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方麗娜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公司裡關於她和張凱為什麼分手，張凱離職的原因，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有說方麗娜明知張凱已婚存心勾引的，有說張凱老婆找了私家偵探捉奸在床的，也有說是方麗娜苦等張凱離婚不成找上門去盯著人老婆逼其離婚的，更有甚者把之前幾項梳理了一下得出大致脈絡：方麗娜喜歡張凱，但對方已婚，於是使出渾身解數勾引，得手後又假裝懷孕，想通過孩子逼張凱離婚，誰料張凱本就沒想過跟方麗娜真正在一起，方麗娜跑到張凱家裡鬨，讓其老婆和他離婚，張凱老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各種威脅各種手段，張凱隻能答應老婆和方麗娜分手，方麗娜不甘心，繼續私下和張凱保持來往，被張凱老婆發現，於是張凱老婆趁著周六張方二人在方麗娜家私會偷情，直衝上樓抓了個現行，把張凱拎回了家，為了防止兩人舊情複燃，盯著張凱辭職。

當助理把這個完整版的故事告訴方麗娜的時候，方麗娜著實佩服小道傳播者的想象力，哭笑不得。

“方總，我知道，這些都是傳言，不可信的，你也彆太放在心上，大家也就說說，過兩天就沒事了。”小助理安慰。

“我知道啊，沒這點定力，我今天怎麼敢來上班呢？沒事的，你去忙吧。”

方麗娜的這個小助理，跟著方麗娜也有了四五年的時間，叫寧檸，外地女孩子，上海讀的大學，畢業之後一心想留在這個城市，習慣了繁華的喧囂，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想回到那個一吃過晚飯就安靜得徹底的小縣城。麵試時方麗娜見這姑娘有點靈氣又好學，就選擇了她，時常也會教她一些專業知識和職場生存之道，並未有太多上下級的隔閡。

寧檸是個吃光用光玩光的三光族，每月的收入扣除房租和日常開銷，都用在了吃喝玩樂上，她的東西隻比方麗娜的稍稍低一個層次，很過都已超過楊小曼的了，但事實而言，她和楊小曼收入差不多，扣除房租，她可供支配的金額遠遠不如楊小曼。寧檸的微信朋友圈曬圖，除了奢侈品就是一些高大上的場所，當然，其中很多是公司活動及為客戶安排活動的場地，在外人看來，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在網絡上的呈現方式就是白富美。

寧檸有個談了大半年的男友，上海男孩子，據說是名校研究生畢業，當前的工作也不錯，兩人感情穩定，但寧檸從不在朋友圈曬合照，也從不說男友的任何事情。

過了一會，寧檸又進了方麗娜辦公室，給她拿了杯咖啡過來：“方總，提個神吧，看你精神也不是很好，下午還有個會的，好歹要撐一下。”

“謝謝。”方麗娜看到寧檸遞過來咖啡的手上中指帶了個不算小的鑽戒：“戒指很漂亮啊，男朋友送的？”她知道靠寧檸自己的積蓄買不了這麼大的鑽。

“嗬嗬，算是訂婚戒吧。”寧檸有點小興奮：“其實還好啦，也就一克拉，E色的，勉強戴戴吧。”

“小姐，E色一克拉，你還勉強，很不錯了好麼。人家對你也夠舍得下血本的，你也就早點從了吧。”

“哪有這麼簡單啊，一個戒指就搞定啦？車子呢？房子呢？這些還沒細談呢。”

“我覺得吧，人是最重要的，房子車子這些東西以後兩個人共同努力，總是會有的。”

“方總，您是因為不缺這些，所以不在乎，我們這種小地方來的女孩子，在上海無依無靠的，隻能靠硬件來提升一點安全感了。”

“好吧，希望你一切如願。”

寧檸走出辦公室之後，方麗娜也開始思索起了剛才的對話，她真的不在乎這些麼？之前以為是，因為她在和曆任男友包括張凱交往之前，都沒考慮過他們是否有房有車經濟條件如何，所以方麗娜一直以為自己並不物質，可是，現在仔細想來，方麗娜覺得自己並不是不在乎，而是這些男人出現在她身邊時已經條件完善，不需要她再去考量經濟方麵的問題了，所以她也就忽視了金錢在兩**往之中的作用。設想，張凱一無所有，甚至連置辦他那些高級皮囊的能力都沒有，就普通外表，送不起奢侈禮物、去不起高檔餐廳、不懂品酒、彆說製作惠靈頓牛排，就連吃都沒吃過，這樣的張凱，她方麗娜會愛麼？不會。

方麗娜愛的是那個著裝精致、有品位懂生活，幽默有情趣的張凱，成就這樣張凱的，正是用金錢堆砌起來的名牌衣物、手表、車子、和無數次出入高級場所的經驗。金錢不一定能塑造出品位，但是品位一定離不開金錢。

方麗娜的思緒被電話打斷，是林瑞瑜：“怎麼樣，你還好麼？”

“還不錯，放心吧，我也不是什麼年輕姑娘傻白甜的，這事，雖然有點傷，但我還是可以調節的，沒多大問題。”

“這我也知道，可還是不放心，就想問問，看看你情況如何，沒事就好。”

“我明白，前兩天把大家嚇到了，我也是不好意思，晚上請你們吃飯吧，把小軒也帶著，我通知另外三個。”

“你也彆折騰去外麵吃了，我這裡有專業廚房，想吃什麼隨便點，我等下去買食材就是了，然後晚上早點打烊，我們姐妹幾個也可以毫無打擾了。”

“那怎麼行，我是要謝謝你們請你們吃飯，到最後還成了你弄給我們吃。”

“我們之間還計較這些呀。你下班過來就好了，就當我們給你慶祝，走出陰影。”

“謝謝瑞瑜，有你們真好。”

“這話酸的，我牙都掉了，聽不習慣。你好好的就好，誰請誰吃飯又何必在意。”

“那我開始點菜了啊。”方麗娜的心情也好了起來，點了很多菜，眉飛色舞的。作為高智商高情商的女子，方麗娜是極為懂得如何自我調節的，她今日的職位，可不是隻依靠了勤勤懇懇乾活就能得到的。張凱的事情，對方麗娜而言，傷的不是分手，而是自認這麼聰慧的她，居然被騙，一個對她這麼好的男人，已有家室，而她見多識廣的方麗娜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還想著要和他白頭偕老。在彆的姑娘身上發生這種事情，不稀奇，在她麗娜姐姐身上，那就是個笑話，這才是最讓方麗娜放不下的梗拔不掉的刺解不開的結。

下午，方麗娜去了客戶那裡，路過商場，給自己買了根梵克雅寶的項鏈，不是基礎款的四葉草，是鑲嵌了水晶的設計款，換下了當初張凱求愛時送的那根伯爵。七字打頭的五位數，方麗娜刷卡時一點都沒有手抖，當然，她也不是經常這樣消費，隻是這次，她想用這根項鏈給自己一個儀式上和心理上的對從前的告彆。

晚上，去了林瑞瑜的店，其餘三人也都陸續到達，林瑞瑜在廚房忙碌，她們卻沒一人能幫得上什麼，隻能坐在外麵閒聊等著吃。

“唉唉唉，趁著瑞瑜姐不在，正想問你呢，你和薄正現在怎麼樣啊，有沒有什麼發展啊？”劉茜總是最八卦的一個。

“我之前就說過了，人家薄正根本對我一點點喜歡都沒的，上次相完親之後再沒聯係過，那我也不好意思總主動去聯係他吧。”楊小曼一臉無奈。

“你們仨這狀態吧，我聽著都覺得虐。”陳靜邊玩手機邊插話。

“那你說說要怎麼才能不虐呢？”

“讓薄正從此退出，不再跟你們兩人有任何關聯啊。反正大家都很明白，他不管是和你還是和瑞瑜姐，都是不會有結果的，那何苦三個人都這麼拖著痛苦著呢，各自相忘於江湖，尋找真正適合自己的歸宿，不是挺好。”

“可是，我覺得我會忘不了他的。”

方麗娜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妹妹，我經曆這麼大的事都能放下都沒說我會難以忘卻，你對薄正啥都沒開始呢，也就是暗戀了這麼一下下，哪有這麼糾結的，過幾天適應了就好了。彆把感情想得這麼嚴重，人在漩渦時覺得我一定是逃不開了，我的世界隻有他，等真正放下了回頭想想當初的執著，就是傻子。”

“就是，這年頭，沒有誰會離不開誰，我現在不也挺好的麼。我跟麗娜姐，一個失婚一個失戀都沒說會怎麼怎麼呢，你就放棄一個暗戀對象，至於麼。我都這麼主動剝開傷口以身說教了，你也該相信了吧，是該換換方向了。薄正是好，但是人家不喜歡你啊，你隻有放棄這個，才能有機會再去尋找一個愛你的好男人，乖，聽過來人的，給自己一個機會。”劉茜拍拍楊小曼的肩，一副看儘塵世的表情。

“那瑞瑜姐呢？”

“瑞瑜姐是聰明人，心裡通透著呢，就那天，勸你跟薄正在一起的時候，她早就想開了。”方麗娜和林瑞瑜之間有一種難言的心靈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