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排了大概十幾分鐘，總算輪到了我們。這一包廂上去了兩隊情侶，外加我們兩個彆彆扭扭。
包廂的設計倒是很體貼，前後座，一排兩個，等我和衛堯上去的時候，前麵的兩隊已經很機智地占領的前和後，那裡有著開闊的視野，升到空中腳下的美景可以一覽無餘。我倒是無所謂坐哪，就跟著衛堯坐在了中間。
果然如衛堯所說，包廂在觸地後有一段減速，之後才慢慢恢複到正常的上升速度，但是那也是相當緩慢的。我心中不由生出幾絲欽佩來，不論在什麼時候，他都能把事情考慮周全，這一點，倒是一直都沒變。
從窗外看去，地麵漸漸遠離，緩緩地開始升到半空，我百無聊賴地坐著，乾巴巴地看著下麵，也沒有什麼趣味。
“這次你回B市，公司要把你調去哪兒？”
衛堯忽然開口，緩解了一絲尷尬，我接話道：
“領導也沒細說，就說先暫時離開。”
“我看了你設計的圖紙，雖然細節看不太懂，但是功底看上去似乎要比以前強上許多。希望你還可以再度回到這個團隊。”
我看著他，道：“這麼看好我？不過說實話我覺得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項目，感覺時間好緊迫，壓力比較大。你都不知道我趕圖紙的那一周是怎麼過來的。”
衛堯了然笑道：“你習慣了就好，搞設計的就是這樣，沒活兒的時候，特彆閒，但是一接項目那就是沒日沒夜的乾活了。雖然累一點，但是學東西快，也很考驗人。你的確是找了一家不錯的公司，很有發展前景。”
“沒想到你工作三年，閱曆這麼豐富？”
他視如平常：“經驗都是累積來的，剛開始都是這樣，不要著急，慢慢來。”
“好。”
“季婉這件事，你受委屈了。但是難免以後還會和她接觸，下一次，不要再在明麵和上司頂嘴，這是不明智的做法。如果有機會，你還是去和季婉道個歉吧。”
我心裡有些不太舒服，道：“是她做的太過分了，我不認為自己哪裡錯了。”
“你是沒有錯，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按對錯來區分的。季婉再怎麼樣，她的地位不會有絲毫撼動，她的技術能力有目共睹，你的公司高層不會為了一個新人而讓老員工寒心，這一次對季婉的懲罰我也聽說了，想必，是羅書懷的手筆吧？”
我心虛，道：“我也不太清楚。聽同事說，原本隻是蕭總監說了幾句，但是很快就發下停職的命令，後來也就幾天，季婉就回去工作了。”
“你回去後，最好不要讓彆人知道你和羅書懷本就認識的事情，否則，季婉恐怕就是真的恨上你了。”
“她之前做的就已經夠讓我恨的了。衛堯同學，你怎麼可以老幫著外人說話呢？”
衛堯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外人？我並非幫著外人，而是教你怎麼處理人際關係。她這次狹私報複，蕭雲迪所以口頭上教訓了她，季婉如果是個識趣的人，就不會再這麼明著針對你。但是羅書懷著一個命令，已經影響了季婉在公司的聲譽，她怎麼能會不恨，可是她對公司老總的命令無可奈何，自然就會把這筆賬算在你的頭上。”
他頓了一下，說：“好在蕭雲迪是個頭腦冷靜的，知道讓你先出去避一避風頭。不然，你這一回去，這個項目還要不要做了？”
我深深地感覺出了衛堯對羅恩深深地怨念，他說蕭師兄冷靜，那不就是在暗諷羅恩不冷靜沒頭腦麼……不過這個人現在竟然也會拐著彎兒說彆人，倒叫我有些驚訝了。
不過，我也懶得揭發他，裝作沒聽懂，問道：
“有那麼嚴重嗎？”
衛堯看著我：“估計這會，你已經在公司出名了。”
我瞪目：“誰這麼八卦！”
“辦公室就是這樣，一個人幾尺見方的地兒，一傳十十傳百，而且，我覺得跟你關係不錯的那位女同事，貌似就很八卦吧。”
他指的是白菲菲？
我不悅道：“她又怎麼招你惹你了？”
“我聽小孫說，她沒少打聽我。”
我冷哼一聲道：“你少臭美了。”
他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好，這件事就不提了。但是季婉的事你一定要往心裡去。”
“好，多謝提醒。”
“不客氣。”
忽然沒了話題，我們又開始乾坐著，這時候摩天輪已經慢慢快要升到了最高點，我心裡莫名一陣悸動，想起了某個關於摩天輪的傳說，臉開始泛紅。
忽然前麵情侶的女孩小聲說：
“親愛的，你知道摩天輪的寓意是什麼嗎？”
“不知道，寶寶。”
“據說仰望摩天輪，就是仰望幸福。”
我深深地打了一個寒戰，好吧，被雷到了。
“親愛的，那你現在幸福嗎？”
女孩把頭枕在男孩的肩膀上，靦腆道：“當然幸福了。哦對了，你知道嗎，每一對坐過摩天輪的情侶最後的結局都會是分手……”
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那個男生猛地坐了起來，害得聯動的椅子一陣晃悠，我憋著笑，聽那個男孩說：
“你怎麼能不早說，這摩天輪不是代表幸福的嗎？”
我笑著，回頭看衛堯也是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揶揄道：“你不會真的好奇這個吧？”
衛堯挑眉：“你知道？”
我揶揄：“這種非主流傷感情話，我高中時候就玩得很轉了。”
他嗬嗬一聲：“也對，你那個時候還很喜歡玩火星文。”
我滿頭黑線，竟然被他猜中了。
衛堯看著我驚異的目光，又道：“你高中的時候發的那些狀態，我都看過。唔……是挺非主流的。”
我忍……誰還沒有放肆叛逆的時候嗎？
不過我那個時候的狀態，如果用現在的眼光來看，簡直是不忍直視：要麼“要你擁有會長大的幸福”、要麼“我覺得自己不是輕言放棄的女孩，但當我的嗓音變得沙啞，雙腳失去知覺，我真的想說棄權。眼淚不代表什麼，隻代表，在那一刻，我想哭泣”、還有“承諾背後，萬事皆空”……
難怪衛堯此時此刻還不忘拿曾經的我來調侃我……
我哼了一聲，道：“那個時候的我才是真性情，有什麼說什麼。”
衛堯不語，被他這麼一打岔，我連要告訴他關於摩天輪傳說的事情都忘記了。不過，很明顯，這個時候言傳身教要比口頭複述強太多了。
待我們倆從互相嫌棄的對話中回過神來，就見前麵一對小情侶已經忘我的打起啵兒來了。
衛堯微微皺眉，很顯然他也被驚到了。我咳了一聲，可惜他們依然忘我，所以我隻好扭頭對衛堯說：
“你不是好奇既然坐摩天輪的情侶注定要分手，為什麼還要上來？那是因為傳說隻要在最高點接個吻，就會解除魔咒了，而且可以永遠都在一起，”說完，我還不忘加個“嗬嗬”，以表示我對這個傳言的態度。
唉，誰讓我已經過了太容易感動的年歲。曾幾何時，一首《葬花吟》都能讓我聲淚俱下，一曲《湘妃怨》都可以讓我哀思難忘。
那是因為對愛情充滿夢幻的時光，真摯是最純粹的、無暇的，而當時光推移，日升月落，看遍戲文話本，聽過太多分分合合，就連我自己也曾經曆，這份真摯漸漸淡化，變得麻木，變得不敏感。
所以，當我學會用“嗬嗬”來表達我的感情的時候，我那顆會愛人的心，還是愛累了。
前方忘我的親吻，印在我們眼眸中的卻是輕微的尷尬和不妙的回憶。我忍不住向後看，錯過這香豔的畫麵，結果……好吧，後麵那一對也是深情款款地彼此凝望。
要不要這麼開放！！
衛堯聽了這個傳說，不知道會作何感想。過了好久，他才幽幽道：
“當時答應你一起坐摩天輪的時候，我並不知道……”
我一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不知道現在知道就好了。算是給你科普一下吧。”
“哦。”
“忽然有些後悔。”衛堯忽然道，我不解：“你後悔什麼？”
衛堯看著我，眼神專注而灼灼：“後悔沒有克服恐懼，早一點帶你來。”
我囧，心裡也十分悵然，最開始，我們按捺心中的悸動，可惜那個時候遊樂園並沒有摩天輪，來說破我們之間的愛情；後來，我們變成了情侶，那個時候卻匆匆忙忙，形形色色，忙著戀愛、忙著完成學業、忙著想以後想未來，再也沒有時間停下來，去凝望彼此；而現在，我們再次以朋友的身份，坐到了這裡，而這份關於摩天輪的承諾似乎也無法在完成。
“我不相信這個傳說。”我理智地回答：“就像我不相信一起唱過《廣島之戀》的人會分手。”
衛堯彎唇：“我也不相信，就像我不信，一起去過鼓浪嶼就會分手。”
我一怔，卻看到衛堯眼底彌留的遺憾。
大四的畢業旅行，我們去往的地方，正是鼓浪嶼。
在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愛的人，陪伴我，走過了曾經我最向往的大學，那個時候順道去了傳聞中美到不行的“鋼琴之島”，愛上了那裡的海風、那裡的白沙灘、那裡的美味的烤魚，沙茶麵……
年輕的我們從不相信一份美好的愛情會被詛咒破滅，我們想做的便去做，我們想要擁有的就去擁有，這才是青春。
我看著他，不禁道：“分手了就是分手了，跟唱什麼歌，去過什麼地方無關。”
衛堯莞爾：“是，所以我從不信什麼緣分，不信命運使然。”
他望著我擱在一旁的玫瑰，說：“你知道七朵玫瑰的寓意是什麼嗎？”
我不解，看著那含苞欲放，紅豔欲滴的色彩，有些失神。
“七，便是妻。”
他似是有些失落，又有些自嘲，他看著我，那濾過了一切塵埃的眼神直望向我的心裡：
“薇薇，你說過，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既然可以重做朋友，又為什麼不可以重做戀人。你的心裡，還是有我的，不是嗎？”
我僵硬的雙肩被他固定，嘴巴卻還是直言：“你憑什麼，那麼肯定，我不再恨你。”
“我知無法彌補你內心的恨，我知過去是我傷你太深，可我無法不愛你，無法沒有你。”
他忽然取出手機，調出了一段錄音，低聲的律動，卻讓我徹底失神。
“……你隻在乎你的付出，你總認為你付出多少就應該受到多少回報。可是愛情並不是交易，不是買賣。從你渴望以一報一的時候，你就輸了。可笑你還有臉說你愛衛堯多少年，你愛他他就要一定愛你嗎？……”
“……我沒有你那麼犯賤。我不想回頭，我也沒有想過再回頭。你知道我，林采薇是最驕傲的，我期待的是從一而終，不摻雜任何雜質的愛情，既然衛堯給不了我，即便是再從來一遍，我也不會再回頭！……
這段話是我當時和杜萌吵架時所說，語氣絲毫未變，可是為什麼當時我們的談話，竟然會變成錄音存在衛堯的手機裡？
我不可思議地抬頭，覺得無比恥辱憤恨，杜萌！——她怎麼可以這樣！！
衛堯低語道：“是杜萌給我的，她拿著這份錄音來，勸我死心……”
我眼中滿含淚水，卻死死咬住，不肯落下：“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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