楊村長咬了咬牙，當先邁步進去，我也跟了走進。
進去之後就是堂屋，一個人背對著大家，正蹲在地上搗鼓著什麼。
屋子裡光線有些暗，那人聽到身後的動靜，站起來轉過身……
“大壯！你啥時候回來的？”楊村長見到那人的樣貌，先是鬆了一口大氣，然後驚異問道。
那人四方臉，神色木訥，四十歲上下的模樣，身體精壯，膚色黝黑。
他就是上林村現如今僅剩下的兩個青壯勞動力之一，這棟屋子的主人王大壯？
我細細打量了他幾眼，然後皺眉。這人有些不對……
那王大壯扯動了下嘴角，勉強算是一個笑容，露出發黃的牙齒，聲音有點沙啞，“村長，俺昨晚回來的。”
“你……你真昨晚回來的？！”楊村長頓時有些搞不清楚情況了。
“昨晚半夜回來的。”王大壯確認。
“你……你這是在乾嘛？”楊村長和進來的幾個村民左右看了看，見王大壯腳下是一堆石灰，還有水泥。
“補牆。”這個王大壯話很少。
“你回來了，白家老大呢？”有村民問。
那白家老大想必就是另一個上林村的青壯年了。
“他……沒回來。我回來看看村裡的情況，送點錢回來。”
王大壯回答。
“你……見到劉二嫂子沒？”楊村長急切的問道。
王大壯搖頭，手上戴著的手套取下，“屋裡亂，出去聊。”
堂屋裡頭卻是有些亂，牆體的一麵垮掉了些土坯，已經用石灰和水泥填補了大半。地麵滿是水漬。
那水泥和石灰堆放的位置，正巧是之前劉二嫂子屍體所在的地方。
這痕跡掩蓋的……並不是怎麼巧妙啊。
我眯了眯眼，心中想到。
“劉二嫂子死了……就死在你家，你怎麼就沒看到呢？毛二爺、毛三爺還有這位蘇小哥兒，他們親眼見到的，這總不會假吧？”
楊老伯有些急了，急促的問道。
王大壯還是搖頭，略顯吃驚，“劉二嫂子死了？咋死的？”
氣氛頓時沉默下來，沒人說話了，楊老伯哆哆嗦嗦從腰間摸出彆著的旱煙袋，擦了幾根火柴，都打不著。
他的手在抖，他的心亂了。
我很自然的拿出打火機給他點上，楊村長神色複雜看著我，抽了兩口煙，“大壯，你跟他們都出去。去招待好‘袁大仙’，我跟蘇小哥兒說幾句話。”
那王大壯出門的時候看了看我，對我這個陌生人沒有表示出任何的興趣和奇怪。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看向那王大壯。
王大壯腳步微頓，兩隻拳頭攥起來，手背上的筋都凸了出來，然後又緩緩鬆開。
他沒理我，而是自顧自走了出去。
“蘇小哥兒，你有什麼話給俺說的？”
楊老伯問我。
我搖頭，“現在來看，說什麼都沒用。”
“你……你好狠的心啊！”楊老伯放下了煙袋，怔怔盯著我看了十幾秒，然後蹲下，抱頭痛哭起來。
“不是我，我會用事實來還自己一個清白，還你們一個真相。”我淡淡說了一句，然後踏步而出。
屋外，一堆老弱婦孺們拿著生鏽的鋤頭、缺了口的鐮刀，還有棍棒什麼的，我剛出去，便被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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