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逆徒(五)

2017-02-27 作者: 寒君梅
第234章 逆徒(五)

李玉長歎一聲道:“外麵的幾位,都進來吧。”

原來他知道我們在外麵躲著,此時也沒有必要隱瞞躲避了,我們依言走了過去。

李玉四十多歲的樣子,身形清瘦剛勁,慈眉善目,氣質慈祥悲憫,是我心中得道高人的完美形象。他看著我們的目光就像家中年老的長輩:“讓我看看你們的樣子。”

我們幾個都恢複了本來麵貌,我有些擔憂的看向殷衡,但是李玉並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想起孔梵行說他的師父一心修道不問世事,應該是沒有講過殷衡的。

李玉握著孔應的手:“孩子,你就是行兒的兒子?”

孔應恭恭敬敬的行禮:“師祖在上,收孔應一拜。”

李玉趕忙將他扶起:“好孩子,快起來。”接著將一串閃著紫光的手串戴在孔應的手腕上:“孩子,師祖沒有什麼好東西,這就當是見麵禮了。”

孔應流下淚來:“師祖,孫兒不孝,這麼大了才第一次來看您。”

李玉笑道:“這不怪你,是我不許你父親帶你來,誰知道你還是來了。不管怎樣,這都是我們祖孫的緣分。”

孔應道:“父親叫他們抓走了,求師祖救他!”

李玉不答,用手搭上了孔應的脈搏,良久微笑道:“骨骼精奇,是塊修仙的好材料。若是你父親沒有逃出師門,將你交給我撫養,你比你父親更有天分,一定能繼承我的衣缽。”

孔應心中焦急,但李玉不提他也不敢擅自打斷師祖。

李玉看向我們幾人,問道:“應兒,他們是你的朋友?”

孔應點頭道:“是,多虧了他們孫兒才能來白石洞見師祖。”

李玉探詢的目光看向我:“這位小姑娘既得仙身,為何沒有結丹呢?是何門何派的弟子?”

我趕忙搖頭道:“先生,我哪派的都不是,我隻是偶然得道,純屬運氣。”

李玉略一沉吟:“是沒有拜得名師嗎?我的好友顧寂是天一門太上長老,我替你寫信引薦如何?”

“不用不用,謝謝先生好意,隻是我閒散慣了,受不得拘束,再加上家裡父母尚在,不敢離開雙親身邊。”

李玉遺憾道:“你雖未結丹卻亦有這麼強的靈力,不拜師學藝實在可惜了,這樣,等到你想學藝的時候,就去天一門找顧寂,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他念在故友的情分,一定收你。”

我不過剛剛見他,他就如此熱心,我心下感動,連連道謝。

李玉長袖一揮,麵前的小桌上擺好了一套茶具,茶碗裡全都倒好了茶:“請。”

“請。”

屋子裡靜悄悄的,李玉不說話,誰也不敢擅自開口,過了一會,李玉飲了一口茶,歎息道:“應兒,可憐你一個人找到此處,你很孝順。”

孔應垂淚道:“孫兒沒用,不能阻止他們抓走父親。”

李玉緩緩搖頭:“不是你沒用,是誰都沒有辦法。當初行兒私自逃下山去,那時掌門還是我師父,我百般哀求,師父免去了行兒的死罪,我自願閉關百年參悟本門秘籍五暮全書,退出掌門的繼承人選,才抵消了行兒的責罰。這次……”李玉長歎一聲:“師父宅心仁厚,現在師弟做了掌門,他一向雷厲風行。這次行兒犯了本門大忌,我也沒有辦法了。我這個師父,也救不了他。”

孔應叩首道:“父親犯錯是為了我們這個家,沒有讓師祖頂罪的道理,隻求師祖告訴我該怎麼做,其餘的事情便交給孫兒。”

李玉慈愛的摸著孔應的頭:“傻孩子,你能做什麼?你和你的朋友們想從天鶴派手裡救人,難於上青天。行兒現在被關在鎮魂塔,明天就是審判的日子,在審判大會上,我會儘力維護,至於能維護到什麼程度,就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說完李玉合上了雙眼,似乎已經入定了。

孔應看向殷衡,殷衡緩緩搖頭道:“現在隻能等。”

窗外的日光漸漸暗淡,遙遠的鬆林之上,掛了一彎細細的月牙。

一夜未眠,李玉一直處於入定狀態,孔應心急如焚,我們也都無法安寢,陪在李玉的身邊,直到鐘聲震破晨霧悠悠傳來。

屋外有人敲門:“師祖,掌門師伯邀您上大殿議事。”李玉睜開了眼:“知道了。”來人走遠了。

李玉伸出手:“應兒過來。”

孔應握住了李玉的手:“師祖,你……”話沒說完,他已經說不出口了。

孔應臉龐通紅,表情痛苦,額頭滲出汗水,像一個煮熟的蝦子。

沈如低聲喊道:“孔應!你怎麼了?”然後牽住了孔應的手,卻立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開,跌坐在地板上。

我趕忙將她扶起:“小如你彆擔心,師祖是不會害孔應的。”

孔應皺著眉衝沈如搖頭,看嘴型是在說:“我沒事。”

孔應的肚子越來越鼓,漲成了一個啤酒肚,而且這樣的變化還在繼續,直到他像一個氣球被吹的越來越圓。

孔應的腦袋上冒著白煙,終於他受不了大喊起來。

我也拿不住主意了,輕聲問殷衡:“這是在乾什麼呢?孔應沒事吧?”

“沒事,就是過程很痛苦。”

李玉終於放開了孔應的手,孔應鼓脹的肚皮瞬間消失,癱在地板上喘著粗氣,沈如扶起他,仔細端詳他的臉:“你感覺怎麼樣?”

孔應笑笑:“我感覺很好,從來沒這麼好。”

“為什麼?”

“因為你在擔心我。”

這無處不在得撩妹也是夠了呢。

李玉仍然盤著腿坐著,低著頭,看不清他的狀況,而他的頭發迅速變得花白,竟連一絲黑發都沒有了。

他搭在膝蓋上的雙手蒼老得就像兩隻雞爪,乾枯的皮膚如同龜裂的地麵附在骨頭上,觸目驚心,就像一個百歲老人的手,而且是受儘折磨皮包骨頭的百歲老人。

我湊近問道:“先生,先生,你還好吧?”

李玉緩緩抬起臉,我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龐,他老的我幾乎不敢相認。

孔應撲了過來:“師祖,師祖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李玉眉須皆白,但目光仍然清澈,鬆弛蒼老的臉上浮現欣慰的笑容:“應兒,你聽好,我已將我千年的功力悉數傳進你的體內,現在隻靠內丹維持著元神不散,但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孔應愣了:“什麼?您將功力傳給我?為什麼!師祖,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會死嗎?”

李玉淡然一笑:“生亦何歡,死亦何哀。師祖修道一千餘年,斷絕七情六欲,看破世情,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終其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教一個好徒弟,讓他繼承我的衣缽。行兒是不可能了,於是我將功力傳給你,希望你能做我的傳人。”

孔應淚流滿麵:“師祖,是我害了您!”

李玉握著他的手:“好孩子,給我磕個頭吧,磕頭之後,就算入我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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