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黃昏不知居”

兩人走出人來人往的主乾道，在交錯的巷子穿行了很長的一段事件後，停在了一座尋常的平房前，此時，天色無聲無息地臨近黃昏，灰白的天空染上橘黃的色調，溫暖夾雜著淒冷的感覺徐徐展開。

林雨敲了敲門，門內半天沒有動靜，沒人？

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條縫隙，門縫裡露出了兩隻蒼老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們，目光陰深執著，寒意滲人。

林雨摸摸手臂的雞皮疙瘩：“我們是卿華門的，想要拜見貴主人。”

門打開，露出一張更加滲人的麵孔，層層的褶皺猶如扭曲的肥腸淩亂地團聚在臉上，除了能分辨出眼睛的位置外，其餘的五官根本找不到正確的位置，褶皺蠕動了一下，發出破鑼般的聲音：“憑證？”

林雨出示了本門信物，老人眯著眼看了一眼，轉身朝前引路。

她遲疑了一下，跟上，衣世傾默不作聲地緊隨其後，眼珠子左右轉動著，似乎在打著什麼主意。

身後的門無風自合，砰地一聲，空氣中微微流露出不穩的氣息。

兩人跟著老人穿過院子，走了一段路後，來到一處古舊的房子前，雕花的雙開木門，左右延伸的灰白色牆體，褪色的橫匾，層疊的青瓦，“黃昏不知居”五個大字在兩盞白紙燈籠暈開的白光中若隱若現。

“黃昏不知居”是暗影世界和真實世界共有的傳說，傳說它這裡什麼都有，什麼都能為你實現——隻有你付得起主人要求的代價——可能是你這輩子的命，可能是你下輩子的執念……一旦你與主人的契約成立，代價就必須付出，不然你就會成為不知居永生永世的奴隸，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老人推開木門，身影瞬間消失。

兩人躊躇了一下，跟隨著走進。

屋內的兩側掛了一圈的豪華宮燈，受燭光的光亮度限製，視線接觸的範圍總帶著一層灰蒙蒙的朦朧感。房間的布置相當晃眼的，整體的感覺完全是比照著古代宮殿的配置要求來擺放配備，柔軟奢華的地毯，舒適精致的家具，繁複的燈盞掛飾……林林總總，無一不儘善儘美，琳琅滿目。

林雨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身後某人熾熱得可以燒穿背脊的目光。

屋子裡或站或立著三兩結對的美人，自顧自地談笑風生，偶爾拋幾個不自覺的媚眼給進門的兩人，所有的美人都有一個微妙的共同點——身後都有三條、四條毛絨絨的尾巴擺來擺去。

“果然是你——”主位旁的妖嬈美人搖著扇子，帶著陣陣熏人的香氣走上前，“小美人，又來這裡找主人？很可惜哦，他剛剛離開。”美人笑得嫵媚多姿，不自覺地帶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林雨的臉黑了黑，哪都是剛剛離開，真當我傻子嗎，不過你就躲吧，遲早把你的狐狸尾巴揪出來，剁碎了給你下菜。

她冷冷地說了一句：“我買消息。”

美人笑得愈發得誘惑：“小美人，放棄主人，選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一毛錢買暨陽鎮的所有事情。”林雨挖出一毛錢，砸在美人的扇子上，不偏不離地正好粘在扇子的骨架縫隙中。

“嘖，小美人還不到解風情的年紀呢！”美人說話的語氣似乎很遺憾，魅惑的雙眼掃過一毛硬幣，又是嫵媚地一笑，伸出兩根手指夾住硬幣，“一毛錢的話會不會太少，現在的物價就算是十塊錢都買不了什麼東西啊！”

林雨微微一笑，夾雜著淡淡的惡意：“那還我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放火燒了這個狐狸窩。”

美人考慮一秒鐘，鄭重地把硬幣藏到懷裡：“……暫且把這個當定情信物吧。”

林雨的笑容在放大，不滿的意味漸漸變濃。

“何必這麼心急呢！這個給你了。”美人搖搖頭，遞出一枚看似普通的玉符。

被一屋子的寶貝晃花眼的衣世傾立刻上前伸手，手指還沒碰到一點邊沿，玉符如同有意識般避開，筆直地飄向林雨的手中落下。

衣世傾默默地收回手看著，默默心傷。

玉符碰觸到林雨的手心後，紅光大盛，光影連綿如水般流淌，隱隱似乎有泉水的叮咚聲，林雨若有所思了一陣後，隨即把玉符轉遞給了衣世傾，徑直離開。

他先是錯愕，繼而是驚喜，最後是失望，玉符一落到他手中頓時失去血紅的豔光，變成了一塊隨處可見的路邊石頭。

他握著石頭，很不甘心，怏怏地跟在林雨身後離開。

兩人的身後，美人重新開始搖扇，笑容不減，隻是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意味。

另有一絕色美人上前，櫻唇微啟：“紫炎，主人的玩物也想動，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兩人走出房子後，天色已接近昏暗，視線愈發得模糊看不清，林雨轉過身問身後的某人：“三師兄，你有多少錢？”

衣世傾還沉浸在傷心的情緒裡，語氣低落裡：“四五千吧，最近老頭子不肯給錢——”

林雨仇恨地瞪了他一眼，什麼意思，四五千都不當錢！尼瑪的土豪：“把錢都交出來。”

衣世傾怏怏地掏出錢包，怏怏地遞上。

真不知道該怎麼評論這個奇葩三師兄，喜歡強取豪奪彆人的所謂寶貝，卻對這種硬通貨毫不看重，該說他傻呢，還是該說他二呢！

林雨抓過錢包，顛了顛，嗯，很厚實，於是大發善心地給頑石注入了一點靈氣。

狐狸窩的玉符基本都是石頭幻化的，不過偶爾有時候在主人抽風的情況下，也會送出幾塊用上等美玉雕刻的玉符，寶玉一般都通靈結緣的本能，若非有緣之人，寶玉便不肯顯現珍貴之處，所以通俗一點說，這塊玉符看上的是林雨，不是衣世傾，自然隻有在接觸林雨的時候才肯顯現出本身的珍貴之處。

林雨做了小手腳，讓這塊玉符以為扔停留在自己的身邊，故而石頭又重新變成了紅光閃爍的血玉，玉符的中央分布如同條條縷縷的血脈，彎曲湧動，衣世傾立刻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捧著血紅玉符，臉上的表情如癡似幻。

林雨漫不經心地牽著衣世傾在暨陽鎮的街上找住的和吃的地方，遠遠望去，那感覺好像是媽媽牽著一隻隨時會走失的弱智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